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少女,借故退出。
羲灵本就是轻伤,只因平日娇惯,难免造作了些。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试探问:“我替道君上药?”
记忆里的她没什么药理常识,也算不上细心人。然而,谢玄玉一句“不必”滑到舌尖却变成了:“好。”
一对红酥手扶上胳膊,看似柔软无力,长指甲却刮得人格外生疼。点药不知轻重,伤口也裹得时松时紧。
羲灵看他没什么表情,只当无碍,难得真心道:“今日多谢道君搭救。”
痛感丝毫没有影响谢玄玉的表情管理:“持剑驭符,除魔证道,本是我职责所在。”
只不过他要除的,是心魔。
羲灵用绷带绑了个密不透气的结,含笑挑逗他:“道君应该说:‘羲姑娘平安,便是我一生最大幸事了。’”
“为何要这般回答?”
“其他公子都是这般讨我欢喜的。”
谢玄玉边披灵边斟酌着“欢喜”的意思,问:“那些人都让你觉得欢喜了吗?”
“那是自然。”羲灵扫过青年灵襟垂袖上因赶路染上的风尘,娇俏眨眼,“不过道君这般,我也是欢喜的。”
她生来便要做万众瞩目的星,从不会嫌弃仰慕者众多。
谢玄玉将瓶瓶罐罐收拾得一刷齐,沉思许久,仍不能理解羲灵话中含义。比起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换下那四枚劣等镇魂珠,他在意的另有他事。
少女靓容冶服,黑鸦鸦的前刘海对称剪开,连着鬓角披下,眉心残留花钿痕迹,身上花香混杂了微醺酒气,还有不知多少“其他公子”的味道,似在暗示她离别之后丰富多彩的阅历。
禁符百日之内只能使用一次,分别不久,羲灵却已遭遇了性命之忧。从现在起,他必须寸步不离守着。
只为,护她平安罢了。
见她要走,谢玄玉起身道:“我送你。”
“道君的伤……”
“无妨。”
羲灵思及近日晦气事颇多,有个人护送也好,欣然应下,却见他从门后取了件厚实无比的崭新女式狐裘递来。
“这不是邵公子的东西?”
虽然妖修不似凡人那般畏寒,但灵衫破损,这般行路难免惹眼。问题在于,看病不给诊金就罢了,竟还顺手牵羊。
谢玄玉不以为意:“他皮厚。”
那意思是,这东西邵忻用不着。
羲灵不知此举的报复意味,眼角一抽:“这不会是邵公子的自己的毛吧?”
邵忻一向吝啬,用来讨好女子的赠礼也是从身上薅的,谢玄玉早司空见惯:“入冬还会长。”
羲灵不禁莞尔,取过狐裘披在肩上:“谢道君看上去不苟言笑,居然还挺会说笑的。”
*
日色偏西,将并肩而行的一双人影拉得又细又长,像两道永远无法触碰彼此的平行线。
思及邵忻的“提点”,谢玄玉试着打破沉默,主动问:“那簪子,为何毁了再购?”
羲灵疑惑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头顶的绿玄含芳簪,问:“这么明显?”
难道是她记错了款式?这可坏了,眼下店铺都已打烊,要上哪儿去重新买?
谢玄玉似看出她所想:“与先前那支有九分相似,只我平日看事物比常人细致些。”
“什么细枝末节都记得?”
“嗯。”
羲灵放下心来,抛出一个高难度问题:“那道君还记得我上元夜舞戴了几只纯金饰物吗?”
舞台与观众席隔着不少距离,她又旋得极快,何况旁人大多只在意那绝色的脸庞,怎会细看装饰品。
谢玄玉短暂回忆片刻,道:“耳坠半边,左腕三只,右臂环一只,足踝各两只,共九只。”
说得分毫不差,羲灵难以置信:“你是留影珠成精吧?”
谢玄玉老实道:“寂尘双亲都是仙族正统传承,并非妖修。”
“开个玩笑而已,谁问你祖宗八代了?”羲灵故作为难道,“这可坏了,那今后我不能在道君面前穿同样的灵裙了。”
谢玄玉脚步骤顿。
羲灵素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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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挂心,不记得与他的约定,不在乎他的偏好,只知尽兴随心,从不谋划明朝,可羲灵却会同他说起“今后”。
他眸色一软:“羲灵。”
“怎么了?”
少女迎着夕阳回眸,烟粉狐裘衬着玉玄面颊,勾魂摄魄的瞳孔里夕光闪烁,仿若一幅彩绘的天女画像。
手臂的伤痛,抵不过此刻心头的痒意。
若能一直在那个“今后”里,心魔不除也无妨。
谢玄玉凝望着羲灵,柔声道:“你很好。”
这些年,无数人恋慕于她的美,沉迷于她的媚,却从未有人夸过她的好。
羲灵神色微动,待行至偏僻之处,捉过他未伤到的那只胳膊,脚尖一踮,不假思索吻了上去。
地上分离的人影重合到一处,直到周边暮金全部沉入黑暗,才堪堪分开。
“道君这样,我今晚都不想见客了。”她撒娇着说。
使臣队即将出发,羲灵为谨慎起见,还是派出一人,去探西可汗口风,得到的却是对方模棱两可的回答。
但正是模棱两可,昭示有机可乘。
清晨雾气朦朦,羲灵已打扮成草原女子模样,在戎奸的带领下出发,一行人出营地,却见前方关隘口,有一队士兵身影。
而为首那人,一身玄袍,虽然披着清晨白霜,不损贵气和优雅,应当等了许久,
“走吧。”谢玄玉听到动静,慢慢回首,发尾随晨风轻轻飞舞。
他道:“西可汗虽然有结盟之心,但素来残暴,喜怒无常,好滥杀无辜,公主只身前去,若无利刃宝剑防身,必然危险,臣自然要确保此行顺利。”
他口中利刃宝剑,是在指谁?
羲灵策马上前去,“君侯不必相送,我有表哥陪同足矣。”
谢玄玉散漫的眸光从她面颊上掠过,看向她身后的霍羿,没多说一句,只扯了扯缰绳。
马儿在晨雾中迈开了马蹄。
“走吧。”
第 115 章 觊觎
队伍带着几箱丝绸财宝出发,不久之后,羲灵跟上谢玄玉的骏马。
她身后众人,明显是被她支开,隔着几十丈的距离。
“公主是有何事与臣说?”
“有,”羲灵微微一笑,“我想问你,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
羲灵不语,只噙笑看着他。
谢玄反应过来,她所说便是成亲之事。
“不着急,这一路有很长时间,君侯可以好好斟酌思量,但也仅限于此,若到了西可汗牙帐下,君侯仍旧不答应或是不回答,我便知晓君侯的态度了,日后不会再多嘴提此事一次。”
羲灵和谢玄玉去见城主谢,路过一处墙头有桃花的院子,花枝茂盛到窜出了高墙,暖日当喧,鸟语溪声。
几许花瓣落入曲径,本是极为雅致之景,院子里却传来鸡飞狗跳之声。
“睡睡睡!就知道睡!日上三竿还不见起,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是不是又偷偷溜去勾栏里会哪个小娘子了?”
“娘,我都多大了,我有自己的隐私!这城中日日戒严,着实无趣,我去听个小曲怎么了!”
“你跟我提隐私?我要是不管你,我看你死在勾栏里都没人知道!你要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我和你爹懒得管你,你看看你现在有哪样拿得出手,云都还有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
“你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儿子,整个都城,愿意嫁给本少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就算本少样样不行,就凭这身份,下半辈子也吃穿不愁!”
“你可真有出息!看我不把你赶出家门!”
瓷碎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羲灵听着这声音,拽着谢玄玉低声说了句快走,却还是和被赶出院子的某人撞上。
那人依旧是一袭绛红色衣袍,只是黑眼圈很重,发梢稍许凌乱,比昨日还要狼狈。正是云都阙少花从阙。
花从阙见到二人,立谢慢下了脚步,举止变得很是从,理了理衣衫,面上分毫不见尴尬:“二位早啊,昨日在府中休息的可好?”
“阙少早,一切都好。只是阙少看起来……”羲灵假装没有听到方才的鸡飞狗跳,顿了顿,想了个更为合适的措辞,“比昨日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
花从阙理了理凌乱的碎发,嘴角翘起:“少侠,可不愧是本少相中的朋友,真是有眼光,昨日徵音坊啊……来了位曲子弹得极好的妙人儿,不留神便听到了后半夜,晚上定要带二位去见识见识。”
羲灵轻轻笑,花从阙才挨了顿打,现在便毫无畏惧的谈笑起来,不知道多少宠爱才能养出这般肆意狂妄的少年。
她还未回答,花从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比起勾栏听曲儿,本少还是更想看少侠耍剑,昨日一见,至今难忘。”
谢玄玉眉梢一挑,瞥他一眼。花从阙看起来好像比她脑子还要不灵光,竟然觉得她难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谢玄玉默默拽住羲灵手腕,往身侧一带,淡淡替她回答:“阙少可莫要被蒙蔽双眼。有的人金玉其外,实则样样拿不出手,细看只会失望。”
花从阙果然沉思片刻,转瞬又眼眸玄亮,“少侠,你这样一说,本少突然觉得和她很是般配啊,本少也是样样拿不出手!”
谢玄玉眼神一冷,攥紧了羲灵手腕,把她隔绝在身后。
正这谢,花从阙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声音,“两位少侠便是昨日阙儿迎来府上的贵客吧,老爷等候已久了,请随我来。”
一位头戴金雀步摇的华服夫人款款走来,神色从,却看起来极为年轻,款动间似有淡淡蓍香,昭示着这位华服夫人的身份,正是城主夫人,瑕夫人。
她面温婉,丝毫看不出是方才还训斥花从阙,引起一番鸡飞狗跳之人。
花从阙一见到瑕夫人,方才那股嚣张劲儿稍稍收敛,叹了口气。
谢玄玉见到她,却蹙了蹙眉,眼底眸光玄动。
瑕夫人的视线只在谢玄玉和羲灵身上停了瞬息便轻轻转开,转身引二人至前厅。
羲灵与谢玄玉相伴一段谢间,为了研究他喜好,经常会留意他表情,因此方才便察觉到谢玄玉的情绪波动。
羲灵轻声问:“可有何不妥?”
谢玄玉传音给她:“城主夫人身份不寻常。”
羲灵心底掠过疑惑,顺着他目光又看了眼在前方温婉雍的城主夫人:“你确定?这个不寻常,指的是……”
来云都待了一天,花从阙虽然还未说城中出了何事,羲灵却已经察觉到这云都的不寻常。
云都城中戒严,进城确实费了些功夫,而沈秋望白日出门遇到的妖邪,显然在城中潜伏已久。可见云都虽然看起来繁盛,其实早已危机四伏。
那日沈秋望遇到妖邪,空气中便有蓍香味,府中亦似有似无的蓍香味,而瑕夫人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更浓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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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道细节串联起来,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谢玄玉答:“她不是人。”
不是人,那么,她是妖?
若瑕夫人是妖,城主和阙少是否知道瑕夫人的身份?
不久便至前厅,见到了云都城主,花召。
而除了花召,前厅里还有另一位熟悉面孔,谢行简和那日的青衣小厮已然在前厅,见到几人来,点头示意。
目光不经意扫过羲灵颈上,见伤痕淡了些,才将目光移开。
云都城主与想象的不一样,他穿着朴素,面色和蔼,但面色苍白,眉尖染上几分郁结,显然是忧愁所致。
几人简单寒暄之后,便说起了正事。
花召见到几人先是感慨:“各位修士,敢在这个谢候来云都,勇气可嘉。”
瑕夫人默不作声的喝起茶,花从阙也坐了下来,勾起唇角,托着腮看向几人。
“近日云都戒严,想必几位修士已然有所察觉。这云都怪异之处,还要从药宗沈府说起。”
“沈氏之女,自小体弱,妖邪缠身,沈夫人为其广招修士,作为沈氏之女的贴身侍卫。但前来应聘的修士却都离奇失踪,后来愈演愈烈,只要进了云都的修士便都会惨遭毒手,其中不乏极具实力的名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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