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这件事的始末,谢云潇一概不知。
戚饮冰不说,谢云潇也不会问。姐弟之间的交际一向如此,互不打?扰,互不干涉,杳无音讯,杳无见期。
戚饮冰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因为她从未尽到姐姐的责任,谢云潇也不会把她当作长辈?
谢云潇与大哥相处最融洽,只可惜大哥已故……戚饮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都变得分外苦涩,伤逝之情犹如潮水,向她袭来,瞬间淹没了她的胸膛。
她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大哥和凌泉死于?非命,你不能不小心防范。”
谢云潇沉默片刻,却问:“防范什么?”
戚饮冰瞥了一眼华瑶。
华瑶正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吃一块枣仁糕。戚应律宛如她的奴婢,格外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
华瑶注意到戚饮冰面色不善。她拽着戚应律的袖子,把他拉出了这间屋子。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们慢慢叙旧,我先走一步。”
戚应律道:“您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
华瑶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我这就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
他们渐渐地走远了,谈话?声也消散在夜雨之中。
绵绵细雨敲打?窗扇,透窗吹来的空气?潮湿而阴冷,戚饮冰不禁心生?一股萧索之感。她道:“公主的姓氏,毕竟是高?阳。”
谢云潇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与地。万家灯火已寂,他仍能寻见日出的方位。他道:“公主行事光明磊落。”
戚饮冰压低了嗓音:“公主的阴险狡诈,早已融入了骨血里?,成为她神智的一部分,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你记不记得,父亲曾经教过我们一个行军的方法,叫做‘投石问路’。你们在山海县的那段日子里?,凌泉就是她手中的一颗石子……”
谢云潇打?断了她的话?:“你多虑了,凌泉是武功最高?的侍卫。他出门办事,万无一失,公主一向信任他。”
戚饮冰在屋子里?踱步一圈,终是没忍住,又?急又?气?地质问道:“我听说,二皇子临死前,骂你是高?阳家的一条狗,这你也忍了?”
谢云潇仿佛什么也不介意似的,冷冷淡淡地说:“你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戚饮冰唯恐他彻查军营,闹出一场无妄之灾。她补充道:“这些消息都是秋石亲口告诉我的,你也别怪他,他和我相识十多年,我们一块儿驻守过月门关,情同骨肉,亲如手足……”
桌上?蜡烛“啪”的一声,爆开一朵灯花,闪过一团光焰。烛火飘忽不定,这间宽敞的屋子又?显得昏暗不明,谢云潇的神色隐在阴影里?,令人无从琢磨。戚饮冰久久地凝视着他,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疏远,如此遥不可及。
谢云潇毫不留情:“秋石在送信的路上?遇见了你,他听从你的命令,犯了叛主之罪,按律当斩。”
戚饮冰心中的怒火狂烧。她高?高?地举起手,直指着谢云潇,严厉地训斥道:“好?小子,你有本事冲我来!秋石信任我,我灌醉了他,从他嘴里?问出了话?,你敢杀他灭口?!”
谢云潇的长剑蓦地出鞘一寸,凛冽的剑光闪了几闪。谢云潇与戚饮冰对视之际,像是在看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不答反问:“你不杀无辜之人,为何?对华瑶下死手?”
戚饮冰的内功极为深湛。即便她不吃解药,也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清除一切毒素。
方才她吃过了药,又?运过了内功,如今她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随手一掌打?下去?,竟把一张木桌拍成了碎末。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华瑶并?不无辜,雍城的税银,早已被华瑶拿走了一半。华瑶勾结凉州商人,在凉州东境的土地上?,种植培养羌羯的农作物?,她侵占的田产,至少也有上?万亩……这位公主的罪恶行径,你是一概不知,我和父亲怎能不担心你的处境?”
谢云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的态度。
他依旧平静地解释道:“去?年冬天,羌羯的军队越过边境,四处烧杀抢掠,数千亩良田因此荒废。这些荒田被公主分给了凉州东境的流民。所谓‘羌羯的农作物?’,名为土芋,二哥也见过,比起稻麦,土芋更耐旱,长势更快,出苗后两个月,便能收获果实,可用于?救灾赈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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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潇说的都是实话?。在华瑶的治理?下,雍城的元气?恢复得极快,土芋也出现在了穷人的饭桌上?,使他们熬过了去?年的饥荒。
戚饮冰听他这么一说,不再讨论“侵占田地”,只把话?题转回?税银:“就算公主这方面做得不错,她也不应该挪用雍城的税银。她贪污受贿,贪赃枉法,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从谢云潇的语气?中听出一丝不耐烦。他道:“公主既有慈悲之念,又?有仁义之心,不过你固执己见,我何?必多费口舌。”
戚饮冰扭头看他:“你好?大的架子,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剑风凭空乍起,荡开了两扇木门,转瞬之间谢云潇已经走远了。
戚饮冰飞快地追了上?去?。她知道谢云潇的耳力极其敏锐,便用一种轻微的气?音向他传话?:“你知不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
谢云潇立刻驻足了。
第124章 静候悬鱼际 古今成败,世代兴亡,不过……
天边滚过一道?道?闪电, 雷声轰隆,汹涌而?至。
雨水似有瓢泼盆倾之势,不?断地浇灌着大地。雾气变得更浓了, 浓得几?乎散不?开, 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渺茫的虚影。
走廊上没有一盏灯, 戚饮冰肃然静立着, 立在湿冷的寒夜之中, 她周身像是笼罩着一层严霜。
少顷,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去年冬天, 父亲在月门关抗敌, 受了重伤。他伤还没好全, 就收到了大哥的死讯。”
谢云潇心绪已乱。他只问了一句话:“现如?今,父亲痊愈了吗?”
戚饮冰抬起头, 脸上是一种惘然的神?情:“父亲心力?交瘁,人也苍老了许多。他经历了丧子之痛,两鬓都添了白发,内功折损了大半,武功比不?得从前, 却还是没时间休息。凉州以北的那些国家, 无一不?想独占中原……咱们凉州人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你是知道?的, 云潇, 咱们活得太难了。”
她暗暗地苦笑一声:“这?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的过下来,有多少人在战场上牺牲, 又有多少人在灾荒中伤亡?朝廷不?仅克扣凉州的军饷,还使出了卑鄙的手段,谋害了大哥和凌泉……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怨恨吗?”
谢云潇还没回答, 戚饮冰急切道?:“就算你放下了国仇家恨,你也必须明?白,华瑶的城府极深,心肠极歹毒,她和我们注定不?是同路人。”
雨势愈发澎湃,渐渐从一串串水珠变为一重重水帘。雷电伴随着风雨,搅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声浪,谢云潇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谢云潇道?:“朝廷造下的罪孽,不?应该牵连华瑶。你从不?伤害无辜之人,从不?欺压良善之辈,却将莫须有的罪名加在华瑶的身上,岂不?是自相矛盾?”
戚饮冰不?言不?语,仿佛没听?见谢云潇的话。她对华瑶怀有偏见,这?种偏见一时半会消除不?了。
谢云潇的语声比平日里更低沉、更冰冷:“倘若华瑶毫无城府,她不?会对你设防,你杀她易如?反掌……而?我为了报仇,也会杀兄杀姐。”
谢云潇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了。他看重华瑶胜过世间一切,如?果华瑶被戚饮冰害死了,他就要戚饮冰以命抵命,血债血偿。
“你……”戚饮冰气不?打一处来,“你真?的疯了!你疯了!你沉迷于?儿女之情,不?顾手足之情,连我都想杀?!你小子长?大了,有能耐了,就敢六亲不?认了!我真?要被你小子活活气死!!行了,你快滚吧,滚滚滚,就当你没有我这?个姐姐,你也别说自己是戚家人,你改姓高阳了!!”
戚饮冰怒不?可遏。她大步流星地走了,脚步飞快,好似一阵疾风刮过地板。
她还没走出三丈远,谢云潇的剑鞘横在了她的面?前。
谢云潇是天下第一流的武功高手。他并未出招,幻化的剑风已经凝成一道?屏障,挡住了戚饮冰全力?拍出的一掌。
谢云潇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仔细一想,他不?能与戚饮冰交恶,戚饮冰的本性并不?坏,只是她对华瑶误会太深。华瑶在秦州已有根基,凉州与秦州通力?协作,方能共渡难关。
父亲的状况究竟如?何,只凭戚饮冰一面?之词,谢云潇也不?能断定真?相。父亲常说,要以大局为重,如?今秦州局势比凉州更危急,朝廷也是虎视眈眈,谢云潇贸然返回凉州,恐怕会有顾此?失彼之势。
谢云潇打算写信给父亲,等候父亲的回复。想到这?里,他的叹息声轻不?可闻:“请你息怒,有话慢慢说。”
谢云潇越是冷静,戚饮冰越是愤怒。她右手按住刀柄,厉声道?:“你是谁?我是谁?我认识你吗?”
谢云潇收剑而?立,不?急不?躁道?:“三姐,你武功高强,熟读兵书,曾在校场练了三年的兵,又在月门关驻守两年,凉州的兵将无不?信服你,也只有你接得下父亲的重担。在外人面?前,父亲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你既是未来的镇国将军,可否平心静气,听?我一言?”
戚饮冰沉默不?语。
她和谢云潇相识多年,直至今日,她才发现谢云潇也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她一直以为谢云潇惜字如?金,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姿态,真?没想到谢云潇会讲这?么一大串的恭维话,还讲得颇有道?理,她的怒气消散了一半。
她靠近栏杆,半边衣袖被雨水淋湿,凉爽的雾气吹进了她的肺腑。她望向茫茫的夜空,淡声道?:“行,你说吧。”
谢云潇往后退了一步,以示谦让。他不?动声色道?:“你回到凉州之后,可以接替大哥的遗缺。你在军中资历尚浅,远不?及追随父亲多年的名将。趁着羌羯的兵力?尚未复原,你驻守军营,与父亲商议军务,分担他的职责,效仿他的策略,假以时日,你会树立威信,取代他的位置。”
戚饮冰慢慢地来回踱步,考虑到父亲的体力?大不?如?前,她确实应该尽快接班。但她又不?愿听?从谢云潇的劝告,就故意说:“依照父亲的意思,我必须把你带回家,也许父亲想让你继承爵位……”
“于?理不?合,”谢云潇漫不?经心道?,“我的姓氏是谢,子孙后代的姓氏是高阳,如何继承戚家的爵位?”
戚饮冰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呵,你的子孙后代,是要继承皇位吧。我们戚家的爵位,你早就看不?上了。”
谢云潇没有否认。
戚饮冰侧目,认真?地看着他,半开玩笑地说:“你跟我回凉州,我们起兵造反,你自己就能做皇帝,普天之下的每一座城、每一块地,全部由你掌控,由你一人说了算。”
谢云潇不?以为然,淡淡地笑了笑。他察觉到了戚饮冰审视的目光,仍未与她对视。他凭栏远眺,晦暗的风雨之中,巍峨的城墙绵延数十里,隔断了天际,也遮挡了锦绣江山。
谢云潇随意道?:“江山从来不?受任何人掌控。朝代更迭,世态变迁,最多不?过数百年。寿命之长?短,国运之兴衰,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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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乍听?起来,很是高深莫测,实则是在糊弄戚饮冰。
如?同谢云潇预料的那般,他的言论被戚饮冰认同。姐弟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戚饮冰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惘。
戚饮冰长?叹一声:“周朝从立国到亡国,历经了八百多年,唐朝两百年,宋朝三百年,元朝还不?到一百年,前朝末年,战火纷飞,最苦的还是老百姓。”
谢云潇附和道?:“古今成败,世代兴亡,不?过是天命的循环往复。”
戚饮冰转过身来,正对着谢云潇,坦诚道?:“我不?是想让你违背天命,只是,你也知道?,皇族暴虐成性,你跟着华瑶闯荡
江湖,肯定没有好结果。”
谢云潇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承认道?:“她一直对我很好。”
短短七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戚饮冰的心头。
戚饮冰忽然发现,谢云潇和华瑶之间的感情,远比她想象中深厚得多。他们这?一对少年夫妻,自有一种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尽的恩爱。他们相互依存,又相互体贴。
戚饮冰哑口无言,既担忧,又怅惘,还有一丝莫名的欣慰。
但她转念一想,谢云潇的容貌是人间绝色,风度是举世无双,堪称“大梁第一美人”,心智不?坚的少年人见到谢云潇,无不?销魂荡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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