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挖下一锄头，神经绷得紧紧的，眼睛只盯着下面看，完全陷入到挖水的执念中，谁也影响不到他。
往下挖了不到两米，叶振东感觉到有水了，“叔，好像要出水了。”
再挖上几锄头，下面喷出黄泥水。
“出水了！”
“咱们挖出水了！”
“大队长，这水冰冰凉凉的，一定是好水！”
好些男人不顾喷涌出来的黄泥水浑浊不堪，捧起一把水，激动地喝了起来，“呸！甜的，呸呸呸，是甜水井！”
一边喝，一边往外吐泥沙，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咱们也挖出甜水井了，咱们红星生产大队有救了！”
有了水，不仅是庄稼有救了，他们也有救了。
红星的大队长激动得失态了，跪在土坑边上，抱着湿漉漉的泥土，哭得像是找到“妈妈”的孩子，“终于挖到了！感谢山神保佑！感谢山神保佑啊！”
叶振东拿起寻水符。这符纸果然是能寻找水源的符纸，之前是他想岔了，红星大队长说的没错，这是山神大人给他的提示，山神大人显灵了！
“大队长，我这里还有符纸，咱们再接着找找吧。”
这话把红星大队长的理智拉了回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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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咱们还有符纸，咱们可以继续再找找！”
他急忙站起身，不管身上的泥土，三步做两步走向叶振东，“大侄子，山神喜欢你，这次还是你来扔符纸。”
符纸只剩下最后一张了，叶振东心里挺舍不得的。但比起舍不得，他更想再次试试符纸的寻水效果。
拿出符纸，叶振东双手合十，对着大山的方向念念有词，“感谢山神保佑，求山神再次保佑我们找到适合挖井的地方。”
说到底，他也是个迷信的人。求山神有用，他就求山神；求河神有用，他也求河神。他的信仰，他的迷信，取决于神仙能不能显灵。
念叨完，叶振东摊开手，轻轻地朝手掌心吹出一口气。
符纸只是小小一张，风一吹，立刻往外动了动。叶振东深吸一口气，用更大的力气去吹动符纸。
符纸从手掌心飞出去，很快便没入到不远处的土地之中。
叶振东和红星大队长对视一眼。红星大队长捂着胸口，激动说：“挖，所有人去那边挖！”
很快，壮汉们在不远处挖出水。
红星大队长激动得哗哗掉眼泪，“真是老天爷保佑，真是山神保佑！”
转身找叶振东说话，“大侄子啊，你再看看你的口袋。”
他怀疑山神又给叶振东符纸了。山神真的很偏爱叶老哥的儿子，每当发现大侄子兜里的符纸用完了，又会立刻给他送上一些。
他们红星生产大队正是需要挖水井的时候，大侄子若是得了山神的符纸，合该多给红星大队一些，好帮助红星大队渡过这次的旱灾。
他不贪心，不求和大梨生产大队一样一家一户挖一个水井，他只要挖十个就可以了。
红星大队长目不转睛盯着叶振东看，眼神里明晃晃显露出对叶振东的怀疑。
叶振东哭笑不得地掏出衣兜，“没有，你看，兜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不死心，眼神看向另一个口袋。叶振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干脆把另一个口袋也掏空给他看，“真的没有！两边都没有。”
“裤兜也没有吗？”
“没有！”
叶振东抽了抽嘴角，“叔，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哥哥，大伯他们好像还想要寻水符。”
叶振东和红星的大队长不想透露符纸的事情，说话的时候凑得很近，说得很小声，只有他们自己能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肯定的。”
“人有时候比鬼还要贪心。没有的时候，想要有；等拥有了，就会想要更多；有了更多，就会想要独占所有。”
小安对人心研究的透透的，“别给了，不然他们会以为符纸想有就能有，要起来没完没了。”
说到这里，小安不想继续呆在红星大队了，飘过去拉起叶娲的手，“二婶买了猪头肉回来，咱们回去吧，这会回去应该赶得上吃肉。”
说走就走，兄妹两个毫无留恋，不管红星大队长和叶振东怎么拜山神，怎么祈求，一概不理，咻的一下消失不见。
回到家时，正好赶上家里吃午饭。
因着许向国带了猪头肉回来，叶阿奶割了些猪头肉给叶娲炖糊糊吃。猪头肉算是下水的一种，不值几个钱，讲究些的人家，不会买猪头肉吃。
叶阿奶也是不吃的。在她的认知里，猪头肉是用来供奉祖先的。人要是吃了猪头肉，主要是猪鼻子的部分，晚上睡觉是要打鼻鼾的。
猪脸肉也不能吃，上面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叶阿奶不知道什么是淋巴，但她牢记娘家长辈教下来的规矩，不给孩子吃猪头肉。
说来也是奇怪，猪耳朵明明属于猪头的一部分，但在叶阿奶的观念里，猪头肉是猪头肉，猪耳朵是猪耳朵，二者是不搭嘎的。孩子不能吃猪头肉，却能吃猪耳朵。
她把猪头肉分成三份，像是猪鼻子之类的留给叶老汉他们吃，男人嘛，打鼻鼾也是正常的。猪脸肉则是给几个媳妇吃，猪耳朵则分给孙子们吃。
叶娲吃的是猪耳朵上面的好肉，炖得烂乎乎的，不用嚼也能直接咽下。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盯着碗里的肉看，根本没有心思说话。
抢着吃完午饭，许向国一边喝水，一边偷瞄几个嫂子。她有些话想跟几个嫂子说，但那话吧有些羞臊人，不太好开口。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犹犹豫豫的，一杯水都快喝完了，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李翠花早就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作为长嫂，作为家里最得公婆看中的儿媳妇，眼看老二媳妇有话想说，左等右等不见她说，主动开口问：“弟妹有事？”
许向国僵住，脸上出现一瞬间的不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女人家的事情想要问大嫂和弟妹。”
听到“女人家”三个字，几个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李翠花往外瞧了瞧，见外边没有人走过，起身过去把门半掩上。
“什么事，你说吧。”
许向国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张了张嘴巴，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我那个又来了。”
赵招娣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来了就来了呗，女人每个月都得来上一回。你是不是那个用完了？我那里还有好些，你要是不够用，来我屋里拿。”
“不是你说的那样。”
许向国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些紧张，拿起水杯喝一口水，“我那个已经来过了，就在月初那会，但现在又来了。自从生了我家老大后，我那个就不太准时，有时候一个月来一回，有时候几个月来一回。”
卫生所的医生是男的，公社那边的医生也大多是男的，她想去找人看看，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我去问了卫生所的赵护士，她找医生给我开了些药，但那药吃完后吧，来得更厉害的，哗啦啦的，晚上睡觉都不安生。后来我又去找了神婆，从她那里拿了符纸回家冲水喝。但也不行，喝完后该来还是来了，不过没有之前来得厉害，一天天的就那么一点点，断断续续的，没完没了。”
叶娲很认真在旁边听，可她们说的话像是加了密似的，完全听不懂。
“哥哥，那个是哪个？”
小安也只是个孩子，虽然死了好几年了，但也不知道女人家的事，“不知道。不过我看二婶的脸色不太好，估计是哪里不好了。”
收回视线，他哎一声，“二嫂挺不容易的，她要是生病没了，二叔肯定会再找一个。”
叶娲不太喜欢二伯娘。但二伯娘对她还挺好的，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小零嘴。像是这次回来，就给她带了好些奶味的饼干。
那饼干硬邦邦的，用石头砸都砸不烂，正好给她磨牙。
“哥哥，我不想二伯娘死。”
“人的命数是注定了的。”
第63章 NB一更11 晋江首发，感谢订阅~……
“不过我看她不像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估计只是一些小毛病吧。”
小安对于生老病死看得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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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会有死的一天，只不过有些死的早, 有些死的晚而已。像他就是死的早，死了后也跟活着没多少差别。生生死死的, 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这不能拖着不管。”
李翠花生了几个孩子, 也曾跟许向国似的“血流不止”。不过她运气好, 熬了两年, 慢慢的就熬好了。
“你不是还想再生个儿子吗，想生就得先把那事治好了。”
她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我有个亲戚之前也跟你一样，我听她说, 她去问过医生，医生跟她说, 如果不把那事只好, 是很难怀上孩子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许向国, “你跟二弟要孩子本就艰难，如果不去治好，估计很难再有第二个孩子。”
所谓的亲戚就是她自己, 她那会反反复复地来了小半年，吃药不行, 用土法子治疗也不行, 最后还是去找了医生。但那医生说了一堆她听不懂的话，还说后续治疗会比较麻烦，要开刀剖肚子什么，她听了就害怕, 自己偷偷跑了。
“你那亲戚现在有孩子了吗？”
许向国有些心动，但她又怕去大医院不好治。女人的毛病很少去医院找医生看的，要是被身边的人知道了，会在背后说乱七八糟的话。
她好歹是供销社的售货员，要是治那事的事被传了出去，以后不好开展工作。
“没有。”
李翠花是个要脸的，一直瞒着“血流不止”的事，哪怕是跟她日日相处的赵招娣也不知道她曾经有过那方面的毛病。
因为说谎了，心里多少有点虚，躲开许向国的视线，看向左前方，假装在认真观察不远处的椅子，“一直没怀上，哪怕后来那事好了，也是没有怀上。”
赵招娣拉起衣角给叶润平擦干净额头上的灰尘，也想起来一件事，小声说：“二嫂，你那事可大可小。我们大队也有人一直来那事，也是生了孩子后一直来，有时候一个月得来上大半个月。”
许向国一把捉住她的手，脸上紧张不已，“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死了？”
许向国瞪大眼睛，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怎，怎么就死了？不就是一直来那事吗，不至于就要死吧？”
赵招娣不知道详情，只知道那人前两年没了，“二嫂你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咱们女人本来就不容易，要是不小心因为那事没了，男人和孩子可怎么办？”
许向国不说话了。
男人怎么办她不管，但她儿子绝对不能有后娘。
咬咬牙，她下定决心，“我过几天就去！”
不去不行了，她现在心慌得厉害，总感觉下一秒就会因为大出血死不瞑目。
下午还得去上工，聊到这里，李翠花和赵招娣见许向国没心情继续往下聊了，默默起身回屋休息。
回屋也休息不了多久了，估计只能眯上半个小时就得起床出去上工。
下午两点，上工时间到了，家里要出去上工的纷纷出门去跟记分员报到。一般来说，每天的工作都是分好了的，早上做什么，下午也会做什么。但有时因为分下来的工作比较简单，只有一个早上就能做好，这个时候，下午就得重新去找记分员领新的活计了。
李翠花和赵招娣都领到了给番薯田擂垄的工作。
同一时间，叶振东那边领着一众壮汉尝试在几个刚挖出来的水坑附近找地方挖井。他们手上已经没有寻水符了，只能靠直觉尝试挖井。
不知道是叶振东运气不好，还是红星大队的地下水流向七拐八绕不好挖，在附近挖了一个下午，挖不出来一个出水的井，做了一个下午白工。
到了下午四点多，叶振东有些扛不住了，甩干净身上的泥，急匆匆去找红星的大队长。
“叔，我先回去了。”
福妹之前给过他符纸，他没要，不知道福妹手上还有没有符纸。
不管福妹手上有没有，他都得回去问问。福妹是仙女转世，上辈子跟山神多多少的都算是有点关系，山神既然肯给他一些符纸，肯定也会给福妹一些符纸。
是时候回去跟福妹要一些了，不然他在红星大队这边根本挖不出水井。整个下午他都在反思，一会在想是他运气不好，还是红星大队这边风水不好；一会想要是整个下午都挖不出水井，红星大队的人会在背地里怎么议论自己。
“明天我再来。”
见红星的大队长不乐意他走，急忙走过去，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回去再求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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