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博弈选出了最后的赢家,宁文斌长长舒了口气,脸上又挂起了那道尽在掌握的浅笑:“好,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诺,开始吧。”
得到示意的急救人员迅速展开了救援,器械药物一道上阵,这才堪堪拦停了持续恶化的情况。
宁钰的思绪几乎快要消散,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拉住武装带的手,被急救人员轻轻地拉回,却因为濒临休克,而没有任何挣扎反抗的余力。
“不行,情况太差了,必须要尽快手术。”
“让他们准备起来,我们得马上回去。”
急救人员的交谈落在耳边,那道包围在身边的温度被生生撕开,发麻的寒意失去阻挡,一下子将他彻底淹没。
模糊的视野开始变化,自己似乎是被小心地抬到了担架上,僵硬的身体无法动弹,宁钰只看见那道浑身染血的身影站在原地,沉默而疲惫地注视着自己一点点远去。
在某个瞬间,那身影像是终于接受了所有的事实,他攥着猩红的双拳,逆着所有的人潮,转身离去。
宁钰的眼眶红得快要滴血,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出声,只能在逐渐变黑的意识海中,一声声地大喊。
回来。
我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走。
他强行展开了低维视野,望着线条空间中越来越远的身影,拉开了试图接驳的细线。
迅速延长的细线伸到半空,像是张开了一只挽留的手,竭尽全力地想要拉住那道离去的脚步。
「……回……」
无形的手擦过李鸮的背影,却因为意识过于虚弱,在这次全力一搏的挣扎后,只能像一阵沉重的烟尘般飘落在地。
宁钰无法支撑指令,只能看着那背影一点点踏出空间森*晚*整*的消融边境,彻底消失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中。
他重重咳出一口血,随着意识渐黑,视野中所有的细线都在顷刻间化作纷飞齑粉,完全断绝了他最后的一丝期望。
彻底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海里只剩下几点朦胧的荧光。
宁钰躺在意识之中,窒息的濒死感让他完全没有动弹的余力,可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却朦胧地响起了两道交谈的声音。
双方的声音都轻轻浅浅,像是闲聊般在几点荧光间幽幽回荡。
——或大或小,人总得有个愿望啊。
——那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吧。
——我算在里头吗?
熟悉的低沉嗓音停顿片刻,随后又带着一阵轻笑,自若地开了口。
——算。
承诺郑重,如同在意识海中落下了一片涟漪。
渐渐起效的药物抚平了身体的疼痛,可那股难以诉诸于口的情绪,却像是缠在心头的荆棘,任凭他如何挣扎抗拒,还是一点点嵌入了心脏,扎透了那原本没有任何痕迹的心尖软肉。
不受控制的泪光还是溢出眼眶,打湿了眼睫,在宁钰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透明的伤痕。
骗子。
担架的布料上晕开了几滴泪迹,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食言的骗子。
第65章 第65章 如果是李鸮的话……
厚重的白雾遮挡在眼前, 像是没入了一片看不清水质的浑浊深潭。
皑皑白雪晃得人睁不开眼,宁钰的眉头紧皱,双眼通过眯起的缝隙, 艰难地观察着周围这片陌生而熟悉的环境。
大片大片的白茫反射着目眩的日光, 细密的雪层如同一块块油脂, 紧实而光滑地覆盖在岩石表层,绵延间, 又不经意地显露出了几块青色的山体。
呼出的热气凝成一片夸张的水雾, 随着风一下消散在半空, 宁钰看着这片越来越真实的雪地, 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眼前的场景清晰可辨, 连脚下的石子都有细致的纹, 清楚得已经完全不像是会在梦里出现的场景。
可宁钰从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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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雪山。
记忆中唯一能和雪山挂钩的, 就只有他小时候看地杂志上的一两页摄影照片, 除此之外, 再无印象。
那这些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踏出一步, 雪地发出了嘎吱的细微声响, 一截动物的断骨在雪下冒了尖, 如同指引般朝着山上指去。
感官如同被套了一层厚厚的覆膜, 宁钰麻木而缓慢地落下脚,直到额上突然落了一点凉意,他抬手一摸, 才发现是一团松散的雪花。
小而薄的雪花在指尖迅速消融,而下一刻, 那道像是被凝视一般的恶寒又再次从心头涌现。
「愤怒,悲伤,悔恨……」
带着共振的声音仿佛是在颅内响起, 宁钰的身形一顿,警惕地环顾四周,试探道:「……你是谁?」
环境中依然冷清,那声音没有回应,半晌,却如同看清了所有因果,喃喃自语道。
「情感,原来如此。」
什么意思?
不等宁钰再作追问,眼前的雪域突然下起了纷飞大雪,风雪呼啸,几乎在瞬间就填满了所有的视野。
白茫一点点消散,渐渐复苏的疼痛开始从胸口辐射到全身,吵闹狂啸的风声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耳边一阵循环且规律的无机质机械音。
宁钰平躺在病床上,还在输液的手背阵阵发凉,他没有睁眼,任由闭合的眼皮被窗外透来的阳光照得发热。
逐渐回笼的感官越来越清晰,仪器的滴滴声一如既往,并没有暴露他已经从昏迷中苏醒的事实。
床尾不远处传来了轻声的交谈,虽然暂时还不太听得清谈话的内容,但光听语气,比起交谈,反而更像是单方面的指责。
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宁钰打起精神,立刻抓住了那即将消散的后半句话。
“……明天自己去交接。”
“……明白。”对话里的另一人沉默片刻,像是在争取一般开了口,“博士,之前的那个任务,能不能还是交给我来?”
“交给你?”
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那人再次补充:“因为接触需要时间和契机,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换人,他可能不会……”
“说什么废话。”对方打断了他语速匆匆的解释,莫名其妙道,“你以为你降职了,以前的任务也能一笔勾销?”
这一句话已经变得无比清晰,宁钰已经确定,那是宁文斌和余铮。
宁文斌像是戴上了自己的口罩,发闷的声音踩着并不着急的脚步,自若地走向病房房门。
“反正现在障碍也扫除了,随便你怎么来,正好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拉开房门,随口给人来了一针强心剂,“你要是能让他接受你,接受留在基地,那何止是副队长,整个警卫队交给你管也不是不行。”
门页轻轻闭合,一下子将所有的声音阻挡隔绝。
宁钰一点点撑起眼,模糊的白色天花板上落了几道斑驳的金色日光,日光穿过窗外的枝叶,正乘着风轻轻摇晃。
他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沉,可比起身体上的难受,眼下一切都有了源头的可笑现状,反而更让他不适。
打从一开始,宁文斌的偏见就一直存在,不管自己和李鸮到底是什么关系,宁文斌的计划始终如一,不准备让他走,也根本不打算让李鸮留。
想要饰演一个体谅包容的好父亲,有太多的表面功夫要做,不能主动把场面闹得太难看,他干脆就照着已有的选择,重新设计安插了一个新的选项。
人选之中,既是他的心腹,又具备晋升野心的余铮,恰好契合了他计划的所有条件,二人在短暂的沟通后一拍即合,自此各取所需。
所有的变化都在照着章程按部就班地发生,可作为行动的核心,却没人在乎宁钰到底怎么想。
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宁钰”,于他们而言,似乎就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是被刻意捧起,用以献殷勤的易碎品,也是不需要有自我意识,只需要满足控制欲的所有物。
可他却唯独不是他自己。
疼痛的气息从唇齿间缓缓呼出,一旁的仪器仍在滴滴作响。
必须要走。
宁钰望着漆白的天花板,想着。
不能留在这里。
窗外的树影摇曳,透进房间的日光相较之前多了几分炎热,光线落在纯白的床上,给发凉的床单盖上一层温暖的辉光。
长年累月锤炼出来的身体保了宁钰一命,但位于胸口的枪伤,却还是不免引发了连带的并发症。
愈合修养的时间里,宁文斌常常会来病房看望,但每一次都会借用宽慰的名号,长篇大论地敲打他一番。
起初宁钰还有力气与他争论辩驳,可随着战线越拉越长,宁钰也越来越清楚,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早已伴随了宁文斌大半生,他根本不可能转变或是影响他的观念。
与其浪费口舌,一声简单的“随便”反而能换来更久的清净时间。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钰变得安静了许多。
除了换药和检查时,会对医护人员扬起礼貌的笑意轻声道谢,他大多数时间都靠在支起的床头,望着窗外的闹嚷静静出神。
这份带着距离的淡漠在对待宁文斌时尤为明显,宁文斌自己束手无策,却又不想去了解宁钰的想法,索性两手一摊,直接把烂摊子甩给了余铮处。
叩叩叩。
房门再一次被轻轻敲响,几乎已经成了每天无法剔除的保留节目。
宁钰望着窗外没有回应,听见门板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合起,有人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了病床边。
阳光擦过来人肩头,映照在他手中的那捧向日葵上,透着光的花盘泛着一道橙金色的辉边,宁钰落下眼,望着那圈辉光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看来余队挺闲的啊,还有功夫天天往我这儿跑。”
“该怎么说……也算是闲的吧。”余铮苦笑一声,把花搁在床头的桌子上,又殷勤地帮忙拉开了整片窗帘。
午后的日光如同泉涌般立刻填满了病房,渐渐升起的温度将屋里无形的潮湿一扫而空。
余铮来的这段时间都没再穿着那身黑色制服,像这回也只是套了件简约宽松的白色T恤,挎着一只腰包就过来了。
他年纪本就不大,自己的常服也全是休闲的款式,那件撑气场的警卫队制服一脱,整个人看起来就又小了几岁。
“那次事情之后,我就被降职调回小队了。”他解释着,搬了张椅子坐到了宁钰床边,“现在警卫队的事不归我管,平常轮班也就半天,确实比之前闲得多,这次顺路,刚好也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
“是吗。”宁钰移过眼,看着床边的人无动于衷,“有劳费心,下回就不用了。”
余铮有些不是滋味,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强调道:“我不是来盯梢你的,这些都只是我自己的意愿,和其他人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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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钰反问:“所以呢?”
“所以……”余铮挠了挠头,皱着眉攥起拳,又重新望向了没什么表情的宁钰,“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试试的机会?”
直白的话语突兀飘散在屋内,看着眼前万分紧张的余铮,宁钰却突然笑了一声。
那张还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被屋内反射的日光映得更亮,本就吸睛的眉眼扬着一道明媚的弧线,他勾了勾嘴角,出口的话里却带着冰冷的笑意:“机会?让你重新做回副队……不对,应该说是晋升成正队是吗?”
余铮的嗓音一涩,垂下了脖颈顿时哑口无言,他叹了声气,试图再为自己找补一番:“至少现在……不全是。”
“我不在乎,也不关我的事。”宁钰也没准备让余铮继续解释,他整顿了一番被褥,自如地靠回床头,背过了身,“请回吧,别再来了。”
他已经懒得再去顾及什么情不情面,将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房门轻轻闭合,屋内又只剩下了宁钰一个人。
他仰靠在床头,交叠盖在腹部的手已经瘦出了几道分明的骨节。
城内的鸟鸣依旧清脆,宁钰的视线挪向窗外,看着那片透着弧光的湛蓝天空,再次出神。
他有点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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