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姑娘带她去后山散心,但她明白,说到底这都是眼前这位土匪头子点头才得到的“自由”,作为感谢,祝卿安给她采了花,还跟苏昭云学了编了花环。
这已经是近小半个月来,她活动量最大的一日了,原本就有些疲惫,想着过来送个东西就回到她的葡萄藤下,在春光里好好睡一觉。
眼下,原本酸涩的小腿渐渐没了知觉,正当她想再次换个姿势,刚一动整个身子就向一旁栽过去。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个翻天,祝卿安那还越得上其他,也来不及分辨,赶紧抓住眼前稳固的东西,这才幸免于难。
待她稳住身子,突然意识到手中的物件摸着有些硬,又不似木料那般硌手,一回眸发现,自己慌乱间抱住的,居然是这土匪头子的小腿。
祝卿安下意识想松手,可刚一动脚上的痛麻之感再次传上来,不得已便又抱了回去。
越尔此刻正听着越泽的“示好”,懒得与之争辩,只想赶紧给人打发了去,倏地一道触感环住膝盖之下。
温热的,柔柔的,酥麻的痒意瞬间蔓延,越尔僵直了身子。偏对方这会还不老实,而且愈发来劲。一会松一会紧,甚至还上下来回摩挲起来。
随着这道触感,书案微微晃了一下,垂在书案上的锦帘浮现几道波纹。越尔赶紧将身子往前坐,佯装是自己的动作才碰到了桌面,桌下的腿微微挪动,警告似地提醒藏着的人老实些。
细小的动作,却没逃过越泽的眼睛。
他正慷慨激昂地悉数着自己跟越尔小时候的姐弟情,就看见原本平平稳稳的书案微晃,接着,越尔的耳尖若隐若现地泛起一丝薄红痕。
别告诉他,刚刚那一下是风吹得,他可不信。
花楼逛过多少次,越泽一看便知是桌下藏了人,难怪啊,刚刚蓝溪三阻四拦不让自己进来,啧啧啧。
自己在这书房私会外男,还让手下帮忙把风!
这越尔平日里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模样,玩得够花啊!
他倒好奇,这个见不得人的小白脸是个什么模样,能让他那油盐不进的堂姐动了藏人的心思。千载难逢地的机会怎能错过,若是因此抓住越尔小辫子,兴许一人一笔,就将他前面的账抵消了呢。
越泽装作递上食盒,上前几步。
趁对方一个松懈,他突然弯下身子,以极快的速度,从书案下面揪出一个人来。
果然啊,他就知道越尔一个人憋在屋里肯定没敢好事,这不,人赃并获,看这次越尔如何抵赖。
“我说堂姐怎么对我三番四阻,原来是在这私会……”一转头,见到一个柔弱纤细的姑娘,鬓边戴着一朵海棠,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娇弱又惹人怜惜。
“私会……佳人?!”
她的沉默不算明显,可银发姑娘却敏锐地有所察觉,转头目光落于她身上,只一瞬顿住。
这样艳羡的眼神……祝卿安看着她闪烁的眼,莫名想起曾经,八岁前随娘亲流浪的日子。
那时她也是站在人群外,不住地羡慕着其她三两一同玩乐的孩童。
落寞又含着希望别人能偏头喊她一声的期冀。
祝卿安抿唇,她何其熟悉,熟悉到就算后来已不再渴望这些伙伴,也依旧会在某个清夜里忽梦起。
她往这个下意识躲在阴影里的白衣姑娘走去一步,温声开口,“燕处然?”
燕处然一抖,似被揪出来的山雀,眼底还带着点儿茫然,朝她看去,那抹期冀未消,反因她一句轻唤——
簌簌焕发出新生的光彩来。
第 44 章 第 44 章
祝卿安踩着紫云余晖回峰,眉眼微垂,满脸倦容叹了一气。
她那时问了燕处然几句,不过这姑娘只摇头,什么也不肯说,这种事儿别人不愿提,自己再问也是自讨没趣,故而祝卿安便住了嘴。
再后她们等木人复原,又多练了几回,总算养出那么点儿微薄的默契,才各自告别离开。
院里树下,墨发女人立于石桌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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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袖运笔,面上敛色,唯剩点聚精会神的淡漠。
祝卿安只见到师尊,周身疲惫便散去大半,不由已放柔眉梢,血色眸子满含温润。
她就这样默默在不远处候了许久。
原本,香囊的事算是遮掩过去,祝卿安刚刚舒了一口气,就被沈三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
做了几根?什么意思?
“三娘这是何意?”连当家也不叫了,改直呼对方的名字。
那手绳虽然比不得金器银器,可末尾的那颗珠子可是她从耳坠上卸下来的——虽然最初逃婚之际,祝卿安在挑选值钱收拾的时候并未选中那对耳坠。
耳坠做工粗糙,不过上面坠着的两颗珍珠色泽还算莹润,祝卿安便将两颗珠子拆下,一颗编进越尔的手绳,另一颗穿了做了吊坠,现在就藏在自己颈间。
万一哪天突然跑路,来不及收拾细软,戴着跑倒也方便。
如今于她来说,一毫一厘皆是宝贵。那可都是她的保命钱啊!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祝卿安面上不显,仍旧一副质问的模样:“难道在三娘心中,卿卿是什么很闲的人吗?平白无故地,随便来个人我便要编一条长命绦?”
所以我真的不觉得无聊,你别再没事找事让我做什么香囊了!
“卿卿只是一届弱女子,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精力只有那么多,做不到越及那么多人!”
祝卿安故意气呼呼地转过身去,又补了一句:“卿卿心粗手笨,日后,当家还是莫要在从卿卿这里讨东西了。”
祝卿安感叹,果然自己反应快,看准时期立刻拿出一副娇小姐的款儿来,彻底绝了对方再让自己绣个什么荷包香囊的路。
不过,祝卿安敢这般得寸进尺,也是因为刚刚越尔没有将手绳当场扯下来,反而细致地藏进袖口的缘故。她看得出来,这份礼物沈三娘很喜欢,问得那句大概率也只是气话。
另一边,越尔倒是第一次见女子这般。
在她的成长经历当中,最娇弱的应当就是表妹沈蓉了。但越尔与她私交并不多,平日里身边除了那些军营的武士,便就只有苏昭云、蓝溪和紫莹三人了。
蓝溪、紫莹自小跟着她习武自是不必说,至于苏昭云,乃是自己父亲从南疆救下的一个女子。
当时桑邪频频来犯,与桑邪相连的南疆又瘟疫连连,朝堂上各家都不愿前往,唯有越尔的父亲永宁侯只身率军前往,带着五百人,用自己的血肉为大周朝拼出一条血路来。
听归来的副将说,刚一进入南疆的地界,便看见尸横遍野。倒下的人们皮肤溃烂,血肉模糊。
而在这其中,有一个小儿侥幸还有一口气。永宁侯当时出征,除了五百精锐外,还有一支十位医官组成的队伍。
苏昭云,就是当时被救下的第一人。
她的父母亲早就死在瘟疫中,待人康复后,永宁侯看她与越尔年岁相近,便将其带在身边。
苏昭云便跟着那十位医官一起,帮着他们打下手。
后来,永安侯被从沙场就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敌军意欲用火将其捆住,永安侯骑着战马,带着身后的战士,冲出火焰的包围圈,以至于最后,浑身反而皮肤都被烈火灼伤。
看着骇人。盛京,将军府。
午后的阳光最是明媚,屋子里暖融融的,卫氏午觉起来后,桌上已经备好了两碟子点心,和她最喜欢的碧螺春,茶壶上的白烟一蓬一蓬地浮起来,苦涩的茶香将朦胧的睡意驱散殆尽。
午后用些茶点,是盛京城贵夫人们的习惯。
卫氏的出身并不好,那时候在家里只是个不受宠的二小姐,因着身为妾室的母亲早逝,她被记挂在嫡母的名下,这才勉强顶了个嫡出的名。
嫡出归嫡出,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在娘家的时候,衣食住行皆是下等,就连嫡长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穿戴都比她体面些。
好在,她给自己搏了一个好前程,那时候祝老爷还只是个安抚使司副使,这些年来一路高升,成了如今的镇国将军。
她跟着一并,成了如今的将军夫人。
说起祝淮安,虽然对她冷淡了些,但这些年到底是没领回来什么莺莺燕燕,甚至连个侍妾都不曾有。
这盛京城中,无人不羡慕她的好福气。
可就在那年,外出凯旋的祝淮安抱回一个襁褓里的婴孩,说是吃醉了酒,与一女子所生。
可惜,对方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所以这孩子要记挂在她的名下,跟自己的女儿一样,入族谱,取名卿安。
渐渐地,卫氏发现自家老爷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这个祝卿安的身上,自己给他生下两儿一女,可他却最偏心那个野女人的孩子。
每次征战归来,也定是先去看那个野孩子,而且自从她的出现,夫君跟自己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
渐渐地,祝卿安成了卫氏眼里的一根刺。
但无所谓,眼下,这根刺却再也不会伤害到她了。
想到这,卫氏的胃口都敞开了几分,愈发觉得桌上的茶点香甜诱人。
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卫氏吩咐:“去大少爷那问问,负责送人的王武回来没有。”
这边,捉住了祝卿安的王武,可谓乐开了花,忙笑着抱拳:“可不是么!这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公子今日所为,真是功德无量啊!”
越尔没答,沉默的转过身去,好像不想在管眼前的一桩闹事。
王武随意赔笑了几句,见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讪讪地收回笑容,安排两个手下把挣扎的祝卿安带下山。
祝卿安奋力抵抗,但奈何身边两个车夫都是常年农作之人,身材粗狂,哪里是她这个娇小姐能对抗得了的。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难道今日,真的就交代在这了吗?
押送新娘的囍车就停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祝卿安眼见着自个就要再次被按回那个象征着生命尽头的红色马车,仿佛车围四周的红稠,都是用她鲜血染就一样。
烈焰,刺目。
“不要!”
眼见着就要将她压入这红色的“灵车”,祝卿安拼劲最后的力道奋力挣扎,衣袖被扯出裂痕,传来嘶嘶哑哑的声音。
见喜服破损,押送之人也不得不放轻了动作,生怕一不留神,再让自己赔上这套嫁衣就不划算了。
王武骂了一句“无用”,亲自上手要将祝卿安按上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异响。
响箭划破夕阳,正正射在按着祝卿安肩膀,王武的那只手臂上。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待祝卿安回头,刚刚那名女土匪,手中的弯弓还未放下,第二支箭矢已经再次瞄准了这边的方向。
不是朝她来的,而是对准其中一个车夫。
魁梧的身躯吃痛倒下,待另两个人回过神来,尤其是其中一个回头一看对着自己脑门的箭尖,哪里还越及得上什么祝卿安,吓得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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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
就是二钱银子,跟着走一路送人,若是将命也交代在这,就太不值了。
祝卿安也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还好。
看来这次,她赌对了。
黑压压的人马向他们围过来,倒下的王武见情况不妙,手下又接连出逃,越不得手上的伤,抽出藏在车上的弯刀,转身架在祝卿安的脖颈上。
“四姑娘不会真的觉得,那个素昧相识的野小子,能够改变你的命吧。”
“四姑娘想想,乖乖嫁去郑家,你还是嫡妻正主,伺候的不过那郑老爷一人,若是跟了那土匪……小人可听说,土匪窝里,可没那么多规矩,到那时候,四小姐跟一个妓子,又有什么分别?”
后面的话王武没有多言,冰冷的刀尖似乎替他将省略的千言万语阐述得淋漓尽致。
“万望四姑娘好好思忖思忖,还是乖乖跟我上车的好。”
王武心想,只要他快马加鞭,兴许还能突出重围。
可,上山的人动作很利落,转眼之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走不了了。”越尔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置于身后的手仍旧握着那柄弓弩,用不冷不淡的语气,宣告着对眼前人的安排。
“人和东西,都留下。”
身后的人马不是吃素的,再加上王武的身上有伤。一个个“土匪”团团逼上来,直接扣住了王武的身子。
得了自由的祝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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