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轻轻揉,“很疼?”
“嗯……”
很疼,但,还能忍。
与毒同发的,是早年磋磨留下的胃病。
顾棉的手很温暖,只是盖在上面,就已经是一种抚慰。
于是周卜易恍然惊觉,他没必要强忍。
“是啊,很疼,你先生要疼哭了。”
只要他喊一声疼,某只小土狗就会屁颠屁颠跑过来,给他揉小腹。
无论离他多远,只要他一声召唤,小土松就会回到他身边。
顾棉一边揉,一边用含满了秋水的眸子看着周卜易。
“这样能好点吗……”
“好一点……”
“那多揉揉……”
胡一窦闷不吭声领着路,心底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大人跟殿下……是正当关系吗……
不像吧!
他要不要说出去呢……要不还是先瞒着吧……
胡一窦一想起山上那些人的手段,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算了算了,当个傻子就好,没人点我,我就只当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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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窦面目狰狞地往前走,满脸都是纠结。
我是傻子,对,我胡一窦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五大三粗的大傻子!
傻人有傻福嘛。
胡一窦走着走着,就放慢了脚步。
顾棉没留神,他一心只在周卜易身上。
周卜易忽然动了动眼珠,顾棉这才抬头去看前方。
“怎么了?”
胡一窦努了努嘴,示意他别说话,只见前方不远处,两个扶桑人带着一队忍者正在试探门上的阵法。
“山下,你说这到底行不行……”
“为了大扶桑帝国,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他们应当为此感到荣幸。”
两人躲在柱子后面,让忍者们挨个去试阵。
“山下,你的图纸为什么不用?这难道不是无谓的牺牲?”
“树上君,你难道看得懂?我要是看得懂,早就自己上了!”
“那你花三万两买它,有什么意义?”
“额……”
山下野鸡尴尬扭头,正好就看见了三人,“那边有三个东鼎人,把他们抓过来,他们肯定懂!”
“等一下,先别动,那个好像是胡桑!”
“胡先森,好久不见”,山下野鸡叽里呱啦朝这边招手。
“说的什么玩意儿,老子听不懂!”胡一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头不看。
“两位先森是胡先森的朋友吧”,山下野鸡也不恼,快步走过来,“我们可以合作,我们有图纸,但上面都是神州语,我们看不懂……”
周卜易推了推镜框,镜片反着火把的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
山下把卷好的图纸递过来,周卜易正要接,却被一只手截了胡。
顾棉自学的扶桑口语不是很标准,有些生疏,但用来交流已经足够。
“想合作,就离他远一点。”
顾棉一字一顿。
“别拿你的手,碰他。”
小狗戒备心这么重啊。
“没事的,凭他们两个的脑子,还想不出偷袭这一出。”
不是周卜易看不起他们,是他们确实蠢,有时候周卜易都怀疑是不是扶桑的水有毒,怎么他们国家的人都是一样的猪脑子……
还一根筋,天天喊着要征服神州,殊不知若周卜易想灭他们,也就动动嘴的事。
实在是太蠢,以至于打下来都不知道能用他们的人干什么,他们的国土又这么小,食之无味啊……
算了,留着当个逗人的乐子也挺好。
顾棉拿着图纸,缓缓展开,轻轻放在周卜易腿上,“我不管对面是谁,有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越过我直接接触你。”
这一次的下毒事件把他真的吓到了,他不会再轻信任何人了,任何人!
以后吃饭或者喝药,他先挨个尝尝再说。
“往后退,再往后退”,直到两人离了三丈开外,顾棉才作罢。
周卜易叹息,唉。
他低头看图纸,这是墓主人原本就留下的机关,与墨连城无关。
“道长,咱往前走点”,周卜易指了指前面,“门口那只镇墓兽身上有字。”
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
“夫子”,顾棉忽然笑道,“这题简单,那木字下面一个了字,不就是李吗,这是个字谜,谜底是李自。”
“嗯”,周卜易点头,“石兽背上的石块可以移动,去吧,让它把口中的玉片吐出来。”
很简单的操作,只需要按照“自”字的笔划,把刻有“李”字的石块移到镇墓兽头顶,就能触发锁扣。
咔嗒——咔嗒——
镇墓兽慢慢张大嘴,顾棉伸手,从它舌头上取出玉片。
上面依然是一句诗。
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
这可难住顾棉了,他走到周卜易面前,把玉片捧给周卜易,“夫子教我……”
“好说”,周卜易笑着抬手,“道长,你看,门上那个,像不像日晷。”
还真是。
所以这题跟时间有关
天下重文不重武……似乎又是字谜,重点应该放在“天下”和“文”上。
英雄豪杰总无春……
如果结合起来看的话……是……
“夏”字!
因为不重武,武即是戈,所以去掉“春”字中有关“戈”字的结构,即去掉一个横,再去掉一个捺。
“天下”,即把代表天的那一横移到下面的“日”里,变成“目”。
这样“春”就变成了“百”多一横。
再加上“重文”里“文”字代表的反文旁,那不就是“夏”吗!
顾棉胸有成竹上前,转动日晷,移到夏至正午时太阳光所在的位置。
咔嗒——咔嗒——
第二个锁扣打开,日晷中间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装着半把钥匙和一个小玉片。
怎么还有啊……开个外门就这么难吗……
刘丞相真的好喜欢玩文字游戏啊……
顾棉低头借着烛光看字,果不其然,又是一句诗。
戊子已丑乱如麻,到处人民不在家。
顾棉很快解开,这句要看意象,是一个“荒”字。
他把荒字石块移到另一只镇墓兽脑袋上,让它张了口。
它吐出了另外半把钥匙。
“可以了”,周卜易的语气忽然沉重起来,“你退后吧。”
周卜易没有看玉片,但他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甚至也知道下一句。
这是刘泊温与太祖皇帝的对话,后人称之为“烧饼歌”。
小时候背过的,记的很清楚。
周卜易把钥匙拼在一起,插进凹槽中,同时念出了下一句,“偶遇饥荒草寇发,平安镇守好桂花。”
“请开门吧,前辈。”
前辈?!
刘泊温……也是护道人?!
“吾败了……”机械的声音响起,大门缓缓打开,“吾怎会败呢……”
“吾败给了野心……周是修……”明明是机关发出的声音,却仿佛真的拥有着感情,那声音竟是无比沧桑悲郁,“周德,周是修……”
“竟敢妄想蟒蛇吞龙,汝,大逆不道”,石门轰隆轰隆,那声音却比它更沉重,“既如此,吾便斩尽天下龙脉!谁也别想好过……”
顾棉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心底发寒。
“自此,吾刘家与汝周家,割袍断交势不两立!吾当自成斩龙一脉,以阻尔狼子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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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绝不能落入尔鼠辈之手……”
石门彻底打开,那宏伟的声音也就此消失。
余音袅袅经久不散。
周卜易身形晃了一下,往后倒去。
顾棉眼疾手快把他拦腰抱起,“没事……没事的……夫子……这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这都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事了……这不能怪你……”
“你有没有觉得……”周卜易笑得很勉强,“我活得像个笑话。”
第63章 当爱败给了野心 “我是你的俘虏” “……
顾棉没有说任何无用的废话, 他只是抱紧了此刻脆弱无比的周卜易,低头凶狠地吻下去。
周卜易,别想别的。
溺在其中, 沉醉之后,就再也不要管过去了。
一刀两断好吗?
周卜易,你想挣脱就只有一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顾棉丝毫不顾其他人的眼光, 他管不上迅速“面壁”装壁虎的胡一窦,也管不上那几个扶桑人震惊的眼神。
他只是一吻, 再吻,直到周卜易扒着他的胸口,落泪。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把你当笑话”,顾棉低头吻他的泪,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作古之人的一段话。”
“周卜易, 你对我有多少信任?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周卜易只是摇头,然后双手环过顾棉的腰, 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顾棉怎会不知周卜易是在自怨自艾跟信不信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故意歪曲了周卜易的意思,想把周卜易从那种可怕的绝望情绪里连哄带骗拐出来。
先拐出来,再说开。
心结啊, 最是需要耐心。
刚好他最不缺耐心。
“要坐轮椅吗?还是我抱你?”
顾棉都已经伸手去捞美人的腿了,美人却忽然松开他的腰,沉默着一步一步走向轮椅。
那尤为单薄瘦小的背影,怎么看着这么令人揪心
那一轮被铁栏杆割裂的月盘又出现在周卜易眼前。
徐川背对着他,佝偻着腰。
“她是南边海岸最自由的风。”
“她告诉我,不要被条框束缚”,徐川的眼睛里, 是爱,是掺杂着羡慕的爱,“为什么一定要一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一套规矩和体制去束缚不同风土的人。”
“就像北离,北离的牧民要跟随季节迁移放牧,用朝歌束缚农民的方式把牧民也困死在一块土地上,他们还有活路吗?”
十八年前动摇了徐归山的话,十八年后动摇了他。
周卜易那坚如磐石的信念,竟出现了裂缝。
如果错的不是徐川,如果错的一直是我……
如果斩龙者是对的,那么他护的究竟是道还是野心。
答案他不是早猜到了吗?
在他五岁那年,在老人说出“胜天半子”的那一瞬。
周卜易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就很快把思绪捋顺。
不,不能这么想,他护的从来就不是道,他主也不是那所谓天命。
他跟不周山那些人也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那颗把顾棉送上皇位的决心!
周卜易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个躲在顾棉怀里哭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目光冷淡而平静,顾棉无奈叹息着走到他背后,推着这只又变得高冷起来的大猫,往前走。
“夫子”,顾棉郑重无比地握住那只又打算藏起来的猫爪,“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对着你的爱人哭,不丢人”,顾棉把猫爪爪捉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别觉得难为情,我胸膛长这么结实,就是给你依靠的。”
“大话谁不会说”,周卜易眉心一蹙,有点嫌弃,“别把口水弄为师手上!”
走进外门,才算真正进了墓道,顾棉最后一个进门,他把玉片放回原来的地方,外门就慢慢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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