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后,周衍东有时也会翻旧账。
程溪流产之前,有时两人吵架,他会拿话刻薄她——
“选了我才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后悔没选宋言了是吗?”
“你要觉着我不够包容你,疼爱你,那就去找宋言啊。”
……
每当他说这些话,程溪总会哭着跟他闹,两个人越吵越凶,谁也不让谁,最后都是他服软,后退一步,哄一哄,程溪再给个台阶下,又和好了。
程溪流产以后,跟他闹过一阵儿就变得很乖。
他记得程溪变乖之前母亲过来陪了她一天,八成说了些什么,把她劝通了。
他问过程溪和母亲,那天都聊了什么,这两人嘴都严,对此闭口不谈。
他那会儿忙,也没追着问这事儿,只觉得反正程溪已经被彻底哄好了,又乖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拿到,便不再往深里探究她是怎么有了这种转变。
再后来,周衍东每每不舒服,又拿宋言来刻薄程溪,她从来不因为这个跟他闹,总是温柔地笑一笑,眉目平和,看着他说:“我心里除了你,再没别人了。”
他其实是信的,只不过为了多听她两句好话便往死里作,陈年老醋反复拿出来吃。
有一回他看出她是真的气了,委屈得红了眼,却又强忍着泪,不让自己哭出来,仍是挤出一个笑,温柔地望着他,嘴上打趣:“你老跟我提宋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呢!”
他被这话气笑了,程溪也噗嗤笑出声,眼泪流出来,抬手一边抹泪,一边娇嗔:“都怪你,逗得我又哭又笑!”
他气消了大半,摸摸她的脸,说:“宝宝,你现在脾气可真好。”
程溪不作声,靠在他怀里,脸贴上他胸膛。
等她从怀里离开,他发现自己胸口湿了一片。
他以为这些泪是之前流的,现在回想起来,浸湿他胸口的每一滴泪,都含着程溪无处言说的委屈。
这些泪,是她将脸埋进他胸口后流的啊。
在他不曾在意的时刻,她默默流了多少泪,独自咽下多少委屈,他以前从不曾了解过。
从回忆中抽离,周衍东翻开了手上这本硬壳日记。
日记扉页,程溪用清隽的字迹写下一句名言——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翻过扉页,周衍东从第一篇日记开始看起。
第一篇是二零一一年八月二十日写的,许多年前了——那会儿他们已经分手。
但这篇日记里程溪没有提过他半句。
她写了自己前些日子回了趟广城,回到曾经租过的房子附近转了转,又在那找了两天房子,没找着满意的,再三思索,决定去往云安省容州市容今县——那会儿容今只是个县城,前几年才从容州分出来,成为城市。
她在网上查过容今,觉得这里很宜居,便迅速从广城来到这里。
她把这次出发看看成一段冒险,用了整整两页纸书写自己对这段新旅程的期待和担忧,像个青春期的少女,对未知旅行怀着憧憬与不安。
周衍东一页一页往下看去,发现她记录了很多琐事。正如倪云初所说,程溪是个坚强又乐观的人。周衍东从字里行间读出了她对生活中所有一切的感恩之心。
直到二零一一年九月中旬,周衍东终于看到了程溪的怨言。
果她的命运注定充满了波折苦难,上天为什么要让她来到人间?难道有些人来世间走一遭的目的,就是为了吃尽苦头?
她想不通,看不透。放不开……
字迹间,有些字被泪滴晕染;有些字因颤抖而写得歪曲;有些字或许是因为怨恨太浓,笔尖划破了纸张……
但很快,紧接着在第二天的日记里,她又调整好了状态。
她写道——
【彻夜未眠,天亮后,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整个人疲惫至极,可又怎么都睡不着,索性起床,为自己煮了一碗面。
我想,我这种人,哪怕有万般缺点,但“打不倒”这一个优点,就能让我一直坚强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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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问命运,为何对我如此不公?问上天,为何对我如此残忍?今天,我想我有了答案。吃面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要是有人陪我一块儿吃,该多好啊!
我是孤独惯了的人,从小到大,早已习惯没人作伴。家里四口人,另外三个从不把我当自己人。后来遇上了周衍东,本以为人生有了依靠,最后才发现,其实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吃面时想的那句话,忽然让我恍然大悟——这个孩子,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这孩子是带着任务下来的,她/他的任务就是:终结我的孤单……
此时此刻,我的体内多了一颗种子。
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不再只有我。长久以来。我总是被无尽的孤寂围绕着,所有人都觉得我阳光,乐观,没有人知道,正是因为心里下过太多场雨,才会不断地向太阳靠拢;正是因为对待人生的态度底色是悲观,才会选择暂时乐观,让自己活得更舒坦一点……
感谢命运给了我这个孩子,感谢这个孩子选择了我,也感谢决定生下这个孩子的我自己。
太阳照常升起,阳光铺满一地,我站在光里,想象着自己是一棵大树。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树枝,我们一起沐浴阳光,等待雨露。
我们紧紧相连,彼此陪伴,再不孤独。】
最后两个字——“孤独”,被泪水浸透。
周衍东知道,这是感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他没发现自己也哭了。
他将目光挪回到前面几段话的某一句中。
【后来遇上了周衍东,本以为人生有了依靠,最后才发现,其实他从来都不属于我。】
周衍东想起,父亲曾经告诉过他,他和程溪,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住在一起,哪怕肌肤相亲,也从来都,不是同一类人。
所以,注定没有结局。
他颤抖着手,翻开下一页,一字一句在心里默读。
程溪记录了怀孕前期和中期的许多事。
宝宝很乖,几乎不怎么折腾她,她没什么孕反,吃得香睡得好,健步如飞,许多人都觉得她怀的是男孩,可她坚信自己会生个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像是得到了上天的某种暗示,她就是如此坚信。
女儿第一次踢她时,那种感觉给了她无比大的震撼。
孩子强烈的存在感完全驱散了她长年累月萦绕着她的孤单。
她被这鲜活的生命力感染,自己也像个孩子般,重新打量这个世界。
她对这个世界重拾了信心和好奇,充满期待地度过每一天。
孕后期,程溪很少写日记。肚子大了坐着不太舒服,她写过,每次出门,办事或者逛街,别人都会好心地提醒她坐,她笑着摇头拒绝。其实肚子越大,坐着越不舒服,短时间内站着反倒轻松些。
周衍东看完程溪怀孕期间写的日记,发现她只提过自己一次。
另一次虽然只字未提他的名字,可是他想,那会儿程溪心里,一定想着他。
那一次是这样的:程溪挺着大肚子,在公园里散步,看见一对年轻夫妻有说有笑,手拉着手,并肩走在她前面。走着走着,女人停住脚步,抬起一只脚晃了晃,原来是鞋带散了散了。男人立蹲下来,替她系好鞋带。女人娇笑着挽住男人胳膊,夫妻俩继续前行。
程溪写道:
【我被这样幸福的场景感动得想哭,又不禁扪心自问,这想哭的冲动,完全是因为幸福,还是也掺杂了一丝不甘与痛悔?】
那篇日记写到这里便结束了。
周衍东心想,自己到底让程溪痛到了何等地步,她才会日记中都无法坦然地谈论他,埋怨他?
哪怕咒骂他一句也好啊!
他是她人生中的污点吗?
是她千百个夜里,蓦然回首还胆战心惊不敢面对的错误吗?
他在她心里,到底算是怎样一个存在?
没了感情的前男友?刻骨铭心的初恋?孩子千里之外的生父?
周衍东不知道,也没有勇气知道。
他仰起头,目光从日记本移到天花板上,望着璀璨的水晶吊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很想将日记继续看完,此刻却无力承载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愣愣仰头望着灯,缓了好一会儿,放下日记本,起身离开书房,下楼轻轻敲响了女儿在的那间小客房。
程妙瑾在里面应了一声,他推门而进。
周衍东点头:“我想亲自过去看看。”
程妙瑾不知父亲为何突然这样安排,但还是懂事地点头答应。
离开公寓前,周衍东告诉尹岚,说自己带女儿出去旅游几天,尹岚也要跟着去,他自然是不让的,说这趟旅程安排得比较匆忙,她年纪大了,不适合她,这次先在家歇着,以后一定找机会带上她和方姨,四个人一块儿去。
他既然不肯,尹岚只得同意。
周衍东和女儿走出公寓,程妙瑾联系了倪老板问她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去,倪老板说想,周衍东立即买了三张三小时后飞容州的机票,派人将倪老板送去机场。
三人在机场汇合,谁心里都装着事,不想说话,默默并排坐着。
周衍东买的头等舱机票,上飞机后,程妙瑾小声对他说:“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头等舱。”
后排的倪老板也凑过来,笑道:“我也是,多谢周总!”
周衍东问:“感觉怎么样?”
她俩相视一笑,程妙瑾说:“挺好的,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周衍东淡淡点头,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程妙瑾轻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生气啦?”
周衍东扬眉:“没有,怎么会这样想?”
程妙瑾:“你好心给我们买了头等舱的票,我们好像不怎么领情……”
周衍东笑了,他其实压根没把她们那话当回事儿,说道:“你们跟程溪是一类人,对物质享受没那么看重,我理解。”
飞机起飞,他扭头看向窗外。
女儿也趴在窗边,惊叹于外面恢宏壮丽的景色。
周衍东问:“站得越高,脚下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小,对吗?”
程妙瑾点点头:“当然!”
周衍东:“我以前总觉得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当我站得足够高了,发现确实看得远,可是,能看到的东西也小了,举目望去,一片苍茫。”
这番话不提“孤单”二字,却又将孤单尽显,程妙瑾明白父亲这话的意思,默默望着窗外,耳旁又传来父亲的声音。
“站得高了,才发现世界那么大,人群密密麻麻。”
她不知父亲为何感慨这句话。
而此时此刻,周衍东心里想:在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多人里,要寻找一个主动消失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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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转过头,闭上眼睛,心里不禁又问出那句已经问了无数遍的话——
程溪,程溪,你在哪里?
周衍东不知不觉睡着了,又做了一些杂乱的梦,飞机落地过程中醒来,梦见过什么一律记不清,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早些年他来容州出差时,这里还没通高铁,现在从容州乘高铁到容今只需要半小时。
上了高铁,程妙瑾问:“爸爸,你以前跟妈妈来容州旅游过吗?”
周衍东摇头:“没有,我很少带她出来玩儿。”
程妙瑾又问:
周衍东想了想,心里算起来。
“二零一二年。”他说。
程妙瑾:“我就是那年出生的。”
真巧啊——父女俩不约而同在心里想。
周衍东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宿命感。
自己偏偏是二零一二年来的容州?
为什么不是头一年,也不是第二年?
为什么明明到了容州,却没有去容今?
要是当年自己去了容今,或者程溪来了容州,两个人会不会重逢?他会不会早早发现自己有了一个女儿?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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