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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0-22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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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冯秀芬一点也闲不住。她现在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刚生完孩子没两个月,她就继续开始忙活承包地的事了。

    种苹果不能光靠蛮力,还需要学技术学方法。冯秀芬虽然不识字,但也在很勤勉地学。看不懂书,便让程木匠念给她听;买不起电视机,便先买个小收音机听新闻。她深知因为不识字而什么都不懂的苦,因此总不忘积极获取信息。

    但一旦涉及到利益的事情,便总有争端。譬如冯秀芬承包的早,占了一块挺好的地,现在好多家都想要,嘻嘻哈哈的,就说要不用我家的地跟你换行不行?程木匠都快被说动了,眼看就要稀里糊涂用好地换块弱地,没想到一贯少言寡语的冯秀芬,死死守护着自己的利益,寸步不让。遇到那种泼皮无赖,她也一点不怵,站出来就吵架,自带一股狠劲,像一头凶猛的母狮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没能占成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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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有人觉得不爽。于是渐渐地,有人就开始在程木匠耳边吹风了。

    他们拉着程木匠去吃饭喝酒抽烟打牌,称兄道弟,好不热闹。

    程木匠从小就是在各村四处辗转讨生活的孤儿。在以宗姓为链接的乡村,他就像长久游离于集体的一个孤立原子,虽然生活在这里,却像个没什么话事权的透明人。现在骤然被这么热情对待,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仿佛一下子融入集体,有资格上桌吃饭了。

    席间笑谈,就有人拍着他肩膀说,大兄弟,现在都知道你媳妇可是个厉害人物了,往那一站,十里八乡的都害怕她。

    又有人说,不过啊,大老爷们也不能什么都听媳妇的。男人嘛,事事都听媳妇的,那不就是窝囊废嘛!

    还有人说,嫂子刚生的是个女娃?那得趁年轻赶紧再生一个男娃啊,现在整日东跑西颠那么累干嘛,大哥你赶紧让嫂子再生一个。

    还有人给他出主意,别事事都听你媳妇的。你得学会给她立立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程木匠本来对自己的小日子很满足,对这些话也不甚在意。耐不住这些话天天在耳朵里飘,往脑子里钻。

    渐渐地,他的心里,也不由开始起了变化。

    ……

    冯秀芬每天都忙忙碌碌,干劲十足。不再用自己的血汗填无底的黑洞,她觉得每一份努力都能看见回报,因此更加振奋地建设着自己的小家。

    她本来对婚姻不抱什么期望。男人对她来说是在农村生活的通行证,除此之外不但毫无用途,甚至还会有吸干自己血的风险。因此,她只希望另一半别奸懒馋滑拖自己后腿就行,所以挑了这么个无根无基的程木匠。

    但随着日渐相处,她发现程木匠也是一个踏实肯干的人,什么事都跟自己商量着来。因此,她也渐渐对这个人有了几分真挚的感情。

    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憧憬,认为两人只要一条心,就不愁没有好日子。

    冯秀芬是如此倾情投入进生活的建设。以至于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渐渐察觉出程木匠的变化。

    刚开始只是很细微的痕迹。譬如,晚上回到家时,程木匠变得比过去更沉默了些,问他什么,他也只是简单地嗯啊敷衍着,不像过去那样积极回应了。

    冯秀芬只当他是做活计累着了,倒也没多想。

    但渐渐地,更多的迹象浮现出来。

    喊他帮忙干活,他总是一副听不见的样子,即使听见了也慢吞吞的动作很敷衍不耐;还会刻意提高音量,以命令的语气支使她端茶,倒水什么的;在家里也没个笑影。

    不仅如此。冯秀芬发现他晚上回家也越来越晚,身上开始频繁出现烟酒的气息。

    问他干嘛去了?他一声不吭,冷着脸自顾自睡觉去了。

    冯秀芬心里逐渐憋着一股子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起这样的变化。但她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有一次,她需要拉着板车去十里地外拉树苗,路途很远,还要过几个坡,必须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才行。

    她让程木匠陪自己去。程木匠冷着脸说店里忙着呢,没时间。

    冯秀芬便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一会儿,然后叫了自己二妹妹去帮忙。

    树苗装了满满一板车。一路上,冯秀芬跟妹妹轮换着拉板车,累得满头大汗,十分辛苦。

    结果刚过了一个坡,就看见程木匠跟村里的狗剩,并排骑着自行车,从前方往这边骑过来。

    二妹妹就笑着说,呦,姐夫这是特意来接你了。

    冯秀芬心里也略感欣慰,以为他是忙完了赶紧过来帮忙了。

    等到人到了近前,程木匠就下了车,表情略显尴尬。

    冯秀芬就问他,你干嘛来了?

    程木匠挠挠头,尴尬地说,狗剩媳妇也去拉树苗了,他来跟着狗剩一起去帮忙迎一迎。

    然后他就骑上自行车,跟狗剩继续往前走了。

    ……

    ……

    ……

    冯秀芬踢开院门,卸下车,然后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堂屋正中央,抱着手臂板着脸,带着一身汗和一肚子气等着。

    程木匠过了会儿也回来了。进了门,也是死板着脸,不说话,也不看她,只打水洗脸。

    “你不是说你没时间去帮我拉车?怎么给狗剩拉车就有时间了?”冯秀芬压抑着怒气问。

    程木匠擦着脸,还是不说话。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冯秀芬怒意越来越高,“你放着自己家的活不做,跑去别人家帮忙?狗剩那么个大高个,你看看人家媳妇需要你去帮忙吗?”

    程木匠紧抿着嘴,怄气似地冷着脸。

    冯秀芬放软了态度,说:“咱俩说说话吧,有什么话敞开了说……”

    程木匠哼了声,半晌撂下句:“大老爷们的事儿不用你管!”

    然后就去里屋瘫成大字型睡觉去了。

    冯秀芬气得浑身发抖。

    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冯老汉”,在这人身上长了出来。

    这让她既恶心,又心寒。

    两人从此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冯秀芬身上还残留着那一辈的女人的传统气息。她在生气之余,也逐渐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可能是自己真的太忙了忽视了对方?导致对方对自己这么冷脸以待?

    结婚最开始一两年的和谐生活给了她一些错觉,认为只要自己多关注一下家庭,就能回到原来那种和谐的氛围中。

    于是冯秀芬也在努力地缓和着气氛。对于对方各种恶劣的态度,她也压抑着怒气,尽量不去计较。

    但是程木匠变本加厉。

    他越来越频繁地跟村里人喝酒,打牌,有时到夜里一两点才回来。回家之后,像个大爷一样,挎着个死人脸,没个好脸色。

    他还会在她跟别人争执,维护自己利益的时候,站出来,怒目横眉地呵斥她“你少说几句!”

    “冯老汉”在他身上,似乎一下子膨胀了好几倍。

    大年三十。

    冯秀芬做在饭桌旁等着。外面鞭炮齐鸣,合家欢乐。面前饭桌上是一桌子的年夜饭,已经彻底凉掉了。她的脸色,比饭菜的温度更寒。

    钟表指针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程木匠带着一身酒气,终于回了家。

    他摇摇晃晃踏进屋子里。

    “你去哪了。”冯秀芬寒着脸问,“今天大年三十。”

    “你管我呢。”程木匠打着酒嗝说,“我才是这个家当家的,你得听我的,以后少跟我指手画脚!”

    然后就去里屋睡觉去了。

    冯秀芬胸口起伏越来越大。

    她直接猛地起身把一桌子饭菜掀翻,然后就去另一个屋子里抱起自己熟睡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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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用厚厚的军大衣包裹严实,带着盛怒出了门。

    碗盘碎裂一地的声音惊醒了程木匠。出门的时候他还在门里嗷嗷叫:“做这副样给谁看!还觉得我会怕你呢!有本事就别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茫茫黑夜里,远处传来的零星鞭炮声。

    【09】之遥冯秀芬把自己女儿绑在背上,一边流泪,一边骑着自行车在黑夜里一路狂奔。 她先是下意识地想回娘家。但骑上那条路时,她忽地顿住。

    然后立刻向相反的方向骑去。

    她不顾一切地骑啊骑。她彻底受够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立刻离开这个令人恶心的,吃人的地方!越远越好!

    她一路骑进了城里,来到了火车站。

    老式火车站的售票处只有一个窗口还有灯火。现在是过年,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很少有人来买票的,只留下一个人值班。

    冯秀芬抱着孩子来到那个窗口。

    “同志,我要买票!”她趴在窗口说。

    窗口值班的工作人员正盖着大衣躺在椅子上打瞌睡,呼噜震天响。

    “同志!我要买票!”冯秀芬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仓惶回荡着。

    工作人员终于醒过来了。他呓语着,不耐烦地咂着嘴,睡眼惺忪打开电脑。

    “这个时间点还买票……你是去哪个地方?”他抱怨着问问。

    冯秀芬愣住了。

    “问你去哪的票!”工作人员又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是啊,去哪里……

    冯秀芬惶然愣在那里。

    然后,她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的身影。

    “华海大学!我要去华海大学读书!”幕布上,女孩熠熠生辉的目光,如在眼前。

    冯秀芬心脏立刻跳动起来。

    “去华海!同志,请给我一张去华海的票!”冯秀芬急切地对着窗口说。

    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

    “没有一张去华海的票。”他干巴巴道。

    冯秀芬一愣。然后更着急了。

    “怎么会呢?”她着急地说,“坐火车不是哪都能去吗?我们村、我们村就有去华海打工的,怎么会没有……你再帮我查查……”

    “我说没有一张——”工作人员拖长嗓音,不耐烦道,“没有直达华海的一张票你懂不?去那里得换乘三四趟车,得要好几张票……”

    “好几张票……”冯秀芬仓惶重复着。

    她从来没出过远门,也没坐过火车,不知道为什么要好几张票,也不知道什么叫换乘。

    “那、那能到华海不?”她惶惑地问。

    “你买好票自然能到……”工作人员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行,那我就买去华海的票!”她说着,掏出自己身份证递上去,“我现在就想走,越快越好!”

    “没有现在就走的。最近的一趟车在早晨的六点半昂。”

    工作人员边说边啪嗒嗒在键盘上敲打,然后让她交钱,要近两百块,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字。冯秀芬把自己私房钱拿出来,数好,交上去。然后就看见好几张红色的票子跟身份证一起从窗口推了出来。

    “候车室在右手边。到哪趟车就出示哪张车票。”工作人员懒洋洋叮嘱着,然后打算回去睡觉了。

    冯秀芬拿起这几张红色的车票。她很想辨认出上面的字,可是好多字她都不认识。她只能敲窗口再问:“同志,我想去华海,应该先出示哪张车票?”

    “上边不是有字你自己不会看?”

    “我不认字……”

    “不认字还去那么远,到车站你自己问!”工作人员说着,不耐烦地关上了窗口。

    冯秀芬便握着着一手的车票,孤零零地站在大厅里。

    她觉得很惶惑,很无助,像在梦里一样。

    她梦游般地往右边走去,找到了传说中的候车室,然后抱着孩子坐到长椅上,发着呆。

    又拿起车票看。

    手里车票一共五张。每一张她使劲看,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最简单的常用字。

    不过她认得“华海”两个字的样子。她曾经无数次描摹过这两个字的样子。

    她终于从好几张车票中找到了那一张。

    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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