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公爵先生,意志力就是比一般人顽强。”
符彧露出虚伪的笑容,亲切地夸赞道。
下一秒,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大腿内侧。
他被……断了吗?
无法躲避的恐惧战胜了他曾经无处不在的自尊与自傲。
祁晏秋喉咙里溢出痛鸣,又疑似传出软弱的哭腔。但也就是短短一瞬,便被他硬生生咽回去。冷汗像身体哀泣的泪水,不绝地渗出。
汽车内终于完全陷入了寂静。
鲜血濡湿了他的裤子,他痛得头也昏、眼睛也昏,简直没一处舒服。骨头好像散了架,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拉扯着他的血肉往下坠,撕裂般痛楚。
而最紧要的是,匕首还停留在他身体内,仿佛在搅他的血管、他的骨头。
蒙眼的黑布被摘掉,他神情恍惚地看着符彧。她卡住他的下颌,逼迫他仰起脸,而他则无声无息地任由她摆布。直到她状似诧异地问道:“哭了?”
祁晏秋才恍然意识到那些冰冷地糊在脸上的,是他的眼泪。
“你看看你,没本事就不要学人家搞不入流的小动作了嘛!”符彧神情和煦地责怪道,“匕首这么危险,是你这种废物能碰的吗?”
“一不小心不就扎自己身上了吗?”
她装模作样抚摸着他红肿的脸,语气好像很心疼:“真可怜啊,两边脸都不对称了。”说着就反手响亮地抽了他另一边完好的脸。
啊,这下就顺眼多了。
然后她殷切地叮嘱道:“这回吃了教训,下次可要记住了。千万不要随便对别人动刀子啊,不然——”
“没弄死别人,你就得等死了。”
符彧笑吟吟地拔出了那把匕首。
*
后视镜中。
程又注视着她,心跳得越来越快。
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他盯着她被阴影浸泡的半张侧脸,以及她手上不小心沾的血,眼神中闪过了奇异的光彩。
真是太……
怎么会这么……
他腾出一只手松开领口,好让呼吸更顺畅些。
脸红得甚至发烫。
程又的喉结滚动着,他感到有些渴。
想舔她手背的血,想跪在她脚下吻她的鞋尖。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
这辆车从医院出发,最后又回到了医院。
熟悉的地点,完美的循环。
符彧提前进去找洗手间,幸亏她很有经验,血没怎么蹭上她的外套,只有手上溅了一些。程又则若无其事地把祁晏秋送进去。
原本他就是钻了空子,打听好没人陪着祁晏秋才把他趁机绑出医院的。加上祁晏秋自己也是个脾气大的,他不喜欢有人跟着,自然没人触他的霉头。
结果却方便了程又。
医生见怪不怪地把人推进去,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些大少爷之间的事。狗咬狗,人就远远地躲开好了。
程又转了几圈才在卫生间外面的洗手池找到符彧。
“医生说差一点就伤到要害了,”他从镜子里盯着她,试探道,“你留手了?”
“你是这么想的?”
符彧也看向镜子,两个人的视线在镜面交叠:“直接割了他,我可就麻烦大了。何况我只是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没有真想要他的命。”
“我是这种人吗?”她扬眉问道。
“你不是,”程又一字一顿地回答,声音不可抑制地染上兴奋,“因为你还要更坏,更恶劣。”
“以后他但凡用到,就会想起今天这一刀。”
“要是终生难忘,那就只好一辈子做个养胃的残废。”
他恶劣地说道。
符彧不置可否,慢悠悠关上水龙头:“这可是你说的,和我无关。”
这时,余光忽然瞥见程又眼神怪异地盯着自己的手,他甚至咽了咽口水。银荡的贱货。符彧暗自哂笑,面上却依然神色不改。
她冷不丁把泡过凉水的手按上他柔软光滑的脸颊。
水珠挂在他丝绒般的皮肤上,她轻佻地用他的脸擦干手,然后掐住他的腮帮。
“勾引我?”
“不行吗?”
他仰起头。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
——讨好我?
——不行吗?
——勾引我?
——不行吗?
符彧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来今天是铁了心要做个贱货。可惜了,她偏偏不要他。
漫不经心地想着,她状似随意地捏了捏他的左耳,然后凑近。她的气息打在他的耳畔,程又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扩大,直到听见她轻轻喊道:“程再。”
神经质的笑容猝然刹住,僵在了脸上。
“不好吧,对着我叫我哥哥的名字。”红色的眼珠子机械地转向她。
“有什么不好?反正你们也是一体的。”
程又紧紧盯着她:“那我也不是他。”
“是啊,真可惜,”符彧做出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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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表情,叹息道,“同样一张脸,为什么我总是更想看见他呢?”
仿佛被这句话提醒了,她真挚地询问道:“说起来他还好吗?耳朵听不见了,真是可怜啊。”
“有什么可怜?!”
他赫然出声,掩饰不住语气和面容上的刻薄:“是他自己犯蠢,不是吗?”
“这可不像一个弟弟应该说的话,你哥哥当初在病房和我聊天可是很维护你呢。”符彧无辜地看着他,似乎只是随口指责。
程又不说话了。
沉默了半晌,他收敛了僵硬的笑意,重新露出那副古怪的神色:“你总是这样。”
“逼我们嫉妒,再笑着看我们发疯。”
“反正痛苦和你无关,”他逼上前一步,“对吗?”
空气中顿时响起清脆的声音。
他被打得偏过头,耳朵也发出了嗡鸣声——要是真聋了就好了,这样他就不欠程再什么了。他们也能继续站在同一个起点。
他要和程再彻底分开。
什么共生关系?都该去死!
“知道还犯贱。”
程又低着头,舔着口腔里弥漫开的铁锈味。下垂的眼睛捕捉到那双鞋逐渐远去,可他没有再跟上去。跟上去也没用,反正也会被甩掉。
他还不够有价值,还不够有用。
只有他在她那边拥有无可替代的作用,他才不会成为她手边可有可无的垃圾。
他一遍遍默念着,但是难言的怒火仍然在烧他的心。
回去!
找程再!
几乎是被这两道指令催使着一路驾车飞驰回家。没有顾得上把车停好,他就急迫地下车,把钥匙看也不看地丢给围上来的下人手里。
程再!
程再!
都是因为程再!
“少爷!”
有人疾呼着追过来,他完全无暇顾及,不耐烦地要他们通通滚开。找了一圈,房间、阳台、书房……哪里都没有他!这个该死的东西究竟躲在了哪里?
“少爷!您是在找大少爷吗?”
他猛地扭过头:“他在哪儿?!”
下人被他气势汹汹的神态吓了一跳,禁不住后退了一步,犹犹豫豫道:“在、在后花园看鱼。您——诶——”
“少爷!”
程又越来越快,到后面甚至是跑了。可是真正看见程再坐在轮椅上,对着水池看鱼时,他一下子又冷静下来。注意到他似乎恢复了正常,诚惶诚恐跟来的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他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少爷!”
“扑通”一声,程又将程再连人带轮椅推进了水池。
围观的几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动弹,也忘记了救人。
还是管家有经验,先反应过来,急匆匆地吆喝着让人一齐过去把人捞上来。一时间,花园里乱成一片。好不容易把湿淋淋的程再拉上来,准备的毛巾还没裹上去,一道黑影扑了上来。
程又用力拔下一枝花,花刺倒插进肉里,他好像毫无知觉。也不管疼痛,只是恶狠狠地压在程再身上,一只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当初你没有死在妈妈肚子里?”
明明都说了他生下来就体弱,还需要住保温箱。
为什么当初要救他?
艳丽的红色瞳孔阴沉沉地盯着他。
耳边是人群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眼前是程再涨得通红、甚至发紫的面孔。这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从小他们就形影不离,所有人都赞叹着他们的默契和密不可分的感情。
但是这些人都忘记了。
小时候,在最开始,他们是打过架的,也是互相谩骂过对方,希望对方从这个世界消失的。
见鬼的双生子!
程又暴怒地用尖锐的花刺划烂了他的脸。
原本漂亮的玫瑰花园变成了丑陋的裂谷。狭长的血痕沿着耳根斜跨过大半张脸,爆开的伤口顿时被潺潺的鲜血淹没。
已经有人不顾他的身份,强行从背后拖拽着他离开。
逼问一个字一个字挤出他的牙齿:“为什么这个家有我一个还不够?”
“为什么你不能去死?!”
在被押下去的最后一刻,他恶毒地质问道。
阴沉的天,骤然狂风大作。
大雨滂沱。
第65章 开局六十五条鱼
“因为你是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废物。”
程再不顾周围人的惊呼和劝阻, 自顾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那张惨白的面孔幽灵似的漂浮在程又焰红的瞳孔,泛紫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了怨毒的话语。
“你才是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
大雨将两株一模一样的玫瑰冲刷成了两堆残花败叶。鲜艳的花瓣已经凋零,棘手的刺却仍在不遗余力地扎进对方的根茎。
血在灰色的天空下暗成一汪黑水, 弯弯折折从脸庞流下, 再滴滴答答在下颌沉沉坠落。程又盯着那张丑陋又可怖的脸,以及对面防备地、警惕地护在程再身边的人。
所有人都围在程再身边,站在他的对面。
可明明现在他才是仅剩的一个完好无缺的人。
他们不怕那个丑东西, 却怕自己。
真是可笑。
程又竭力告诫自己,他不在乎,所以不必生气。一群低贱的下人罢了, 他们懂什么美丑?他根本不必在意他们的选择。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又不是符彧!
是的, 只有符彧会在意他漂亮的脸, 胜过他的一切。
她那么喜欢好看的人,这回一定不会放弃他, 选择另一个他。
程又倏地从刚才那个人手上抢过自己的车钥匙,发疯一般向江家疾驰。江家的下人被他吓了一跳, 尤其他阴沉着脸, 眼神晦暗, 唯有脸像刷了劣质的白漆, 毫无血色。
“符小姐, 这……”下人战战兢兢看着他, 声音颤抖地给符彧打电话。
然而电话的另一边却全然不在意:“别管他, 他要来,就让他呆在楼底下。当他不存在好了。”
“是, ”下人为难地对程又说道, “您看这……要不您回去吧,外面好大的雨。”
“不用。”
虽然没有见到符彧, 可呆在花园里往上数着灯光已经让他心情平静不少。他孤身站在外面,仰头猜测着哪一盏灯属于她。
忽然,他的目光凝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阳台探出脸——江别春倨傲地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两个人的视线隔着冰冷的雨点像野兽在厮杀。但很快,江别春率先收回了视线。
他先退了一步,然后让程又眼睁睁看着他穿过阳台那扇小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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