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己。
凭心而论,玩家们在副本里的速度已足够快了,哪怕算上刚进入婚礼现场时被强行控制的一个小时,通关的时间也绝没超过七个小时。跟那些动辄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副本比,速通虽然简单粗暴了点,可要说它慢,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谁也不想再体验一把鬼哭狼嚎了,便也都没出言反驳什么。
芒奇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连连点着脑袋,细弱的脖子和硕大的脑袋连起来,活像从前村口打糍粑的木杵。
他向玩家款款走来,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忽然停顿,一屁股做到长桌的尾部。
他荡着双脚,嘴里哼唱着欢快的小调,并不看玩家们,而是看似随意地把手放到胸前,随着音调左右摆动。
秦光霁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完全控制了。芒奇的小调破了个音,他像个僵尸一样举起双手,芒奇的手指忽然上翘,他的双手也高高抬起,做出一副投降姿势来。
伴着荒腔走板的曲调,秦光霁的双手双脚不停地变换姿势,好像真成了戏台上的提线木偶,只为哄人一笑。
小调渐趋尾声,如清泉般淙淙流淌的音符逐渐拖长、变低。到了最后,只剩下喑哑的哼哼,喉咙深处的发声粗糙难听,好像在啃一根清甜的甘蔗,快乐的汁液渐渐被咀嚼殆尽,剩下的便只有干燥无味的渣滓。
与乐曲相和,芒奇对秦光霁的摆弄也越发缓慢了。
他似乎是累了、烦了,双脚摇摆的频率越来越快,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少,幅度也越来越小。
但在无法动弹的躯壳之下,秦光霁心中的波澜却越发汹涌。
在场的都是熟人,他自然不是因被副本npc随意戏弄而心生恼怒。
真正引发他的警觉,又或者说是震惊的,是芒奇摆弄的这些姿势。
就在半个月前,【阿sue系列】副本中,落满灰尘的小房间里——画中女孩在火中的舞蹈。
第一次意识到这舞蹈的相似时,秦光霁倍感荒谬。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副本以这种离奇方式相互联系起来,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怀疑是自己模糊的记忆在脑中自行添油加醋,给本就扑朔迷离的芒奇和整个副本增添奇妙的既视感。
但随着舞曲的推进,他很快明白这根本不是记忆的谎言。
他感受到了与画中人同频的烧灼感,从双腿到全身,从浅表到内里。痛感并不强烈,却足以使人铭记,并从不算久远的记忆中牵扯出点点蛛丝,将过去与当下粘连起来。
同时粘连的,还有他哼唱的曲子。
和舞蹈相比,关于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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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记忆实在遥远。
那是九月初,第一次进入副本,杀死87号“me”之后,结算动画的音乐。
一头一尾,好像某种宿命。
……
已经是最后一个副本了。在进入副本前,秦光霁曾多次设想过它的模样。它一定是特殊的,也一定和客服以及穆朝长达十年的潜伏有关。但或许就像先前他经历过所有的副本一样,这种特殊不过是其中极小的一角,是藏在某处的道具,又或是取代了某项特殊奖励,并不会影响整个任务的流程。
毕竟,系统完全掌管着副本的建设权,没有系统,副本便无法建立。
但现在,秦光霁发现自己错了。
不仅是对系统,更是对客服,以及他背后的故事。
从曾在后花园里出现过的猴子黑影,到副本中无故丢失的特殊道具——完成第一个任务后,其中的戒指和珍珠已经回到了他的背包中,再到如今,来自不同副本,却被同时搬上舞台的音乐和舞蹈……
早已脱离了“巧合”的范畴,只能以“蓄谋”来形容。
这是个蓄谋已久的副本。
从他进入游戏起,就像穆昭曾经说过的那样,从他被系统录入id的那一刻起,一本有关游戏、系统、玩家的剧本便已写好,只等待着他——这出戏的主角按部就班走过每一个情节,按照预定好的路线一路经历、一路成长,然后来到这儿,一切的终章。
或许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如何解释道具,如何解释芒奇,如何解释相通的副本,如何解释失踪的客服、淡薄的记忆?
没错,就像现在被芒奇摆弄一样,走进游戏的他从来也是一只提线木偶。他们说,他是一切的关键,他会带着他们的期待走到最后,去对抗系统,去推翻秩序。
可为什么是他?他,秦光霁,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他们如此大张旗鼓、殚精竭虑,值得他们留守十年,只为等待他的到来?
一曲终散,再无歌舞。
秦光霁的身躯不再受控,他落回地上,四肢并不因扭动而酸痛,反倒更加灵活。
他揉着右手手腕上凸出的骨头,看似是在按摩,实则不过是出神时下意识的举动。
秦光霁追寻着芒奇的目光,可那双眼睛就像两个浅浅的水坑,存不下任何深意。
仿佛方才的音乐与舞蹈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毕竟在现实中的确有这首音乐、这支舞蹈。
但秦光霁知道,这是因为时机未到。
他看向壁炉上方,五条规则下方还留着大片空间,明显是因为任务未完待续,还有许多规则未曾曝露。
等一切都结束了,等他们完成了芒奇发布的所有任务,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秦光霁迫切地想知道这一点。
他看向芒奇,芒奇也看向他,四目交汇间,芒奇的嘴巴诡异地裂开,露出鲜红的舌头和尖利的牙齿。
他跳下长桌,直勾勾地盯着秦光霁,向他伸出手:“我要玩手机。”
秦光霁:啥?你要干啥?
秦光霁看着他物理层面上咧到耳后的嘴巴,再看看他嘴唇兜不住顺着下巴往下流的口水,那口水和泪珠一样,都沿着疏水的西装一路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秦光霁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副本,面前这个痴呆儿一样的家伙真的是方才唱着歌跳着舞的芒奇吗?
见秦光霁不答,芒奇的嘴巴唰地收了回来,本就耷拉的眉眼几乎要跌到地板上去了。
他攥紧拳头,对秦光霁怒目而视,张开大嘴,发出一阵猛烈的咆哮:
“我!”
“要!”
“玩!”
“手!”
“机!”
尾音戛然而止,绕梁的余音方在厅中走过一圈,被近距离蹂躏的耳膜仍在以耳鸣的形式自我修复,在无厘头的要求和芒奇忽然转变的态度中艰难寻找关联的秦光霁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强风。
他和他身后的同伴们又一次被迎面而来的强风推走,推向后方不知何时敞开了的又一扇大门内,推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当大门被关紧,一阵熟悉而陌生的音乐在黑暗中响起。
第224章 逗小猴开心-手机(2)
仍是黑暗, 只能靠同伴们细微的呼吸声辨别他们的位置。
好像周遭充斥着浓郁的、不可突破的黑雾,夜视道具失去了作用,探测道具亦完全失灵, 玩家们只能像真正的盲人一样, 摸索着铃声的位置。
房间面积应该不大,铃声没有引发回响, 但是短促的旋律反反复复地播放, 使人有些烦躁。
粗糙的音质携着极强的电子感, 将人拉回十多年前, 或是更早,在童年的角落里寻找到它曾经留下的痕迹。
走出大概五步, 秦光霁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撞上了某个坚硬的东西。他稍微弯下腰, 用手指轻轻触摸。是个方形, 大约是个柜子。
铃声近在咫尺, 或许与他只相隔一层薄薄的木板。
秦光霁继续触摸, 想要在光滑的漆面上找到柜子的把手。
但指尖率先传来的, 是一阵湿漉漉的温热触感。
是水吗?
不, 不像。
黑暗中, 有什么东西正在拨动敏感的神经, 秦光霁收回手, 将其凑到鼻尖。
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 新鲜的血。
黑雾不仅阻碍了视觉, 也压抑了其余的感官。
唯有听觉, 唯有那铃声,催命一样的铃声, 成了这片黑暗里仅有的生机,或者说, 仅有的死寂。
这血是从哪儿来的?
队友们散向房间的各个方位,却没再找到任何有或者曾经有生命迹象的东西。
那么,便只有这个柜子了。
秦光霁又一次伸出了手指,指尖穿过已经冷下来的血迹,继续向前。
他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凸起,像是把手。
把手上同样沾满了血。
他攥住把手,用力向外一拉——
惨白的灯光砰地亮起,将柜中景象毫无保留地曝露在玩家们面前,如根根银针扎进眼眶。
血,满眼的血。
喷溅的血花如烟火般炸向四周,染红了柜子内壁,也染红了柜中唯一一件灰色大衣。
更多的血是滴下来的,顺着内壁、顺着大衣下摆,好像下了一场小雨,点点滑落,然后在下方聚成一汪血色的水洼。
奇怪的是,这些血并没有流出柜子,打开柜门后,原本把手和柜门外侧的血迹也消失了。
秦光霁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重新变得清爽了,但血污带来的粘腻与腥臭并没有消失,只是从皮肤转移到了视网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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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伤。”
温星火不知何时走上来,走到柜子前,指着柜子内壁的一个小孔道:“这是弹.孔。”
“从出血量来看……”温星火的目光扫过下方血泊,摇了摇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铃声一成不变地唱着,轻快的旋律却成了催命的音符。突破了门板的阻隔,它变得更加嘹亮,亦更加可怖。
循着声音的方向,秦光霁的目光落在柜中大衣的口袋里。
他松开柜门,谨慎地向大衣伸出手——
大衣吸足了血,被血液浸泡成棕红色的下摆湿漉漉的,当手伸进宽大的深口袋时,两侧潮湿的面料便会将手掌包裹,好像从血海中长出的海妖的头发,粗糙面料与皮肤的摩擦带来轻微战栗,每深入一寸都会叠加数倍的阻滞。
指尖率先触碰到了一块坚硬,再向下,他在血液的淤泥里握住了它。
从大衣口袋中脱离的那一刻,他们看见这是一支手机,早已被淘汰了的诺基亚手机,哪怕碎了半边屏幕,外壳不停地往下滴着血,也仍在嘹亮地唱着经典铃声。
忽然,铃声里混入了刺啦刺啦的杂声,是某个元件短路了,从碎成蛛网状的小屏幕里蹦出一个火星。
铃声消失的那一刻,衣柜、血泊、弹孔、灯光皆失去了踪影,黑暗重临。
————————————
油炸食品的香气充满了鼻腔,源自基因对高油高糖食品的渴望催促着口腔不停分泌唾液,空荡荡的肠胃蠕动起来,一串串气泡咕嘟咕嘟地向喉咙涌来,像是一个开关,将感官尽数归还。
“……所以说呀,”一个温柔的男声,音量从无到有,逐渐清晰,“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眼前人像离得很近,几次眨眼才使其完全聚焦。
眼前是个皮肤苍白的青年,身上套着炸鸡店的围裙,发尾被鸭舌帽压得根根翘起。他低垂的眉眼隐没在阴影里,唯有微微勾起的嘴角被窗外的一缕阳光关顾。
两人对坐在店铺角落一张桌子旁,桌面上摆着两杯喝得只剩冰块的饮料。桌子离柜台很远,下午时分,店里没有多少客人,柔和的轻音乐兀自放着,店员们都在各个角落里躲懒。
秦光霁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没有见到他的队友们。再看他自己,一身西装革履,显然是取代了副本某个角色。
青年并没有发现眼前人的不对劲,仍以他柔和轻缓的语气说着:“我只是在想,以我的能力,就算申请上了,能顺利毕业吗?”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含胆怯:“学长,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乖乖去找工作啊?”
秦光霁看着他充满信任的眼睛,忽然很想呼叫越关山——多好的读心机会啊!
但很快,他就发现一直联通的队内通讯被切断了。
无奈,他只能硬着头皮迎接这位陌生青年的期待,做出一幅思索的模样,试探着说出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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