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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207(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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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便条。一簇细长的火光朝上伸展,快烧到手指,他甩甩手,丢出窗户,叫灰烬随风而去。

    折回来,坐到沙发,于锦铭摸出一支烟点上。他两指捏着香烟,深深吸一口,继而弓起腰,手肘支着膝盖,缓缓吐出。

    灰白的烟升到雪白的窗户,屋子里静得简直要浮出个静字。

    他指甲盖弹弹烟灰,又吸几口,继而夹着烟,长臂一伸,拧开收音机。

    无线电接收到异国的电台,正播放一首俄文歌曲,手风琴与口琴响得统一。于锦铭背靠沙发,跟着女歌手轻柔的嗓音哼起来,同时在心里将一种母语翻译为另一种。

    歌里唱的是:

    “苹果树和梨树上开满花朵,雾在河上飘过;

    喀秋莎站在岸上、陡峭的岸上,开始唱歌。

    她唱得是草原的雄鹰,她唱得是心爱的人儿……”

    伴着悠扬的旋律,他从内兜取出一块用手心盘得油亮的怀表。银质的外壳因曾被坠机的烈火炙烤而变形,底部凹进去一块,导致卡扣难以合拢。他拨开盖子,表芯坏了一直没修,指针蒙着薄灰,永远停在了十六年前。在银盖内侧,贴着一张核桃大小的合照,合照上两人的面目早已模糊不堪,隐约能瞧出是一男一女,并肩在雪地。

    于锦铭对着那小小的椭圆,尝试回想那个人的样貌——矮个子,很瘦,瓷白的皮肤透着抑郁的淡青。是短发还是长发?他记不清,且当是长发吧。长发拢着巴掌大的小脸,细眉,杏眼,尖下巴,好似一把装在黑漆描金妆奁里的象牙扇。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不长这样。

    他就跟从前不大一样了。有时早起刮胡子,他对着镜子,看到自己那凸出来的颧骨,锥子似的,像是能戳死人。白人老得快,有白人血统的混血儿同样容易显老。但在相片里、在过去里,谁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一支歌曲快到尾声。

    它唱:

    “驻守边疆年轻的战士,心中怀念遥远的姑娘;

    勇敢战斗保卫祖国,喀秋莎爱情永远属于他。”

    于锦铭由衷地笑了。

    赤红的烟头迫近,他灭掉火星,合起怀表,起身去卧房拿纸笔,要给师娘写一封信,告诉她很快暴风雪就要来了,要多多注意。卧室窗帘紧闭,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出纸笔。里头还塞着一封张学铭寄来的信,信封压着一个文件袋,是昨天带去给谭碧的那个。被撕开的封口处露出资料的一角,于锦铭坐在床头,久久凝视着上头的贺常君三字。

    他知道,再过几十年,等他们再度重逢的时候,他一定会有许多关乎新中国的见闻要与他聊。

    收音机仍在响,一首歌唱罢了,换作另一首。

    隔几重木板,萨克斯与钢琴抖着肩膀跳起恰恰舞,你进我退、你退我进,银嗓子姚莉在这使人头晕的旋律里,滑溜溜地唱:“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谭碧挤在大罗新寰球百货店,周遭亦是看不尽的玫瑰红:广告单,包装纸,圣诞老人的棉袄,商场中央枞树上挂着的红袜,被冻红的小孩的脸蛋与母亲的手。

    她猫着腰,在这混乱色块的围剿下,飞快抽走两包同记工厂生产的酒芯糖。

    挣扎出人堆,谭碧逃到挂满小灯泡的圣诞树旁,清点起战利品。

    哈尔滨灌肠,“金地”白熊棉袜,麻花形的“拉斯克”,金银纸包的奶糖、酥糖、软糖、酒芯糖和咖啡糖……零零碎碎装了一袋。谭碧拎在手里,已经可以想见她收到东西时,暗暗埋怨她的模样了。她含着笑去结账,马上就是圣诞节,百货商店在做活动,可以凭发票抓彩。谭碧抽中一块棉手帕和三块作安慰奖的小人酥糖。

    出来,天已昏黄,广告牌陆续亮起彩灯。

    她往车站去,路过集市,看见好一群人围在一处高声谈论什么。谭碧以为是在卖特产,便凑上前,谁知人墙里头是一名妇人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女童。女童剪着齐耳短发,穿一件脏棉袄,睁大眼睛茫然地望向四周。

    是卖孩子的吧,谭碧腹议着,与女童短暂地对上了眼神。她生了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和谭碧尤为相似,但因为年纪小,所以脸颊肉嘟嘟的,是个短胖的瓜子。触电般,谭碧连忙扭头,预备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留住了她。

    “这小嘎真是日本人?”

    “嗯呐,这嘴里说的都是鬼子话。”那妇人讲着,推推身旁的女童,应是想让她开口说两句以表明身份。“她爹跑掉了,娘冻死了,把她丢在屯子里。我家三张嘴等着吃饭,自己的孩子都送出去两个,实在拉扯不了,你们谁行行好,把她带走。”

    谭碧回头,仔细打量起那女童,粉雕玉琢的,的确不像是出生在贫苦人家。

    她想:怕是难了,都说父债子还,这些年他们日本人杀了多少中国人,老的少的,甚至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现在他们战败,跑走了,抛下孩子在这里……不叫她偿命已是心善,还收养她?哼,大概是要被扔在路边,活活冻死饿死。

    想着,又听见一个男人问:“她能讲中国话不?”

    妇人摆手。“捡回来就没讲过话。”

    另一个人接话:“这咋整?别不是个哑巴。”

    “唉,你多教教就会了。”她答。“还小呢,总不能眼看着死掉。”

    周围人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出声。

    一阵缄默后,他们叹息着低语:“不成不成,不成不成。”说着,摇着头,人墙松动起来,很快便要散去。

    谭碧侧身,也打算跟随人流离开。

    这就是命。她迈出一步,想。又不是能传宗接代的大胖小子,还是个日本人,谁会来多管闲事?譬如她,因为家里吃不上饭,十几岁被亲爹卖到窑子里,又有哪个神仙菩萨来救她了?

    可那妇人是抱定主意,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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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一定要找到人,把这孩子托付出去。

    否则扔到大街上,活不过两天。

    她随手拉住一个过路的老汉,急急道:“哥,慢点,哥,再看看。你瞧她这模样,多叫人稀罕,带回去给你家娃当媳妇也——”

    “谁家会养个日本媳妇,”那人推脱,“这传出去,我家还怎么做人。”

    她立马追上去:“你看你那边哪家没讨老婆的,能不能送去,小孩长得很快,也就七八年工夫。领回去给口饭吃就行。”

    谭碧闻声,顿住脚步。

    她再度回眸。

    那小东西兴许是预感到自己的命运,呆看着带自己来集市的妇人与一位陌生的老汉交涉,不停比划着手势。她眨眨眼,热泪顺着小脸流进脖子,天太冷,泪痕冻在脸上,她抬起袖子去擦,棉衣也被冻得硬邦邦,脸被擦红一片。

    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谭碧在心里暗暗骂着,不知为何,想起了从前。

    是雨过天晴的一天,她被仔细地洗了脸、梳了头,辫子扎上红毛线。离家前母亲给她煮桂花鸡米头,加了好几勺白糖。她弟弟哭喊着要抢,被母亲一巴掌打走。吃完,父亲让她坐上驴车,把她带到城里。窑子点着大红灯笼,红的光照着白的脸,她沉默了一路,却在那时冷不丁哭了。也是这样默默地哭。泪水像两道蜿蜒的血河。

    她不禁走过去。

    刚巧抽奖得来了一条手帕,谭碧掏出来,递到女童跟前。对方抽泣着接过,擦擦脸,捻一捻鼻子。泪水浸湿了胸口,冻成了亮闪闪的冰晶。她见了,抽回手帕,蹲下替女孩擦衣服。兜里还有三块小人酥糖,她也拿出来给她。

    女童小心地拾起一粒,捧在手心,窃窃道:“ありがとう。”然后拨开蜡纸,将糖块含在嘴里。

    谭碧没学过日语,但上海沦陷后,日常免不了跟日本人打交道,听得来最常用的那几句。

    她回:“大丈夫です。”

    因为凭借记忆模仿发音,谭碧说得相当含糊,近乎是谐音的“呆胶布”。

    女孩却眼光亮了亮。

    妇人还在劝说那个老汉。谭碧转头看向他们,忽而有一种冲动,要把这孩子带走。她想,于锦铭多少也是个空军中校,没准能跟日本或美国那边的什么人说上话,帮这孩子找到父亲,至少是送回日本。要是找不到,就送到慈幼院。倘若实在没人接手,那她也不是不能……正思索,手指突然被牵动。谭碧低头看去,原来是那个孩子。她拉住她的手指,头仰着,小小的脸蛋、小小的手,似一朵含苞的玫瑰。

    有够鬼灵精,是看出她想带她走,立刻缠上来了?谭碧猜想着,竟感到安心。因为在这世道,只有够鬼的女孩才能活下去。

    触电似的暖流涌上心头,她脸一热,颤栗着用掌心包住女孩的小手。

    “喂!大娘。”谭碧喊。“你这小姑娘是不是不要了?不要我带走。”

    第二百零六章  永远的喀秋莎  (下)

    只用这么一句,便将孩子领走。

    还是坐公交车回家。冬日班次少,车内挤满了人,谭碧一手拎东西,一手环住女童的肩。天刚放晴,积雪还没铲干净,汽车摇晃着着向前开,整车厢的人成为一体,忽而往左倒,忽而朝右靠。谭碧在这富有节奏的晃动中低下头,看着女孩圆滚滚的脑壳,像个刚探出头的小蘑菇。

    她微笑,又有些恍惚:万一找不到她的父亲该怎么办?万一没办法送回日本该怎么办?万一没有慈幼院愿意收留,该怎么办?由她来收养,不是不行,只是她独来独往惯了,能当得了母亲吗?她连自己的娘亲长什么模样,都快要记不起来。更别提母爱,那又是什么东西?

    这般胡乱想着,车到站,谭碧牵着女孩下来,又在站台附近雇来一辆黄包车。

    她们坐上去,依旧是环搂的姿势。黄昏过去,绛紫的天幕里微微起了晚风。车夫动起来,那夹杂着冰晶的风直往人脸上吹。女孩埋头,依偎在她怀中。谭碧见状,忙从脚边的纸袋翻出一条围巾,包住她的脸。

    到家门口,天完全黑了,积雪是苍苍的靛蓝色。

    谭碧牵女孩进屋,放了东西,摁亮电灯。在东北过冬,暖炕得成天成晚地烧,因此里头与外面全然两个温度。谭碧搓搓发麻的双手,脱去女孩身上的脏棉袄,然后去厨房倒一脸盆热水,拉她坐到炕头擦脸擦手。

    弄完,她摆开纸笔。

    钨丝灯泡悬吊头顶,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桌边,似一对糖人。

    “你叫什么名字?”谭碧边问,边写下一个“名”字。

    日文汉字与中文相通。

    女孩沉默片刻,拿起钢笔,在“名”旁写下:田中令子。一笔一划,很是用力。她怯怯地瞥向谭碧,见对方朝自己点头,抿起唇,又在纸上画出一个长发的女人,写着“母亲,亡”。停笔,她抬头,眼里有微微的泪光。

    “嗯,我知道。”谭碧道。

    她俯身,凑到纸面写“知道”,令子看不懂,于是写“明白”,还是不懂。她挠挠头,尝试着写下“理解”,对方总算懂了。谭碧松了口气。她拿过白纸,写下“日本”,然后指一指令子,再指一指日本。

    “你,家人,送你回去,这里。”她说。

    令子紧握钢笔,看着对面人的手势,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低头,哆嗦着写下一个很短的日文,可能是她家的住址,谭碧看不懂,但紧跟着,她画出了一个小房子,里头住着两个长着皱纹的笑脸,可能是爷爷奶奶,随后也用力地写下一个“亡”字。

    她知道她回不去了。

    令子咬着嘴唇,一下大哭起来。

    “啊呀!不许哭,才给你洗的脸。”谭碧侧身,搂住女孩的肩膀,手一勾,且将枕头巾作面巾,用力擦着她冻伤的脸。“哭什么?你还活着呢,不许哭。”她埋怨。“再哭把你丢出去!”然而她埋怨得再狠,女孩也听不懂,只顾嚎啕大哭。谭碧叹气,垂下脸,将她搂得更紧。“好了好了,乖乖不哭……”她喃喃,拍打起女孩的后背。令子却哭得更凶。她攀住谭碧的脖子,像抱住浮木,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

    不知过去多久,令子终于哭累,手脚软和下来,蜷缩在她的臂弯,偶有一两声抽噎。

    谭碧拨拨她濡湿的发,把纸笔拿到跟前,在日本与她的名字间画出一道直线,写下“一定”,又怕她看不懂,便一口气将同义词补充上去,“肯定、必然、必须、绝对”。令子趴在她的膝头,看懂了。她说了句日语。谭碧听不懂,不过听口气,大概是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收留她?为什么愿意送她回日本?她的父亲为什么抛弃她和妈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说东北的土地肥沃得能捏出油,我们是来帮助他们实现大东亚共荣吗?……以上所有的为什么,都有一个统一的答案。

    谭碧无言。

    许久后,她写:战争。

    战争二字,中日也是相通。

    “战争已经结束了。”谭碧边说,边在那两个字上打了个叉,接着动笔,画出一个蘑菇头的小女孩,她笑着,领口戴着盛开的小花。“你还是个孩子。”

    火在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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