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棠溪追憋了憋,半晌扭过了头,“你烧刚退,本座不与你计较。”
“真的?”裴厌辞狡黠地笑了起来,他直起身子突然靠近,抓着肩膀往他脸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到底谁是狗!”棠溪追娇嗔了他一眼,到底任由他胡闹。
裴厌辞舌头舔舔上排锋锐的牙尖,笑得张扬得意,“你再敢诓我试试。”
啧,都破相了。
棠溪追拿出小镜子,手指想碰那两排嫣红凹陷的牙印又不敢,浮艳的眼里嗔怨又无奈。
全身都是这人的牙印子。
还有脏死人的口水。
九千岁蹙眉嫌弃。
但看裴厌辞的心绪终于由方才的低落变得轻松,督公大人心胸宽广,决定不予计较。
挂念了许久,就怕这人因为齐祥的事情影响到他的思绪和心情。
“明日面圣时,万般小心些。”
裴厌辞神色一正,“怎么说?”
棠溪追却没再说了,直接将他赶到床里侧,做势要霸占他剩下半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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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烧刚退。”裴厌辞警惕道。
“你以为我要做甚?”棠溪追掀了掀眼皮,解开腰带,脱了外裳,“三更半夜,难道要我刚来就走?”
“不行?”裴厌辞挑眉。
真想掐死这个没良心的。
“进去,本座愿意分与你半张床已是洪恩。”棠溪追朝他虚虚地甩甩手,“小心让你睡地板。”
真是没天。
裴厌辞不情不愿地挪了位子,还指挥他从柜子里拿出新的枕头。
等到并排躺到床上,两人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
感觉穿着衣裳老老实实躺在一起,不做点甚,有点怪怪的,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棠溪追望着头顶纱帐上绣着的白鹤,试图缓解这种尴尬,“你困吗?”
“嗯。”裴厌辞作势打了个呵欠,其实他已经躺了两日,今晚还睡了几个时辰,精神的很。
“你也困了吗?”
“嗯。”九千岁也应了一声,听着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哪里睡得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
“睡吧。”
“嗯。”
裴厌辞直板板地躺着,没一会儿就浑身难受,可翻身朝向另一人,他怕自己虚弱的身子都能主动骑在他腰上。
背对着人,会不会显出太冷漠无情了?
他觉得还是背对着人比较好。
才刚翻身,左手冷不丁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阻止了他的动作。
裴厌辞下意识睁开眼睛。
棠溪追没有睁眼,仿佛真的好似睡着了般,手下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谁都晓得对方没有睡。
裴厌辞又与他并排,规矩了手脚,笔直地躺着。
那只冷彻透骨的手仍未松开,他手指动了动,棠溪追以为他要挣脱,松了手,立刻又被反握住,十指相扣。
“我父皇也不是个好人。”一句轻渺的话音在床榻间飘出,在耳畔边炸开。
棠溪追浓而卷的眼睫颤了颤,终于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裴厌辞已经闭了眼,甚也看不到,但他知道,棠溪追和他爹有着翻不过的仇怨。
故事再假,人心是真。
没有人会在虚构的故事里给血亲杜撰一个那样恶心而又凄惨的结局。
越是假的,就越是叙述者所期盼的。
半晌,棠溪追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他的心胀得发酸,终究忍不住,翻身将人搂在了怀里。
裴厌辞脸颊蹭开他的衣襟,满足而舒服地贴着胸膛,回抱住了他的腰。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
受封为四品国子监祭酒,也算朝中要员,裴厌辞应该入宫谢恩。等棠溪追起床离去,他也就着朦胧的拂晓起身,赶早去了齐祥府上。
距离那日淋雨病后已有两日,他本想第二日就来的,奈何昏迷了一天一夜,把毋离和无疏吓了个半死,直到昨日他醒来才松口气。
接着,毋离顶着发黑的眼圈,眼睛一闭,直接睡了过去。
无疏立刻哇哇大叫起来,不是担心,而是告状,细数他昏迷期间这死胖子说了裴厌辞多少坏话。
裴厌辞给排位上了三炷香,又塞给在灵堂守夜的齐夫人母子一些银钱,这才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大宇皇宫位于皇城之内,皇城南部是中央衙署,往北广运门、承天门、长乐门一字排开,进了高耸的城门后,便是皇宫。西边是掖庭和内侍省,为宫女宦官居住之处,东边是太子的东宫,中间便是皇帝居住的玄微宫。
玄者,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也。眇醣乎其深也,顾称微焉。“玄微”二字,取自道家名作《抱朴子》的开篇。
裴厌辞听到这皇宫名字,兴致淡淡。
修炼再深厚有甚用,别说得道长生,借尸还魂都办不到。
玄微宫是一个庞大的宫殿群,为首正前方的就是平日里上朝的九霄殿,往左是宴请国宾的凌霞殿,往右是皇帝处政务的甘宸宫。
此番裴厌辞去的是甘宸宫。
皇帝端坐在正首上方,遥遥俯视下边的少年。
裴厌辞行了个大礼,谢恩的话说完,起身时,偷偷拿眼角余光瞄了下,殿内只有他和皇帝,再无旁人。
“裴祭酒。”
不待他多加思考,上方的天子已经开口,他忙微微躬身。
“你无需多礼。”皇帝叹道,“齐祭酒伤逝,朕实在痛心疾首。还记得几日前,他就站在你那位子上,为了举荐你,担保你的能力足以胜任祭酒一位,以死明志。”
“齐祭酒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更欠他一条命。”裴厌辞道。
“他为国子监鞠躬尽瘁十几年,若是当真觅得良才,也算死得其所了。”
裴厌辞抱拳的手紧了紧。
“你原本就是太子的人,因着这层关系在,郑清来对你也是厚待有加。”皇帝浅笑道,像一位敦厚和蔼的长辈,岁月并未在他脸上雕琢出太多痕迹,“虽说是义子,他对你也是寄予厚望,要甚就给甚。这次你能当上祭酒,他出了不少力,乌鸦尚会反哺,你莫忘了这份恩情。”
裴厌辞正想应下,突然心中一紧。
臣子升迁后来谢恩,这只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但皇帝常年修炼,连棠溪追太子等人都难常见,他这四品官在外人眼里是显赫,和那些尚书元老相比,可真不够看的,一个小小的谢恩,走个过场的形式而已,皇帝为何要亲自接见?
他想起了昨晚棠溪追的提醒。
一个小小的入宫谢恩,却要他万般小心。
思及皇帝方才的话,皇帝觉得他不是位“良才”?
可接下来的话又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看重和满意。
要学会感恩。
感恩谁?郑清来吗?还是太子?
他一下子想通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是他,太子,还是郑清来,都是一个人的臣,有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皇帝赐恩的结果。
对他寄予厚望的,是皇帝。
但,为甚?
“臣身为太子家仆,郑相义子,不会忘记他们的提携之恩。但从击鞠场开始,臣能脱离奴籍,是陛下隆恩。一入朝就能当上六品司业,也是陛下与郑相提点的结果。现在臣能任职四品祭酒,除了感谢郑相,感谢齐大人提携知遇之恩,更深知皇威浩荡,明目达聪。”
这些都是面圣时的常规套话,只是没有过多渲染郑家的不易,自己对郑家的感恩。
若只说这些,他的官位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郑相为了臣这位子心力交瘁,甚至为此与朝中大臣暗中结交,企图蒙蔽圣听,虽说其中包含拳拳爱子之心,但用错了地方,就是欺君。此等行为,万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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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有。”
裴厌辞读懂了皇帝,他要的不是感恩,而是“大义灭亲”,。
“你是个知事轻重的。”皇帝的语气染上了一丝笑音,比方才的试探多了一点人温,终于看出他“良才”的潜质。
裴厌辞不敢看人,反而将头垂得更低。
在他面前的,是大宇的权力最高者。
别管外界如何盛传棠溪追权倾天下,嚣张跋扈,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倘若真有人完全听信这个,也就离死不远了。
“郑清来总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和行事作风,朕也不爱管他。”皇帝清癯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意,可惜底下的人看不到,“他如今在府里丁忧,难免郁郁,你常去郑府走动走动,陪陪他。你说朕明目达聪,总也有打瞌睡的时候。郑清来若三年都不出来走动,朕恐怕都要忘记他了,以后常来甘宸殿走走。”
裴厌辞心中闪过几分暗喜,这回,终于能安心地应了声“是”。
豺狼蛰伏于暗处,猛虎派狐狸当他的耳目。
这一次,他可以狐假虎威。
第103章 准备 裴厌辞,你怎么这么贱!
裴厌辞从皇城出来已经将近午时, 早上颗粒米未进,饿得头晕眼花,出来看到毋离, 问:“还有吃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葱油饼?”小胖子不打自招, 目露惊悚。
裴厌辞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嘴角还带着油星子的葱花, 还问我怎么知道的, 也不知道给你大哥我留点, 还说我都爱带无疏出来不带你。”
“我多贴心, 知道你病刚好, 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替你尝味道, 来, 给你闻闻味。”说着张大了嘴朝他哈气。
“滚蛋。”裴厌辞被他那贱兮兮的样子给气笑了, 一巴掌把他的圆脸拍歪,上了马车。
“咱们现在出去搓一顿怎么样, 庆祝你又升官啦!”毋离兴奋道, “你毋大爷我请客。”
“这个之后再说,先去郑府。”
毋离绿豆眼转了转, “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个小官当当?”
“你想要个甚官?”
“我寻思着不良人就不错。”
“那都是群被招安的土匪流氓才当的。”
“打更的更夫呢?只有晚上出来溜达两圈, 轻松, 偷懒还没人晓得。”
“做个更夫要用四品官的关系?”裴厌辞哭笑不得。
“你难道比太子还大不成。”毋离嗤笑,“等你当了皇帝,我再跟你要金吾卫的职。”
“你想当金吾卫?”裴厌辞琢磨起来。
“也不是很想, 那是个累活儿,主要是那身衣裳威武帅气。”
“扼鹭监的岂不是更威武。”别看棠溪追人阴森森的,审美品味相当不错。
“对哦, 你跟那老阉儿关系不错。”毋离面团似的脸皱了起来,寻思着到底该要个金吾卫的官儿呢,还是扼鹭监的千户。
琢磨了一路,他都没琢磨明白,裴厌辞已经下了马车,往郑府走去。
府里还有别的客人。
顾越芊跪坐在郑相下首右侧,豆蔻染的艳红指甲搁在嘴畔边掩笑,“呦,今儿个大家都赶巧了,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着,凤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的顾九倾,后者自顾自地喝茶。
裴厌辞朝几人行了礼,跪坐在顾越芊旁边的位子上。
照露台上四面轻纱飘扬,竹帘半卷。
寒暄过后,裴厌辞说自己方才进宫谢了恩,就听郑相道:“你这位子得来不易,日后好好管教手下,别出大乱子,若是觉得力有不足,你可以问陈嗣宏,我也可以派几个人帮你。”
“多谢义父。”裴厌辞行礼道,坦然收下。
他现在就是缺人手,至于是谁的,都没甚要紧的。
“既然都是一家人,劲儿肯定都是往一处使的,四弟,把你方才的文书再拿给裴祭酒瞧瞧。”顾越芊道。
顾九倾哪里不晓得他这姐姐爱拱火和看热闹的性子,撩开眼皮,这才好似看见多了个人,望向裴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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