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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费半日功夫,任逸绝总算闹明白情况。
这群胎池之中的婴胎与其说是魔婴,倒不如说是婴灵,多是因意外胎死腹中,或是出生时不幸夭折,且已生出灵识。
他们的身体要么是被分娩出安葬,要么就与母亲共同死去,可初生的意识均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亡,以至于魂灵飘荡世间,恍恍惚惚之间受此地鸿蒙之气所引,以为这是母体,均没入鸿蒙之气中沉睡。
鸿蒙之气无始无终,无清无浊,正是大道最原始的面貌。
而胎儿在母亲腹中生长,溺于羊水之中,不受清浊所区分,同样是最为原始的模样。
这些婴灵不知在这道鸿蒙之气中沉睡多久,在三重烟内至今不曾消散,想来是鸿蒙之气与这数名婴灵相连,受其影响变化,最终成为他们共同的地母,异化之后形成眼前这方胎池,永远地孕育着这些终生不会长大的孩子。
婴灵们常在胎池之中玩耍,偶尔也会外出,受魔气沾染,因此性情格外善妒好斗,而胎池与婴儿紧密相连,若非他们允准,常人根本无法接触胎池。
任逸绝不由想道:“不知百无禁知不知道此地。”
他才从胎池之中出来,能感觉到胎池之内的鸿蒙之气是极佳的疗伤圣物,眼下别说体力,身上的伤势都已恢复如初。
可是不知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不祥之感隐隐自心头升起,却说不出来缘由。
之后任逸绝短暂失去片刻记忆,等到再醒来时,他已不知何时回到镜渊之中,且模样大变,成为了一个面目可憎的魔人。
不过数日,任逸绝又再度失去过两次记忆,只能勉强记得自己与某个人见了几面,对方交代了些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对方又是谁,却根本记不清楚。
虽有许多要紧事该想,但魔性带来的狂暴情绪与强烈的爱憎之心,几乎将任逸绝的神智冲垮,他如今远比之前更躁动、更易怒、也更容易嫉妒与好斗,分不出半点精力思考,只能将眼前要做的事暂且做完。
偶尔有几次,任逸绝趁着神智还清楚时勉强修行师父传下的心法,就感觉体内魔气涌动,痛不可当,不由得怒火大起,杀意骤盛,只觉得心头一团烦躁,恨不能大开杀戒。
如此一来,也只好暂罢修行。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魔身非常适应魔气,因此能够长时间地出入甚至滞留在三重烟中,任逸绝花费了几日功夫就找到了地母胎池所在。
不过任逸绝连日来被自己的异常折腾得晕头转向,怕误伤婴灵与千雪浪,通常只在神智还算清醒的时候来到胎池探望。
他虽不知银环生的本事如何,但璞君曾在生死搏斗时发过几次护心针,敌人均化为一滩血水,知其毒性甚是剧烈。
千雪浪中针之后仍能说话甚至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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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远超出任逸绝的想象,可纵然他再有本事,剧毒侵入心脉,也得想办法化去才是。
地母胎池如胞宫孕育新生,任逸绝知能疗伤,却不知道能否解毒,即便再是心焦如焚,也只能暂且等待效果,好在千雪浪的面色一日好过一日,想来再多温养几日,就能够完全祛毒。
就在这时,几只婴灵又爬到任逸绝身上来,抓着他的头发衣服玩闹。
任逸绝望着他们,脑海之中忽然转过几个疑团:“我当时为何会往三重烟奔来?这些婴灵又为什么待我这般亲热?纵然他们喜欢与我玩,可力气不大,如何能生拉硬拽得动我,必然是我主动带着玉人入这胎池之中。”
“而我……那个我又怎会知道三重烟内有这方胎池?”
正当任逸绝头痛欲裂之时,千雪浪终于醒了过来。
任逸绝见着他清醒过来,只觉得喜不自胜,长久以来一人独处,不知多么孤单寂寥,这一下欢喜之情实在难以压抑,恨不得将他紧紧搂在怀中。
当任逸绝走到千雪浪身旁,见他双目无光,眉头微蹙,显然是正在忍耐痛苦,忍不住看了又看,既觉心痛,又感到诡异窃喜,可见着他不理会自己,心中暴戾顿生,不由得抓住他的手喝道:“你在找什么?”
不……不对劲。
明明是想关心玉人,可与千雪浪一说起话来,任逸绝就克制不住自己。
任逸绝松开手倒退两步,硬生生忍住胸中愤懑,只想道:“玉人没听出我的声音来,他没认出我,他也看不见我。”
他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呆呆站着,突觉得有些伤心,他已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伤心过了。
任逸绝胸口如堵,顿时提掌打在山壁上,吓得婴灵顿时窜动起来,不知所措地飘在空中,他们还不知什么叫愤怒,什么叫悲伤,只是被巨响惊吓到。
任逸绝见着他们也远离,郁气更浓,连击数掌,几个婴灵怯生生地想过来搂着他,可任逸绝眼下心智混乱,如何敢与他们亲近,便将其喝退,又竭力告知千雪浪详情,才奔逃出去。
说是告知,倒像恐吓。
游萍生是位极儒雅的君子,任逸绝自幼为他教导,生性虽是跳脱,偶尔爱戏弄人一番,但也从未如此失礼过。
任逸绝只觉得心跳不止,他自幼多情,可除去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再没像眼下这般情绪强烈过。
七情六欲似完全脱出管束,彻彻底底地失控了。
第084章 爱欲情火
又过几日, 千雪浪渐感好转,他本目不能视,连日来已隐约能看到些许光明, 知是毒性正在消退。
那魔者来过数次, 千雪浪与他说过两回话, 只觉得这人性情古怪至极, 几乎算得上喜怒无常, 他心中不由想道:“真该叫任逸绝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麻烦人物。”
不过还有一点, 叫千雪浪格外奇怪。
这名魔者有时候暴戾非常,有时候却文质彬彬的,千雪浪曾在昏沉之间,听他逗弄过身旁那些婴灵,与他们亲昵说话,模样很是正常, 可不过片刻又会勃然大怒, 像是完全无法自控。
千雪浪本以为这人只是性情特别尖酸刻薄, 不好相处。后来忽然想到,这魔者举止如此怪异, 也许是神智有缺, 因此清醒时言语条理清晰, 犹如常人,发狂时又似濒死野兽。
眼下魔者虽能克制, 甚至好心带自己来此疗伤, 但他一旦失去神智, 难保情况会如何。
要是在平日,千雪浪当然全无畏惧, 可眼下他重伤在身,余毒未消,那魔者魔气甚浓,想来是个强敌,更何况还有这群无忧无虑的婴灵在身旁,纵是再如何高傲,也不至于全然看不清形势。
于是千雪浪轻轻抖动着胎池之水,婴灵迷惑不解地凑近他身旁,好奇地伸出小手触碰他的脸颊与身体。
千雪浪挨个抚摸婴灵的小小脸蛋,淡淡道:“下次那人再来时,你们不要再凑过去,知道了吗?”
婴灵不解地嘀嗒叫了两声,凑在他脸颊上撒娇,显然没有理解。
没被摸到脸蛋的婴灵顿时恶狠狠地咬在千雪浪的手指上,千雪浪眼中只是隐约有光而已,还无法完全看清,难免有所遗漏,他不由得皱皱眉头,并不着恼,只是挣脱开来,又去抚摸被自己落下的那几名婴灵,这才将这群孩子安抚成功。
他在此沉睡多时,对这群婴灵已有简单的认知,他们无法长大,当然没有什么趋利避害的念头,更没有善恶之分,甚至也不会掩藏自己的喜憎之心。
与这样一群孩子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如此脆弱、单纯、柔软的生命。
“你说,他们能够听懂吗?”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忽然涌入千雪浪的眼中,他模模糊糊看到身旁坐下一个颇为高大的身影,背挺腰直,似乎微微侧过脸看过来。
常人说坏话叫人抓包,难免心虚,千雪浪却没什么歉疚感,淡淡道:“若不教,他们怎能听懂?”
“呵,你是在教他们吗?”
那黑影忽然凑近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胎池膜与千雪浪对视,千雪浪本就不善察言观色,如今眼中只有光影交错,更是浑然不觉对方的心思。
“只是教导,还是真心实意地想要逃开我?”
魔者声音愈发冷厉起来,隐有发怒的痕迹。
千雪浪淡淡道:“有什么区别?你性子如此阴晴不定,前日忍得,昨日忍得,哪怕今日还是忍得,或许这一生都能忍得,也可能有一日忽然忍不得。不是吗?”
那魔者呆了半晌,浑身发起抖来,显然已是气急。
千雪浪自然感谢他救过自己的性命,若只有自己一人,倒也无碍,这身旁这群无忧无虑的婴灵已是魂魄,不过是滞留此间,要是就此魂飞魄散,未免无辜了些。
这些话本不该叫魔者听见,可既然他已经听见,千雪浪也不会否认自己所言。
魔者怒极反笑,声调渐高:“好!好!你说得一点不错!”
随着他的声音,紧随而来的动作愈发粗暴起来,千雪浪只觉得握在自己臂膀上的手沉重如铁,钳制得生痛。
千雪浪目不能视,可触感仍在,脸颊清晰感受到对方传来的热气,似乎还能听见对方皮下涌动的血液与鼓噪的心跳声,能隐约感觉到对方身形远比自己高大,几乎将自己全部覆盖住,不由得一阵不自在。
“提醒有何用?就算我现在就杀了他们,你又能怎样呢?”魔者阴冷冷地说道,“更甚至,哪怕我要对你做些什么,你又能如何呢?”
千雪浪见着一团模糊的影子忽然升起,知必是那魔者的手掌,想来他是要怒极扇自己一记耳光,哪知那只手却轻轻落在肩上,反倒是唇上一热。
千雪浪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对方炙热的舌尖顺着缝隙钻进来,他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情与欲自这一长吻里流淌过来,千雪浪蓦然睁大空洞的眼睛,扬起手来重重地扇了那人一巴掌。
这一下扇得魔者偏过脸,牙齿刮破千雪浪的唇瓣,激起一阵刺麻的疼痛感,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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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气得胸膛不住起伏,他出生至今从不曾被人这般冒犯过,几乎想要唤出红鹭,可体内灵力混乱,急躁之下只觉得喉间腥甜翻涌。
那魔者沉默片刻,缓缓道:“直到此刻,你还要坚持你的高傲吗?”
千雪浪怒极攻心,闻言冷笑:“魔者,你是太不合群,才不惜扭曲他人意愿顺从自己吗?”
良久,魔者轻轻叹息一声,声音之中说不出的萧索伤感,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慢慢踱步出去。
千雪浪听他远去,终于忍不住,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鲜血染红胎池,四周婴啼顿起,纷纷环绕千雪浪身旁,千雪浪将他们拨开,疲惫至极道:“不要过来,我身上有血。”
随即又想,只怕这口血已是污染胎池,千雪浪脑中混沌一片,骤然昏厥过去。
昏沉之中,千雪浪见着任逸绝向自己慢慢走来。
他神色略带忧愁地凝望着自己,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伤心,说道:“还是说,对玉人而言,只要杀下去就够了。只因为玉人有此幸运,能高居云端,裁断他人善恶,不染红尘因果。”
千雪浪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正想要与任逸绝说话,却见他十分伤心地离去了,一时间觉得心头空空荡荡的。
“任逸绝。”
千雪浪呼唤道,身旁却不见任何人影,好像任逸绝不愿意再听他说话了。
他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想了想,神色变得有些疲惫。
这时候,师父忽然出现在远方,背对着自己。
“师父!”
千雪浪再度欢喜起来,他走上前去,可怎么也拉不近距离,突然想道:“师父已经死了,只是我梦见他,这是个梦而已。”
他心中骤然冷了下来,师父却慢慢转过身来,凝视着他。
“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和天钧缓缓道,“雪浪,你如今卷入红尘之中,可有什么感悟?”
千雪浪想了想,他方才遭人轻薄固然感到难以置信,可仔细想了又想,眼下确实无力反抗。
正如那魔者所言,纵然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又能如何?
纵然要报仇,纵然要叫对方尝尝这一苦头,也要等到自己恢复为止,虽不知魔者的实力如何,但既能从白玉骷髅手中救下自己,想来绝非泛泛之流。要在魔气弥漫的流烟渚之中决战,全盛时期的自己未必就能轻易取胜,更不必说眼下了。
如今自己与那群婴灵又有什么差别。
千雪浪怔了一怔,觉得似乎明白许多,又不知道该怎样说出来,他淡淡道:“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和天钧淡淡一笑:“雪浪,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他很快转身离去,千雪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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