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女儿压抑的、沉默的青春。
庭见秋垂着脑袋,过度大声地说话,让她有点喘不上气,眼泪簌簌落下,她恍然不觉:
“老妈,你可以把所有的围棋都丢掉,你可以把我关在家里,甚至可以把我绑在床上,让我哪都去不了。但你没办法让我不下棋。就连卧室天花板上的纹路,地砖拼成的网格,于我而言,也是纵横十九道。棋盘已经在我生命里了,你割不掉。”
季芳宴心痛不已,满脸爬满泪水,大声道:
“你知不知道这回你进医院我有多害怕?你和你老爸一样,下棋下得疯掉了呀!我已经失去你老爸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这是季芳宴第一次对庭见秋提起庭岘的死。
这么多年来,她回避着庭岘的死。仿佛只要不提,庭岘就只是出了个远门,晚饭出锅的那一刻,他就会登着半锈的自行车,绕过两个街口,伴着傍晚最后一缕斜阳,乐呵呵地回家来,对季芳宴说:“对不起啦,我来晚了,老婆别生气!”
她破戒了。张口的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抽离,符咒失效,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再如何拼命地转动轮子,也骑不到家门口。
他再也回不来了。
只剩下一个女儿,模样三分像他,聪慧懂事,还留在自己身边。
“你老爸是个矮子,和我一样,一米六高,一点都不英武,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上他了。”她不知怎么就说起来,“如今好了,你也长到一米六,就不动了,一厘米也不长。有时候我看着你,都在想,可惜你爸爸没看到。如果他再活久一点,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玩,脑袋平平的,都一样高,那多好玩……”
她似骤醒,哭着抓住庭见秋的手,说:“秋秋,对不起,老妈错了,老妈不好,这么些年,一直爱你老爸,多过爱你。”
庭见秋和季芳宴一齐放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季芳宴伸手将瘦削的女儿揽进自己的怀里,两手在她背后,似气急捶打,似抚摸劝慰,不住地乱拍乱敲,庭见秋也不喊痛,将脸埋在季芳宴肩上,像孩子一样哭得放肆大声。
这是十三年前没有完成的告别仪式。
庭见秋哭完,说:“老妈,我下棋之后,觉得老爸就回来了。我每次下棋,都觉得老爸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的棋,有时候摇头,有时候笑,说我下得好,不减他的威风,不愧是他的女儿。有时候,我下出一步棋,都忍不住想,这是我的棋吗,这更像老爸的棋吧,是不是他也馋下棋,借我的手过过瘾……”
季芳宴听着,破涕为笑:“倒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老妈,你想老爸的话,就和我下棋吧。”庭见秋认真地看着季芳宴的眼睛,“正好这里有现成的棋盘,棋子,还像我小时候你俩那样,我让你九颗子,你来下下看。”
季芳宴笑着擦眼泪:“都这么多年了,你老爸教我的那些,我就只记得点三三了,真对不起他。”
她却还是将桌上画了棋盘的废纸摊开,径自取过装满黑色橡皮的铁盒:“来,闺女,陪老妈杀一局,看看有没有你老爸的风采。”
当夜,庭见秋正收拾回江陵的行李,突然收到杨惠子的消息:
“秋秋,快去看仇嘉铭的直播,蒋阳成要爆京城华一的大瓜,和谢砚之解约也有关系!!!”
她来不及问蒋阳成是谁,好奇地点开杨惠子发来的链接。
直播间界面分成左右两边,意味着主播正在连线。左侧是一个瘦小孱弱、看起来有些紧张的男孩,显然就是杨惠子所说的蒋阳成初段,两年前以第一名的成绩定段之后,签入京城华一;右侧是仇嘉铭,正对着观众义愤填膺地说:
“……家人朋友们,我听小蒋说了之后,很愤怒啊。但我留了个心眼,去问了问我的人脉,结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啊!今天我就请来小蒋上我的直播间,给大家都说说,京城华一内部的霸凌现象有多么严重。”
第26章 出走的勇气带你们看看“棋君子”谢砚……
夜深,谢砚之结束一天的赛前训练,回到酒店专门为云松杯选手准备的房间,才在手机上看到蒋阳成直播的消息。
来得太晚,直播已经接近尾声,好在有很多观众录屏他错过的部分。
蒋阳成不是京城华一年纪最小的棋手,却是最瘦弱的棋手,连发色都透着营养不良。自入队以来,他逢人总显得有些怯懦,不敢抬脸直视看人。
是一个把家境的不足写在脸上的孩子。
事实上,培养一名棋手,需要巨大的花销。无论是请老师,还是参加围棋培训班,都要缴纳不菲的费用。更何况,围棋定段不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旦失败,一切金钱与努力付诸东流,家境不好的家庭,一般也不敢如此豪赌。
于这样的家庭而言,最安全稳妥的培养孩子的方法,是让孩子按部就班地完成教育,考一个好的大学。
但蒋阳成的父母不一样。
他们真心地相信蒋阳成是个天才,尊重他的梦想,尽己所能,艰难地将他托举到了全国最好的围棋俱乐部。
谢砚之见过蒋阳成的母亲一次。
那时,蒋阳成签约不久,一个方脸的农妇,面皮皴黑,身材敦实,出现在华一俱乐部的门口。即便为了来京城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她还是动辄露怯,举止不安。蒋阳成接到母亲的电话,从俱乐部里跑出来见她,农妇将带来的卤牛肉和腊肠,塞到他手里就要走,生怕自己给蒋阳成丢了脸,蒋阳成舍不得她辛苦来了就要走,一边喊妈一边拉她。
一旁的谢砚之上前,请蒋阳成的母亲进华一俱乐部参观,看看儿子平日里训练生活的地方。
蒋阳成的母亲用方言浓重的口音连连说谢谢,手抬起来,却在碰到谢砚之袖管的下一秒又缩回去。谢砚之的衣服太好了,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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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也看得出来,这不是她可以轻易上手抚摸的衣服。
第二天,蒋阳成对谢砚之道谢,说他带母亲在俱乐部里玩了一天,吃了食堂,逛了健身房和休息区。这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母亲笑容最多的一天。
谢砚之根本不觉得这算什么事,只说不用往心里去。
后来他才意识到,他的无意之举,将蒋阳成的家境暴露在同事们面前,可能使原本就在京城华一不受待见的蒋阳成,遭遇了变本加厉的霸凌。
谢砚之虽然与京城华一签约,但和京城华一的联系并不很紧密。他不参加华一的内部训练,一年大多数时间在世界各地参加棋赛,只在比较重要的团体赛事中,作为京城华一的一份子露面。他一直知道京城华一内部氛围不太融洽,但也只以为是寻常的不合。
直到年末的一日,他在一个平日不常去的男厕所里,见到一边啜泣一边伤害自己的蒋阳成。
蒋阳成哭着对他说:“谢哥,我以为只要能定段,我就能做棋手,就能参加比赛,但我在京城华一的这一年,他们只让我打杂,把我当宣泄情绪的垃圾桶。谢哥,我呆不下去了,我想走,但我妈病着,尿毒症,每周透析,她还等着我的工资,家里供我学棋花光了所有的钱,更没钱让我解约。谢哥,没有比赛打,我和我妈都活不下去了。”
谢砚之紧抓蒋阳成细弱手腕不放的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动着。
男孩还恳求说:“谢哥,这里只有你对我好,求你不要把这些事跟别人说,我心里不舒服,划两刀就好了。”
那一天,不轻易许诺的谢砚之,向蒋阳成保证:他会去和元天宇谈谈,让华一推举蒋阳成上明年的云松杯。云松杯作为国内奖金最高的赛事,即便没有进入本赛,也能获得曝光度,得到练习。之后蒋阳成会有更多的比赛机会。
对谢砚之,元天宇一向很客气。一是因为谢砚之身负国手头衔,棋力举国顶尖。二是因为他有一个名叫谢颖九段的母亲,雄踞在长江以南,和北部京城的华一俱乐部、元家父子相颉颃。
谢砚之开口,元天宇非常爽快,立时应下。
然而,最终,京城华一选送参加云松杯的20人名单里,没有蒋阳成。自然也没有言宜歌,和诸多虽有能力,却无背景无条件的棋手。
谢砚之的名字赫然在榜,和那些不知输送多少利益的姓名挨在一起,令他觉得无比恶心。
他讶异于元天宇如此轻易地毁约。
在棋手的教育体系之中,品性比棋力更重要。季札挂剑,商鞅立木,然诺重于千金。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元天宇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棋手。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
虽然仇嘉铭在宣传直播的时候,蹭了谢砚之的热度,说要揭露谢砚之解约的隐情。但实际上,直播里,蒋阳成很少提到谢砚之,显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事牵连到他。
冲着谢九段来看直播的观众失望而去,只剩下一群“虽然早就知道京城华一很烂但还是想看看京城华一到底有多烂”的观众,留在直播间里,刷屏议论。
有观众质问蒋阳成:【说来说去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证据在哪里?】
蒋阳成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拉下T恤的领口:
锁骨、颈窝,满是烟头灼伤的痕迹。他皮肤天生偏深,一个一个细小的圆形疤痕,有新有旧,边缘隆起,泛着不自然的淡肉色。
他太瘦了,骨骼突出,俱乐部里的太子爷们,拿他当烟灰缸。
伤痕触目惊心,一经露出,直播间里弹幕四起:
【我的天呐,这总不可能是污蔑了,没有人会为了诋毁东家自己烫自己……】
【何况有几个伤看起来很旧了,不可能是临时准备的。】
【心疼弟弟,虎摸。】
【霸凌咖不得好死,弟弟勇敢点,把他们的名字都说出来。】……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如果霸凌真实存在,你为什么不早点披露出来?】
【就是啊,你如果早点说,该抓抓,也省得霸凌咖去祸害其他人。】
【笑死,这弟弟鬼精着呢,明天就是云松杯本赛第一天,元天宇和谢砚之都入围了,挑这个时间点爆料,不就摆明了要搞元天宇心态吗?】
仇嘉铭正要帮着说话,一向低眉顺眼的男孩却突然对着屏幕另一侧,挺直了胸膛呛声:“解约费一百万,闹掰了你帮我付?我妈妈还在医院里,医药费你帮我付?不是所有人都有优越的条件,受了委屈就能反抗,像我这种人,为了生存就只能忍。”
弹幕又问:【那弟弟解约之后,打算怎么还这么大一笔钱呢?】
绝大多数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很难攒出一百万。更何况是蒋阳成。农村出身,家里没有资产和背景,为了成为职业棋手,初中的课程都没有上完,没有文化知识和文凭,除了下棋,一无所长。
蒋阳成坚定地说:“我知道我只是初段,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和奖项,可能不会有棋队愿意收留我。就算下不了棋了,只要有力气,肯干活,一分一分赚,我也能照顾好家人,还上这笔钱。”
正当这时,屏幕上炸开五十辆游艇。
仇嘉铭吓得从椅子上弹了出去:“我去,过气主播好久没见过这阵仗了,看看是哪位老板……”
刚刚在直播间里豪掷五千块钱礼物的老板,是顶着默认头像、实名上网的言宜歌,她第一次上直播网站,摸索着注册了一个新号。
礼物的备注是:【全都给小蒋。仇嘉铭你要是敢昧一分钱就等着死吧。】
弹幕惊呼:
【北极兔豪气啊。】
【宜歌妹妹想帮忙,为什么不给蒋阳成转账啊?平台会抽成耶。】
【对啊,宜歌不是也欠着京城华一的债吗?好像没有阔到可以接济弟弟的地步吧!】
在租金便宜的小公寓里独自上网的言宜歌,对着弹幕,在震惊中缓缓瞪大了眼睛。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平台有抽成这回事。她只是选了最炫酷的出场方式,想给蒋阳成撑腰。
她肉疼地猛吸了一口方便面。面条风干又泡软,碎在嘴里,一股科技与贫穷的味道。
电脑屏幕中,蒋阳成眼眶有点湿润,连声对言宜歌道谢。
在京城华一的两年里,他和言宜歌的交流并不多,言宜歌总是在全国各地宣传和摄影,看起来光鲜亮丽,是京城华一的一大招牌。如果不是言宜歌在记者会上说的那些话,他绝不敢想象,看起来贵如天之骄子的言宜歌,竟然深陷和他相似的困境。
仇嘉铭乐呵呵:“正好你俩组个破产姐弟。”
言宜歌发送一条短如兔子尾巴的弹幕:【……】
仇嘉铭盛情邀请:“小歌要不要连麦一起来聊天呀?”
言宜歌:【不要。】
然后就退出了直播间。
仇嘉铭尴尬一笑:“家人们,我总感觉就算我加入了江陵长玫,日子可能也不会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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