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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3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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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知穿着这身在他的寝屋冻了多久。

    他神情比方才更加严肃,黑沉沉的眸光压下来,声音如覆霜雪:“这身衣裳哪里来的?”

    “买、买的呀……”轻莺望着裴少疏冷厉的表情,心里顿感不妙,裴相好像真的生气了,是讨厌自己这身吗?

    她心虚补充:“用月钱买的。”

    只见裴少疏仍旧不发一言,眼底酝酿不见底的深邃漩涡。

    “不……不好看吗?”轻莺咽下口水,摸了摸自己绯红裙身,手感犹如上等的罗纱,纹样也是百里挑一,就是飘带被自己给扯得皱巴巴,有点碍眼。

    但也不至于丑到不堪入目吧?

    轻莺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趴在裴少疏怀里蹭了蹭,像只受委屈的小狗,眼睛圆圆亮亮,水盈盈若春泓般:“大人莫要生气,奴婢知错。”

    “你错在何处?”裴少疏仍旧冷着脸。

    “不该偷偷溜进大人卧房、不该跳丢人现眼的舞……”她垂眸掰着手指头细细数,“也不该仗着大人不责打仆婢就胆大妄为……”

    嘴上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仍旧牢牢坐在裴少疏的腿上,犹如被粘住。

    “这都不是最大的错。”裴少疏平静开口。

    轻莺有点疑惑,想不通自己还做了什么滔天大错,歪歪脑袋问:“求大人告知,奴婢一定改。”

    “你最大的错是用全部月钱去买一件讨好他人的衣裳。”裴少疏说着往她半裸的腰身掐了一把,似乎为了让她长点教训。

    轻莺微微吃痛,漂亮面孔皱成一团,有点冤枉:“可是奴婢只是想让大人开心呀……”

    她活着不就是为了讨好他人吗?大人为何要动怒……

    裴少疏面色稍霁,捏住她精巧的下颌,使之微微仰头,低声问:“那你开心吗?”

    “……有点冷。”她抿住唇角,小声嗫嚅。

    屋内燃的灯烛忽明忽灭,照映二人身影投落在墙面,影影绰绰,朦胧相连。

    烛光下,裴少疏的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想要探究,却捉不住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情绪。

    轻莺眨眨眼,猜不透他的想法,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裴相应该没那么生气了。

    裴少疏命令:“去把衣裳换回来,立刻。”

    “……啊,现、现在换吗?”轻莺的脸庞泛起红晕,比身上的舞衣还要明艳,低声吞吞吐吐,“大人,是要看着奴婢换吗……”

    “去屏风后面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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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眉。

    “哦……”轻莺从温暖的怀抱中起身,肌肤接触到冰冷空气的刹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裴少疏瞥她一眼,尾音上扬:“你很失落?”

    轻莺连忙摇头,脑袋甩得像拨浪鼓。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没引诱成功当然失落……白瞎了一个月的月钱,好委屈。

    一步三回头走向屏风后方,轻莺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往裴少疏的方向瞧,对方仍旧稳坐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单臂支撑扶手上,似乎半阖着眼。她默默把一身胡姬舞裙脱下来,迅速叠放整齐,而后傻了眼。

    好像……自己的婢女服饰还丢在墙角!

    怎么办,要把舞裙重新穿好再悄悄过去拿吗?可是这身衣裳好难穿,足足要折腾好久呢,如此麻烦,裴相会不会嫌她费事?

    轻莺急得瑟瑟发抖,再不穿衣裳要冻坏了……

    此刻,裴少疏闭目养神,摒除一切杂念,嗅着清雅的檀香气息,疲倦一天的神思微微放松,沉心静气,周围亦宁静安逸。

    屋外似乎起了风,时不时树叶哗哗的摆动声音会透过窗牖入耳,跟飒飒夜风纠缠,衬得屋内更加静谧。

    清寂,安然,无有干扰。

    这时寂静的屋里突然响起一道局促紧张的艰涩声音,有点怂有点软:“大人,能不能帮奴婢把衣裳递过来……”

    第26章 耳朵 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听见窘迫的呼唤, 裴少疏睁开眼睛,没有往屏风的方向瞅,目光迅速锁定在墙角荷色婢女服之上, 抬步走过去捡起衣物, 把衣裳稍微一团,转身径直抛了过去——

    这些年整日埋头案牍之中, 裴少疏的眼神比寻常人要模糊一点, 方才的距离不算近,再加之有屏风相隔,抛衣物的时候只勉勉强强看出一点少女的身形轮廓, 如同雾里看花。

    看不清, 不算逾矩。

    一团浅绿色衣裳被高高抛起, 像是荷叶球, 越过绣纹精致屏风架子, 啪嗒砸在冻得发抖的轻莺身上。

    旋即他迅速转过身, 绝不留恋一眼。

    接到衣裳的轻莺感动不已, 手忙脚乱把裙装穿好, 嘴里喊着多谢大人,大人真是个好人云云。

    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裴少疏说不清是第几回叹气, 冷声道:“别磨蹭。”

    话音刚落, 轻莺就抱着怀里的舞裙从屏风后方慢慢挪出来,耷拉着脑袋来到他面前站定,一副我很乖巧知错能改的模样。

    换了旁人定然要因此心软几分。

    “这身舞衣没收。”裴少疏修长指节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把舞衣搁在上面。

    轻莺瞪大眼睛,祈求般眨着眼:“大人,五十文呢, 奴婢全部的身家都在上面……就不能……”

    裴少疏果断:“不能。”

    轻莺可怜巴巴抬起上目线。

    好不容易收到月钱,什么好吃的都没给自己买,全部花在这件胡姬舞裙之上,结果现在连裙子也没了……

    不仅损失了银钱,也没诱到裴相,赔了个一穷二白。

    委屈、郁闷、后悔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她真是倒霉透顶……

    “难过就好好记住,月钱是让你拿来犒劳自己的,不要把钱财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以后不要再乱挥霍。”裴少疏口吻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态度不容置疑,这件衣裳绝对没有要回的可能。

    轻莺莫名从里面听出几分语重心长。

    “奴婢定会谨记在心。”虽然心里懵懵懂懂,但她觉得裴相说的话定然是有道理的。

    “回去吧。”

    她点点头,把怀里的舞衣平稳搁放桌面,转过身离开,刚迈开腿没几步,又突然顿在原地,沉默良久踏着小碎步退了回来,嗒嗒回到裴少疏面前。

    裴少疏不明所以望着眼前去而复返的少女。

    须臾,轻莺抬眼与他视线相接,漂亮的眸子露出认真的神色,语气十分坚定:“奴婢最后想说一句话——”

    她深吸口气:“大人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语罢,再度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开。

    独留裴少疏站在原地,于一地静谧之中,遥望窗外明月良久良久。

    ……

    两日后,轻莺不许踏入书房的禁令终于解除。

    端着茶水来到书房门前,轻莺没有立刻敲门,反而小心翼翼地把左耳贴在门扉之上,偷听里面的动静。她依照梦里的裴相出的主意,端着托盘茶水像模像样,轻轻屏住呼吸。

    不多时,里面果然传来裴少疏与无铭的对话声。

    她立马竖起耳朵。

    屋内,书案上博山香炉散发丝丝缕缕缥缈的檀香,窗外明亮的日光毫无拘束地倾洒在沿角,宣纸之上的墨迹未干,站立书案前的男人轻轻搁下毛笔,推开砚台。

    无铭拿出一封信笺,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三娘二字,沾着浅淡的脂粉香,搓开纸张,上面唯有一行清秀字迹。

    对方果真不负所托,从柳林成口里套出泄题官员的线索。

    裴少疏捏着信,冷笑:“原来泄题的官员真的在礼部,这位王郎中挺有胆量,也不知莫尚书知情几分。”

    “属下觉得莫尚书应当不知情,否则不会主动把这差事推给大人,这跟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不是他主动告知,未必跟他毫无关系,”裴少疏眼神冷漠,“莫尚书也是年纪大了,被人偷了考题还一无所知。”

    无铭点头道:“大人,既然已经找到罪魁祸首,不如今日就扣押下王郎中,明日直接上奏圣上,请圣上处置裁决。”

    “不必急于一时,先把王谦春闱前后的行踪调查清楚,尤其是跟他接触过的人,乃至他的亲信去过何地,见过何人,皆要了如指掌。”裴少疏冷静交待。

    “对了,记得找人为孟三娘赎身,之后送她出长安,否则难保醉春坊会不会继续纠缠她。”

    无铭行礼:“属下遵命。”

    此刻门外的轻莺五官皱巴巴拧成一团,许多细节都没听清,只依稀听见那个泄题官员好像是什么王郎中?但她拿不准,只好把身子整个靠在门上,岂料动作幅度太大,手里的托盘没拿稳,里面的茶盏发出“吱嘎”的响声。

    糟糕!

    动静一出,轻莺惊得浑身冷汗,连忙扶好手里的托盘。怎么办,裴相铁定已经听到。

    里面寒凉严厉的声音传进耳朵。

    “谁在门外,进来。”

    轻莺尽力维持镇定自若,稳稳端住托盘迈进书房,距离较近的无铭谨慎盯在少女身上,她露出一个假笑,缓缓来到裴少疏身后,低头将茶盏奉上。

    无铭狐疑:“你方才一直在门外?”

    “啊……?”轻莺故作疑惑,“我就是不小心头撞到了门框上……”

    无铭扭头去看书房的门,嘴里念念有词:“没把门给撞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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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莺:“……”

    她脑袋没那么硬!

    “你先退下吧,无铭,该办的事儿别忘记。”裴少疏道。

    “是,属下告退。”无铭转身干脆利落出门,手扶在门框上摸了摸,确认没有磕碰损坏才把门合紧关严,脚步声走远。

    屋内陷入沉静,滚烫的茶水漂浮白烟,一溜溜飘散融化,消失无痕。

    见状,轻莺更加紧张,为了能在门口偷听,她特意泡了滚烫的茶水,因为怕在门外站久水会发凉,没料到裴相和无铭只讨论了不到一刻钟,提前做的准备反倒成了破绽。

    这种意外也不能怪她吧,轻莺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手心微微出汗,手指不停地搅弄衣裳布料,只求裴相不要问她为何泡如此烫的茶,自己真的不擅长撒谎呀……!

    裴少疏忽而抬头,若有所思盯着轻莺端详片刻。

    轻莺倏然与裴少疏微凉漆黑的眼睛对上目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更加忐忑,裴相为何突然瞟她,莫不是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方才撞哪儿了?”他冷不丁开口。

    轻莺手忙脚乱摸了摸额角,支支吾吾说:“就……就这儿,不打紧。”

    “撞得一丝痕迹都没有,”裴少疏似笑非笑,“脑袋蛮硬的。”

    “……”

    好懵,裴相是在夸她吗?

    轻莺瞥见那封信就明晃晃摆在香炉旁边,只要能稍微往前几步就能看清字迹,可是不敢明目张胆探脑袋,只好试探着问裴相是否需要自己研墨。

    研墨的话可以靠书案更近。

    “暂时不用。”

    “哦……”轻莺蹭了蹭脚尖。

    裴少疏问:“上回让你看的千字文可学了?”

    轻莺嗯嗯点头:“看了看了,不过有一些话奴婢看不懂,大人能解释一下吗?”

    “你说说看。”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轻莺记性本就差,一紧张更是忘了个干净。

    裴少疏替她接上:“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嗯嗯!对,就是这句,”轻莺露出崇敬的目光,心想不愧是裴相,随便说一句都能接上,“前一句奴婢大概能懂,后面是什么意思?”

    “君主贤王的教化覆盖草木,恩泽遍及四方,指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之意。”裴少疏不知想起了什么,目光忽而放得幽远。

    “大人在想什么?”轻莺看出他心不在焉。

    裴少疏回过神,摇头失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幼时学到这句话时,父亲曾教导我将来报效朝廷,济苍生,安社稷,做一世贤臣,可惜了……”

    轻莺轻声说:“大人的确是贤臣呀。”

    “权倾朝野的贤臣?无圣明君主又何来贤臣,自欺欺人罢了,”裴少疏不屑一顾,“谁在乎呢。”

    声音冷得如北风过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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