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我从来没有见他哭过, 他在我记忆中一直是一个沉默的背景,在母亲‘训练’我的时候, 他就在背景里,做着自己的事。偶尔他会看我,目光从母亲身后传来, 森严恐怖,简直是噩梦……但是长大之后, 那种眼神就很少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眼睛了。”
玉求瑕慢慢陈述着。
“在电话里他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说不得已, 说‘爸爸爱你’。”玉求瑕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散了, 连嘲讽都没有了, 变得一片冰凉、无动于衷,他平静地陈述道, “我觉得恶心。”
方思弄拉起他一只手,凉得心惊, 就把它捂进怀里。
玉求瑕接着说:“我在少年时期曾非常困惑,也非常想要知道他们不爱我的原因……”
方思弄听得难过,打断道:“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没有爱的能力。”
“我知道这个观点,不过遗憾的是,我确定他们有这种能力。”玉求瑕摇摇头,瞳孔轻微地收缩了一下, “因为我还有个妹妹。”
“他们爱着我的妹妹,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行为上,同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幸福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同。”他说着,眼神再次放空,“他们给她过生日、过一切节日,会给她准备惊喜,不要求她的任何成绩,最常跟她说的一句话是‘要开心’,会问她的愿望也会尽力满足,他们像在养育一棵小树一样养育她,希望她远离一切忧愁,茵茵如盖。”
笑容再次回到了他的脸上,这显然是一种不正常的情绪表现:“与此同时,他们在用最严苛、最挑剔的目光审视我,在我的身上寻找瑕疵,好像我生来就是一个失败品。”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方思弄抱紧他,忽然想起了黎暖树的信中说到的,黎春泥的目的——培养玉求瑕的仇恨。
这种落差所催生出的妒忌、惶惑和痛苦,会是其中的一环吗?
“在我十三岁那年的五月十五日,平平无奇的日子——真的是个很平常的日子,平常得我都记不得那天发生过什么跟以往不同事,但就是在那天,我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那个冒着红光监视着我的摄像头,我下定了决心,我要报复他们——一旦发现他们有一点爱我的迹象,我就要死在他们面前。”玉求瑕打了一个寒颤,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方思弄能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里,“这个念头在后来一直支撑着我,让我渡过了很多遇见你之前的痛苦岁月。”
方思弄揪着他衣服的手收紧,他发现了一点逻辑悖论。
玉求瑕仿佛有读心术:“是的,这个决定有一个天大的漏洞——就是如果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爱我,那它将完全不成立。”
他停顿了一会儿,冷静地审视自己:“所以我潜意识里其实认为,他们是爱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
“接到他的那个电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十三岁五月十五日的那颗子弹射中了眉心。很容易听出来他濒临崩溃,这种崩溃让我兴奋。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保护你妹妹’。”
方思弄的耳朵贴在他的身体上,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我知道,时机到了。”他的声音忽然亢奋起来,心跳也跟着起飞,他说,“我准备了一生的那个时机,已经到来了。”
方思弄心脏一跳。
“可是……可是……”
随即方思弄感觉到后颈与耳垂被反复触摸,是那只已经被他暖热的手。玉求瑕微微垂首,用嘴唇抵住他的额角,发出的声音近似于啜泣:“我舍不得你。”
方思弄如同挨了当头一棒,被狠狠捶回两年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现在算算,就是收到那封信的前半年,的确是从玉求瑕接到父亲的那个电话开始的。
玉求瑕浑身暴涨的死意、家里持续的低气压、一言不合就爆发的情绪……再迟钝也会感觉到这段感情的岌岌可危,但他当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他知道了,玉求瑕那样对他,是因为在心中天人交战——既爱他又恐惧他,既想留下又渴望离开。
硬说起来真有点可笑,可是谁能笑出来?
“我明明为这件事准备了一生,可因为你,那半年时间,好像比这一生都要长。”玉求瑕慢慢说着,冰凉的眼泪顺着他们紧贴的皮肤滑下去,“我曾经答应过你,一旦我决定去死,会提前告诉你。我没有忘记这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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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留下了那封信,准备好了一切,回到了老宅。”
“准备去完成这件事。”
方思弄直起身,擦干了他的眼泪,但是下一刻,它们又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玉求瑕不停地流泪,但表情很漠然,像一尊无悲无喜的观音像:“我回到老宅,爬上三楼,走到那里。”他指着刚刚方思弄站着看了他很久的地方,“我确信我在这张沙发上看到了母亲的尸体,她就坐在这里,身体端直,脑袋向左边耷拉着,那是一个绝对不会舒服的角度……我绕到正面,看到了她死去的脸……她的脸在月光下是半透明的,像是在发光,眼皮上的血管和绀紫的嘴唇像雪地上的枯罂粟,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已经死了,死于心脏问题……这个画面太鲜活了,我一定亲眼看到过,我就、我就跪在这里,伸手去碰她的眼皮……”
他越说声音越小,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然后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方思弄被他语气中的严寒冻得狠狠瑟缩了一下,慌乱中他下意识看向玉求瑕的眼睛,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片雪崩。
“是我母亲的领导打来的,告诉我我母亲因为舞台事故,刚刚在救护车上去世了。”
“那一刻恐怖统御了我,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站在刚刚那里,根本没有绕到正面来。”他指着自己现在坐着的位置,“沙发这个位置上根本没有人,只有一部手机,是玉茵茵的,正在通话中……可是她人不见了。”
“直到今天,我也一直在找她。”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方思弄问道:“她在和谁通话?”
闻言玉求瑕愣住了,皱起眉头,方思弄心头涌起一股不祥。
过了至少一分钟,玉求瑕迟疑着开口:“我没注意这件事……”
“什么意思?”
“我的大脑出了一点问题。”玉求瑕看向他,“有些事情我意识不到。”
方思弄仍不明白。
“……我根本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我的大脑直接把这件事忽略了。”玉求瑕说的磕磕绊绊,想尽力描述出那种感觉,“就是这样……我感觉我的记忆出了问题,或者说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它好像……不受我的控制。”他又停顿了片刻,斟酌着用词,“它有一些盲区,不让我发现。就好像在你问我之前,我没有去想过玉茵茵的那通电话是打给谁的,我也真的、完全没有哪怕一秒钟想过玉茵茵失踪了,我应该去找警察。这些选项,在我的脑海中……直接不存在。”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在眉心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纹:“我明明盯着那个手机,但我想不起来她在和谁通话,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我站在那里,心中唯一的念头是回来找你,但在我转身的瞬间,我进入了我的第一个‘戏剧世界’。”
方思弄哽咽了一下:“你也可以来找我。”
玉求瑕摸着他的脸,没有接话,既成事实无须再辩,他继续上一个话题:“从那里出来以后,我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完全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感觉,也是我认为自己记忆出了问题的另一个表现,那就是——我感觉他们并没有死,我们还会再次相见。”
间歇的颤抖逐渐蔓延到他的全身,他的神情也变得明显不正常,陷入了严重的惊恐中。
方思弄不安地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这两只手紧绷且痉挛,方思弄凭本能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觉得需要控制住它们。
“心理医生说我这是一种创伤后遗症加一定程度的妄想,可我知道在‘世界’中一切皆有可能,就像我笃定玉茵茵是失踪了,但不是警察可以解决的事一样。我有什么理由笃信这种事呢?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我反复推想过很多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或者我的大脑出了问题。”长发凌乱地挡住了玉求瑕的半张脸,却没挡住他脸上的泪痕,这让他的神色显得晦暗不明,又一触即碎。
他完全没有感情地提了一下嘴角:“每当我想这些事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团破棉絮,我找不到逻辑的支点,有时候我会有一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方思弄把他的双手抓在一只手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好了,先不说了,已经没事了。”
他捂得不紧,玉求瑕的嘴唇在他手心里滑动,含糊地继续道:“这是一句谎话。”
方思弄放开他的嘴,又去擦他的泪,同时答道:“嗯。”
玉求瑕一直看着他。
等他基本把玉求瑕的脸擦干净了,玉求瑕忽然话锋一转:“方思弄……我想吻你。”
“好。”
然后两人开始接吻,吻了很久,他们拥抱、依靠着彼此,呼吸交缠,但几乎不带情/欲,直吻到月亮都睡去。
之后他们额头相抵,喘息和抽噎的声音许久都没有平息。
等它们平息下来,玉求瑕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喟叹。
“完蛋了,我想永远活下去。”
第145章 幕间31
方思弄鼻子一酸。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一句废话,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很有可能只能再活几周或是几个月的时候,十分令人伤感。
这可太遗憾了, 他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虽然也曾经算是因此分离的——玉求瑕挣扎了一生,却在这个时刻想要长久地生活下去,实在是有点荒诞派。
而当下, 吻明明是纯净温和的,却在下一个瞬间, 在两双濒临破碎的眼睛对视时,强烈的冲动升了起来。
两个人跌跌撞撞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跑下楼梯的时候没有开灯, 恍惚中方思弄觉得他们像两只徘徊在这栋老宅的幽灵。这个想法让他吃了一惊,却无法遏制, 之后眼中的一切都变得鬼影幢幢。
他只能更紧地贴近玉求瑕,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肺腑间冰冷的恐惧。
不知道玉求瑕是否有与他同样的感受, 他们在床上、浴缸里、地毯上, 在很多地方竭力地贴近彼此, 继续昨天暂歇的活动,好像要把失去的这两年一股脑补回来。
有时候玉求瑕会毫无征兆地哭起来, 这种时候他往往会变得更凶,但方思弄从不出声阻止, 也许是拜过往的经历所赐,方思弄逐渐发现自己似乎对疼痛有一种病态的迷恋,何况是玉求瑕带给他的。
他对玉求瑕从来都有一种近乎献祭式的纵容,默许了玉求瑕对自己做任何事。
没有办法,冬夜天亮前的火柴虽然不知何时会燃尽,但温暖就是温暖。
在一息尚存之时, 他们没法不沉沦。
也只有这些沉沦的、迷乱的、拥抱着彼此的时刻,能让他们短暂地逃离“戏剧世界”的死亡阴影。
而在拥抱的间隙里、理智短暂回归的时刻,他们也不避讳谈起与“世界”相关的事,毋宁说,他们现在不得不讨论它,因为他们已经达成了一种渴望活下去的共识。
话题是从玉茵茵开始的。
方思弄原本还担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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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到玉求瑕,只是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问他:“所以玉茵茵失踪的事,我们现在……还是不报警吗?”
玉求瑕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了吧……我觉得不要。”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仍旧笃信自己的直觉:“我感觉……我就要找到她了。”
他们还跟其他人在这个世界联系上了,这是方思弄第一次在现实中接触他们。
之前玉求瑕没有让方思弄在现实中跟那些人联系,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怎么联系。当时他跟方思弄的关系都还不尴不尬,而且他对整个“世界”就抱着一种悲观的态度,总感觉自己会在“世界”中遇到父母并死在那里,而这个“世界”依然不会结束……所有人都会因此丧生。
所以他认为,“世界”之外的联系没有什么必要,他了解方思弄,认为越深的联系只会加重方思弄心里的负担。同时他清楚这些人几乎皆非善类,就像上个世界中那样,遇见互相需要争斗的情况,个个都是狠人。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消极地等死,而是又燃起了求生的斗志和欲望。为此,他需要更积极地探索、思考、加强联系,跟所有天涯沦落人一起寻找结束“世界”的方法。
在讨论先联系谁的时候他们出现了一点分歧,玉求瑕很自然想到的就是元观君,显然她是消息最灵通的那个。
方思弄倒是没有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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