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原本就欠他的,他还帮她救出了哥哥?
“别捡!”陆怀屿连忙阻止。
可惜为时已晚,姜扶笙心慌意乱之间将手送到了锋利的瓷片上。
“嘶——”
姜扶笙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抬手,食指和中指已然被瓷片割破,鲜红的血涌出来凝成鲜艳的一道。
“别乱动。”陆怀屿抓住她手,朝外头招呼:“翡翠,进来收拾一下。”
他说着拉起姜扶笙,到立柜处取出药箱替姜扶笙处理伤口。他专注地望着姜扶笙手指伤处,在姜扶笙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冰寒阴森。
她总告诉他她心里没有赵元承。可一听说赵元承要去青州平疫病便慌成这样。人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这些年她虽然人在他身边,可心却一直系在赵元承身上。
赵元承对她也是百般纠缠,不肯放手。
不过没关系,赵元承很快就会染上疫病一命呜呼。
只要赵元承不在了,他和姜扶笙还会恢复从前琴瑟相调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你在担心他。”陆怀屿忽然开口。
这话犹如平地炸雷响在姜扶笙耳边,她慌促地摇头:“不是,没有……”
“包好了。”陆怀屿松开她手,轻抚她脑袋:“笙儿紧张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心软,即便元承这些日子和你弄得很不愉快。但眼见他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也还是于心不忍……”
他温和地看着姜扶笙,眼中满是宠溺。
姜扶笙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大概就是他说的那样吧。
此生她和赵元承已经没有可能,但她还是盼着他好一点,更好一点。
“等他动身的时候,我们去给他践行。”陆怀屿含笑道。
姜扶笙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他,片刻后又摇了摇头:“不了。”
他们两个见了面就起冲突,还是不去得好。
“是不是怕我和他起争执?”陆怀屿手搭在她肩上:“别担心,我们不和他碰面,远远地送送他便是。我知道你不是对他难以忘怀,只是心软不忍见他去送死罢了。”
“夫君。”姜扶笙靠到他怀里,感动道:“你怎么这样好?”
赵元承此去也不知会如何。她的确很想去送送他,不被他看到的那种。
他若是看到她去,必然又会冷嘲热讽……
“元承毕竟是我表弟,我和你一样同他有从小长大的情分。”陆怀屿轻拍她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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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我也要谢谢他肯让我娶到你。当初他若是不肯放手,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姜扶笙摇头不语,过去的事情她早就不让自己去想了。
陆怀屿道:“不说这些让你伤心了。说点好的,元承他吉人自有天相。当初病得那样重,后来也痊愈了。疫病拦不住他的。”
姜扶笙没有说话。那可是疫病,哪里那么容易就平息了?
晚上,姜扶笙全然无法入睡,脑海中各种事情一件接一件冒出来。
想起陆怀川说的关于陆怀屿的事,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黑暗中,她偏头朝陆怀川的方向看过去。
陆怀川今日对她所说的一切,或许都是真的。只有一件事陆怀川好像说谎了——他一点也不像陆怀川,反而更像是陆怀屿。
她记得陆怀川在书院时的样子,翩翩君子温润如玉。陆怀川生在陆府,长在书院。从小是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一只的人。正是这样心软的性子,才会同情陆怀屿的遭遇,攒银子将陆怀屿从火坑中救出来。
真正的陆怀川不可能会那么残忍地对待惜兰。
反而是陆怀屿,从小吃尽苦头,又在西洲馆那样的地方受尽折磨,才会养得性子扭曲,以至于那么残暴地对待惜兰。
而他们夫妻之间……周公之礼上,也不能说他是不行吧,总归有些不尽如人意——她倒也没有嫌弃过,是他自己总是对自己不满。
大概是在西洲馆那些经历,导致他身子成了这副样子。
当初陆怀川的身子骨,也比眼前这人要好些。
她缓缓翻身面对陆怀川。陆怀川睡觉轻,她生怕吵醒了他。
她怔怔望着床外侧熟睡的那个人许久,一股凉意从脚尖直窜到头顶。难道赵元承是对的,她的夫君根本不是陆怀川,而是冒充陆怀川的陆怀屿?
陆怀屿忽然坐起身看她。
姜扶笙紧张地往后缩了缩,小声问他:“夫君,怎么了……”
陆怀屿低头凑
近,逼视着她,眼神阴惨惨的可怕至极:“你在怀疑我了?”
“没……我没有……”姜扶笙心慌极了,不敢承认。
忽然想起那晚惜兰的惨状,她心里害怕极了。想逃跑身子却半点动弹不得。
陆怀屿脸色铁青,手里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根擀面杖,正是对惜兰下手的那一根……
姜扶笙惊恐中用力挣扎起来,可腿就是一步也挪不动。危急关头,赵元承忽然出现!
他手持长剑劈断擀面杖,剑尖指着陆怀屿犹如天神下凡。
“陆怀屿,你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
陆怀屿面目狰狞,一言不发举起被削尖的擀面杖朝赵元承腹部直刺而去!
“不,不要……”
姜扶笙撕心裂肺地哭喊。
“笙儿,笙儿……”
耳畔有人在唤她。
姜扶笙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眼前放大的脸庞她吃了一惊,猛地往后退让。
“做噩梦了?”陆怀屿面色和煦,抬手摸了摸她额头:“出了一头的汗。”
姜扶笙这才清醒过来,方才原来是噩梦一场,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她捂着心口咽了咽口水,看了陆怀屿一眼,倒也不是很害怕。
她大概可以确认眼前的人不是陆怀川,而是陆怀屿。
陆怀屿对谁都不好,陆父陆母、惜兰、姜家所有的人……甚至他可能害死了陆怀川,鸠占鹊巢。可以说,陆怀屿坏事做尽,但独独对她极好,所有的事情无不依从她。就连她数次和赵元承牵扯不清,陆怀屿也从来没有怪过她。陆怀屿为什么单对她这么好?
“没事吧?”陆怀屿拿了帕子给她擦汗。
姜扶笙摇摇头:“夫君,我今日想约婉茹去看戏。”
她不想在府里待着,更不想面对陆怀屿。只想找个地方待着,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陆怀屿失笑:“你想去何处,不必和我说。我派人去和婉茹说一声?”
“不用了,我等会儿让人去吧。”姜扶笙回他。
“也好。”陆怀屿应了:“不过现在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起床去衙门点卯。”
姜扶笙应了。
陆怀屿一出门,她便也起床了,早早登了陈家的门。
陈太傅极重家风。陈婉茹每日寅时便要起床侍奉父母。姜扶笙到时她已然伺候好父母,自己也用过了早饭。
姜扶笙与陈母打了招呼,带着陈婉茹一道去了西坊的戏园子。
大的戏园子里有夫人姑娘们专用的小台子。
说白了也就是一间大一些的厢房里面布置戏台子,下面放桌椅,图个清静罢了。
两人到了地方,要了茶水点心坐下。陈婉茹点了一出戏,台上便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一场戏唱罢。
姜扶笙仍然盯着台上出神。
陈婉茹挥挥手打发了那些戏子,转而招呼道:“金金?”
她连着喊了两三声,姜扶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她:“嗯?怎么不唱了?”
她脑中都是这几日的事。尤其是昨夜想到的……如果和她成亲的人真的是陆怀屿,那他也太可怕了。害死了自己的哥哥,抢占了哥哥的生活,学着哥哥的样子……
倘若她同陆怀屿和离……可是姜家已经不在了,和离了她能去哪里?又怎么给爹翻案?
可她也不能继续和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凶神恶鬼在一起啊。
“金金,你有什么心事?”陈婉茹偏头看着她。
“我能有什么心事?”姜扶笙摇头,弯眸朝她笑了笑。
这里面的事情,令她难以启齿。即便陈婉茹是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她也说不出口。
“不对。”陈婉茹凑近了看着她道:“你分明是有事的样子,魂不守舍的到底怎么了?”
“没有。”姜扶笙扯出笑意:“我就是想爹娘和兄长他们了……”
她垂下长睫,郁郁寡欢。
要是家里没有出事就好了。她离开陆家,还能回到姜家去。
爹娘和兄长绝不会不管她的。可惜他们如今自身难保。
“别太担心了。姜伯父和我爹一样是正直的人,总有一日会洗清冤屈的。”陈婉茹拍拍她的手宽慰她:“你就当这是姜伯父的劫数。等这一劫过了,人自然就回来了。”
“好。”姜扶笙听着笑了。
“金金。”陈婉茹靠得近了些,脸有些红了:“这些日子有没有听到持曜的消息?”
她想主动一些找赵元承,可爹娘成日将她拘在内宅之中,无事都不放她出门,她寻不到机会去找赵元承。
遇上宴席一类的事,赵元承总是众星拱月,根本无暇理会她。
算起来,她有两个来月没有见到赵元承了,也无从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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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消息。
其实见到姜扶笙时她便想问,但到底是没成亲的女儿家,不大好意思开口。故而拖到这会儿。
“他……”姜扶笙迟疑,不知要不要说出赵元承去青州平疫病之事。
陈婉茹温婉贤淑,又善解人意,是顶好的姑娘。她也一心想撮合陈婉茹和赵元承,奈何赵元承他……
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姜扶笙和陈婉茹齐齐转头往外看,又对视了一眼。
“谁啊?”陈婉茹问。
姜扶笙摇摇头:“不知道,是小二吧?”
她起身提着裙摆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赵元承玉身长立。他面色冷峻,垂着乌浓狭长的黑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姜扶笙惊骇地后退一步。
“是谁啊?”陈婉茹好奇地走近,瞧见赵元承心猛地跳了一下,脸也跟着红了:“持曜,是你……进来一起看戏吧?”
她看了赵元承一眼,娇羞地低下头。
“不了。”赵元承目光依旧落在姜扶笙身上:“你跟我来。”
姜扶笙摇头:“我不去,我要回家了。”
她说着便要夺门而出。赵元承这样无所顾忌地单独找她,陈婉茹会误会的!
赵元承错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我去青州你是不是很高兴?”
他没有将话说得很明白,言语里的意思只有他和姜扶笙懂。
青州大疫,他死在那处回不来,就没人继续纠缠姜扶笙,不就称了她的心意?
她自然高兴。
姜扶笙蹙眉还未说话,身旁的陈婉茹往前一步,紧张道:“持曜,你要去青州?那地方有大疫去不得,我听说这次的疫病厉害得紧,染上必死,你千万不能去青州。”
姜扶笙抿抿唇,将话儿咽了下去,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
赵元承仍然拦在门前,终于侧眸看向陈婉茹:“奉陛下之命。”
陈婉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这个时候去青州太危险了。你先别走,我回去求我爹,让他去跟陛下求情,你……”
姜扶笙不禁看陈婉茹。陈婉茹平日里怕极了陈太傅,见了陈太傅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陈太傅是一定不准女儿家议政的。陈婉茹却愿意为了赵元承去求陈太傅,足见她对赵元承的真心。
“不必。”赵元承径直拒绝了,再次看向姜扶笙:“走不走?”
他眼皮薄薄,黑眼睛沉沉带着威胁的光。
姜扶笙自是知道他的手段。她若是不跟他走,他不管不顾起来能当着陈婉茹的面将她扛走。
为了不让陈婉茹误会,她只能屈从。
“婉茹,他有话和我说,我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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