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书吃不了辣,一点点辣她就受不了了,嘴唇已经被染成辣椒的颜色,她往后仰,顺了口气,“要矿泉水,常温。”
沈郁澜直想笑。
都欺负人吃麻辣烫了,再给人喝不健康的小汽水,那真是太不地道了。
她喊道:“姐夫!要一瓶冰汽水,一瓶常温矿泉水!”
“行!等我收拾完这张桌子哈!”
沈郁澜吃急了,三两口就有点吃不动了,先休息休息,待会儿再吃。
她放了筷,看着吃相斯文的闻砚书,“闻阿姨,你有啥重要的事想跟我说啊,现在说呗。”
“行,郁澜,我打算…… ”
闻砚书的声音淹没在那边叶琼突然而起的怒吼声中。
叶琼从沈枣儿食杂店出来,手里攥着一只掉了鞋跟的蓝色拖鞋,大喊一声:“沈枣儿!你给我滚回来!”
沈郁澜心一紧,回了头。
她眼睁睁看着叶琼手里那只倔强的老拖鞋在天空划过一道完美曲线,空中似乎定格一瞬,然后,稳稳地落到了闻砚书面前的麻辣烫碗里。
第18章 这个世界就容不下平庸的人了吗
红油溅起, 一点也不浪费,奔着闻砚书就去了。
脸,手, 头发,裙子, 还有摆在桌子旁边的昂贵包包, 无一幸免。
“完了。”
沈郁澜第一反应,有的赔了, 赶紧过去, 虚情假意好一顿关心慰问,“没事儿吧, 闻阿姨,哎呦, 这不长眼的死脱鞋,往哪落不好, 非要落你碗里, 你说说吧,哈哈,买彩票也没有这么准的。”
“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这说的什么话, 我是那样人嘛, 我不就是可惜这碗麻……”
“嗯?”闻砚书抬了眼。
沈郁澜眼珠一转, 改口道:“我不就是可惜你这被麻辣烫弄脏的裙子和包嘛,唉, 可惜, 真可惜…… ”
话没说完, 叶琼从后屁兜掏出另一只脱鞋,丢了过来, 脱鞋也有一颗攀比的心,不然干嘛学它同胞,人家落碗里,它也落碗里。
好好两碗麻辣烫,就这样被鞋底子入了味。
这一次劲儿使得更大了,油啊汤啊,溅得哪哪都是,守着两碗麻辣烫的她们,一个更比一个狼狈,尤其是沈郁澜,像是脸直接扣在碗里,蘸了底料,眼睛都眯不开了。
闻砚书没有笑话她,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她来不及接了,因为怒气冲冲的叶琼过来了,揪着她的耳朵就要往食杂店拖。
她撇着嘴巴,可怜成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不管不顾地把前面还不算太灾难的衣服往上一撩,头埋下去,吃奶劲儿擦擦,总算能睁开眼睛了。
大概是从小到大,每次都孤立无援地任人宰割,所以当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切的时候,突然有人朝她伸出了手,站在了她这一边,好感动,眼睛要尿尿了。
闻砚书拉着沈郁澜的胳膊,看着叶琼说:“姐,郁澜惹你生气了吗?你先别急,坐下,你们好好聊一聊,万一有什么误会呢?”
叶琼这才注意到闻砚书的脸,愧疚不已,“砚书,我收拾这个兔崽子,怎么还连累你了啊,你快把裙子换下来,还有包,里面东西都拿出来,我拿洗衣粉泡一晚上,保证洗得干干净净,一滴油都看不见。”
沈郁澜实在憋不住自己这张破嘴了,“妈,拿洗衣粉泡爱马仕,亏你想得出来。”
叶琼吼她,“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闭嘴!”
“哼。”沈郁澜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闻砚书起身,先是拉着沈郁澜坐到她的位置,再过去把叶琼按到沈郁澜的位置,然后站到她们中间,擦着脸,耐心道:“琼姐,遇到事情要学会跟孩子沟通,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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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究竟是谁,怎么把我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不敢说的话,就这么淡定地没有任何铺垫地直接说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位人美心善的神仙姐姐。
沈郁澜看着闻砚书的眼睛顿时充满崇拜的小星星。
闻砚书扭头对她说:“还有你,长了嘴就是要说的,憋着不说谁知道你有委屈。”
好,两边各大五十大板。
沈郁澜眼里哪还有什么小星星,这里哪还有什么神仙姐姐,只有一个头顶烧着火的老妈和一个铁面无私的老阿姨。
待宰羊羔,还是乖乖受死好了。
叶琼把闻砚书的话听心里去了,讲清楚她生气的原因,“砚书啊,我是性子急了点儿,但这事真不怪我,我还因为昨儿那事儿愧疚呢,一大早我就骑车过来了,想着给她收拾收拾屋,干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猜怎么着,这个兔崽子嘴里说什么不婚主义,其实背着我不学好,跟人家开房,插着房卡的花都送店里去了。”
“等等。”沈郁澜乐了。
叶琼嗓门提更高了,“狡辩什么,别给我狡辩,赶紧如实招来,我不把这事儿告诉你爸。谁家黄毛臭小子啊,安的什么心,大白天给你递房卡,还有,送的什么花,难看死了……”
流浪狗舔着地上流淌着的红汤,大舌头都辣得伸出来了。
闻砚书小声说了句,“可是琼姐,那束花,是我带给你的。”
“啊?那房卡呢?”
“也是我的。”
“不是,砚书,我去找过你啊,那不是你的房间号啊。”
“我换了一间。”
“啊?”
流浪狗辣得转圈了,叶琼尴尬得也要转圈了,“啊,误会啊,这事儿整的。害,我也真是,干活干糊涂了。砚书啊,你和枣儿先吃着哈,我回去好好欣赏欣赏那束漂亮的花。”
叶琼臊得脸通红,快步走了,身后跟着那只被辣懵了的流浪狗。
沈郁澜指指脱鞋版麻辣烫,哭笑不得,“我妈让我们接着吃。”
“你想吃的话,我不拦着你。”
沈郁澜摇头,“不不不,我是馋,口味儿倒没这么重。”
闻砚书扫了一眼这片狼籍,拿着手机进去了,一分钟不到,出来了,紧随其后是刘大姐。
刚闻砚书进去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怎么听懂,紧接着就听到微信收款五百元的提示音了。
还以为咋了,跟出来一看,明白了。
“美女啊,这么客气干嘛,就两个碗,不值几个钱儿,桌子擦擦就行了,不费事的,你看你,枣儿从小就吃我家麻辣烫,你这给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天!付了五百啊!闻砚书是我阿姨,她付钱跟我付钱有什么区别。
闻砚书什么都没说,沈郁澜率先装起了大尾巴狼,“刘大姐,没几个钱儿,你就收着吧,我们把你这儿折腾成这样,你不收钱,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啊。下次来你家吃,记得还给我抹零哈! ”
里面刘大姐老公听见了,赶紧拿出来汽水和矿泉水,“忙忘了,枣儿,给给,你们要的水。”
沈郁澜一手接一瓶,胳膊夹着,随后在刘大姐夫妇震惊的目光中,分别把麻辣烫碗里两只脱鞋拿了出来,拉拉着汤带走了。
“就走了呀,枣儿!”
“嗯嗯!”
闻砚书走在她身边,看见左边有一个垃圾桶,说:“扔了吧。”
“那哪成。”
闻砚书不确定地眨眨眼,“不扔,你还要?”
“对呀。”
“要它干什么?”
“穿啊,刷刷还能穿啊。”
“这,这怎么穿。”
“两只脚伸进去就穿了呗。”
沈郁澜看看掉了的鞋跟,“不就是跟儿掉了,那有啥不能穿的,给李大平他爷两块钱,他就能给我粘好了,和新的一样呢。”
“你还蛮节俭。”
“该省的省,不该省的不省,我没苦着自己,也不会糟蹋我爸妈的血汗钱。”
闻砚书有那么一瞬间动容了,“你的食杂店不赚钱吗?”
“赚点儿,但不多。”
“那你想赚更多吗?”
沈郁澜都是油的手摸摸鼻尖,“当然想啊,钱多好啊,你都没看见,刚刘大姐夫妻俩咋看你的,有钱谁都得高看你一眼,但是如果做着那种剥夺我自由的工作,才能发大财,我宁愿没有钱。”
“可是郁澜,你的同龄人都在努力,都在争取,你在等什么?”
沈郁澜认真地看着她,“闻阿姨,不是每个人都有远大抱负,都想做出一番事业的。咸鱼怎么了,这个世界就容不下平庸的人了吗?我是很平凡,至少我很快乐不是吗?”
“这不该是你不上进的借口。”
沈郁澜无所谓地笑笑,“随便你们怎么看我,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走,谁也别想干涉我。”
闻砚书停下脚步,认真道:“倘若我非要干涉呢?”
“凭什么?”
“凭我是你妈妈的朋友。”
沈郁澜回头,不卑不亢地看着闻砚书,仰头看着她是因为比她矮,盯着她的眼是因为尊重,地位身份阶级的不同,的确让她羡慕,偶尔小自卑小嫉妒,却从来不会成为她低声下气的理由。
“闻阿姨,没必要把我妈拎出来,你觉得我会怕吗?”
“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
“你就是在威胁我。闻阿姨,难道这就是你准备跟我说的重要的事吗?”
“是。”
沈郁澜假笑一下,“好了,现在说完了。我这人二十多年了,就这样,改不了。我知道你厉害,但你别想着拿你那毒鸡汤往我肚子里灌了,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我不吃你这套。”
“真的?”
“当然。”
闻砚书微微叹气,呢喃道:“既然你不愿意做的话,那我就找别人好了,一个月给两万,总会有人愿意…… ”
“什么!什么! 什么给两万! ”
“给我做翻译。”
“翻译啥?”
“我想在这边谈生意,但是当地人经常听不懂我讲话,我需要一个给我翻译普通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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