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要推开对方。
他既想要对方信任,又畏惧对方发现一切的真相。
“听我说,”在这隐秘的黑暗中,楚怀存的声音终于又一次响起。他的声音清冷,仿佛任何情绪都无法打扰,在夜幕中就像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季瑛,你是个很复杂的人,作为敌人,我愿意对你抱有最大的重视,我们的立场不同,这点我心知肚明;而我希望看见你选择我,这点对你而言也不言而喻。”
“嗯。”方才的一番话用掉了他的力气,季瑛茫然地应了一声。
楚怀存没有抽身离去,也没有将他的挣扎归咎于一次对敌人的错误表达,他此时看起来比想象中还要专注,目光如冰雪般落在他身上,落在他眼睛里。
季瑛想,是不是因为这一切融化了,才搞得他整颗心在一瞬间变得湿漉漉的?
归根结底,对他说这些做什么呢?莫名其妙发这么一通脾气,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不识抬举的人才会做出来的恩将仇报之事。现在的楚怀存并不欠季瑛什么,反而为他安排了方先生解毒,在隐秘处曾与他牵手拥抱,甚至唇齿交融。
他们本来就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楚怀存却仿佛看见了他心中所想,紧接着说:“而关于……喜欢,我同样想要慎重考虑。季瑛,我愿意你靠近并不是因为怜悯,我没有专门来看某个人落难的癖好。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我确实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让方先生为你施针。若是你愿意等,我之后也能来见你。”
楚相思忖,季瑛到底是怎么每次都顺理成章地说出“喜欢”两字的。这两个字在一向不动声色的楚相嘴中被咀嚼了一下,品味到了一丝滚烫,于是匆匆咽下。
季瑛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轻轻地说:
“我要是等不了了呢?”
他心中因为楚怀存的话稍稍泛起一点波澜,然而苦涩的余味仍旧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他忽然惶恐地意识到楚怀存的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不讨厌你”、“目前还没有”,这些言语织成了一张有条不紊的网,楚相颇有耐心,一点点后退,简直就像是已经预设了结果。
楚相抬起眼眸,那双如冰雪般冷冽的眼睛与他的视线相触。
季瑛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年以前。
此时的气氛正好,本该借此机会更进一步,他却情不自禁踉跄了一下。他想,楚怀存会接住他的。但季瑛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并没有向前落进对方的怀里,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抽出了与楚怀存交握的手。
原来只要他狠心,就能做到。
季瑛蓦然意识到,楚怀存的温柔和他所想到的只争朝夕,本就是不可兼得的两项。这个念头就像一把泛着寒芒的刀刃,将他那些心照不宣的期待完全斩断。从他认识楚怀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该明白对方对待感情本来就专注又诚恳。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把对方拉到这潭死水中。
他不能——在意识到楚怀存在未来有可能真的喜欢上他时退缩,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季瑛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垂下眼睛,看向一大片混沌的、见不到边界的地面。他甚至不一定能等到那时候,这样的自己难道不是自私得令人生憎?
自己处处受制于人,难道希望楚怀存也体会这种滋味么。
在夜色中,季瑛身着深紫色官袍,在寒风中显得太轻薄了。他们的距离在一瞬间很近,随后季瑛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
“楚相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他说,“这不是个好习惯,尤其是面对我这样的人。你怎么知道我说的爱慕都是真的呢?或许是有人命令我接近你,说不定所谓的毒药,其实是我自己设下的一个套,就指望楚相看我可怜,什么都顺着我,最后狠狠地反咬你一口。”
“那你会说出来吗?”
楚怀存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目光微微跟随着他。
“说不定我忽然良心发现了。”
季瑛再一次笑起来,但他现在甚至连虚假的笑也挂不住:
“楚相也该明白,和我这样的人接触,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以后再不会招惹楚相了,还请楚相最后相信我一次,我……”
没等到楚怀存回答,在他们身后的幽暗中,便应景地响起了脚步声。原来是宫中来人,要请季瑛进去。宫里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两人身上,好在他也感受到了这里残留下的争执的余韵,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季瑛顿了顿:“我得先走了。”
他转过身,没有半点停留。今夜的月亮似乎也雾蒙蒙的,照在他的眼角,看不到一点泪痕。他行走时踩着旧园林的枯败枝叶上,一片吱吱呀呀的响声。楚怀存没有去追,季府的管事终于又一次走了过来,看着楚相的脸色,赔着小心道:“季大人说,楚相若喜欢,可以再转转。”
“不必。”
楚怀存镇静地说,右手又不禁按上了腰间的剑。他不是瞎子,也不傻,不可能像季瑛想象中那样就此顺理成章地告别。他想要的东西,即使是在天上也要亲手摘下来,何况突如其来转变态度的季瑛。
被世人称作狼子野心的楚相,自然不是想招惹就招惹,也不是想叫停就能叫停的。
他或许反而能藉此触摸到一点季瑛真正的内里。
第134章 说书客
季瑛从宫中出来时, 天色一片黑沉沉,也看不见星星。他吁了一口气,周围宫城的灯光闪烁着,门外已经有人接应他, 还有一顶深色的宫轿。他接下来的任务还很繁重。
他坐进轿子, 仿佛不经意般问道:“有什么新的消息?”
轿夫是宫里的人,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但他听见季大人的这番问话, 面色却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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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低声说:“陛下几日前召了七殿下进宫,之后便没理睬过他,倒是端王殿下近来恩宠极盛, 日日进见陛下,或许……”
季瑛的声音因为疲劳而带有一点嘶哑, 却仍旧令人感到背后发凉的危险:“慎言。”
对方噤声。他变回了那个宫中来的车夫,目不斜视。马车在即将宵禁的夜晚平稳地行走着,马蹄声哒哒, 提前宣告从宫中来的新消息。季瑛记得住王城的每一条街道的轨迹,他闭上眼睛, 没有掀开帘子,就这样经过了相府。
但他的心还是无法克制地、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
相府的议事厅中还灯火通明。
先是方先生汇报他在季府找到的东西。
魏老先生留下的几张纸张残页, 无论是他的学生还是相府的其他谋士都一筹莫展,但方先生是什么人?行走江湖,破解密文对他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楚怀存直接把残文交给他, 他也敢担下这个任务,一头栽进他那堆神神道道的书研究了好几天,才满脸神秘莫测的微笑走了出来。
梁客春从科举考试后,简直在方先生的书斋门口扎了根, 见他出来忙迎上去:
“先生,您、您明白这些残页是什么意思了么?”
方先生颇为仙风道骨地晃了晃手指,十足地勾起人兴趣后,才开口说:“还没有。”
被辜负的梁客春颇有点委屈地向楚怀存控诉了一遍方先生溜人的不良癖好,楚相颇为失笑,恰好方先生也溜溜达达到了前厅,干脆就此询问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方先生说:“找到了什么,我暂时不确定。这些残页实际上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可以破解的密文,解读出来的意思大概是‘上七,左四,上九,埋于下’,这显然是一个方位。后半部分是某种文字,就连我也无法读懂。但是……”
“但是什么?”梁客春眼睛都直了,连忙问。
“但是我大概能猜到是哪一族的语言。”方先生说,“那时候你们都还小呢,先帝七十寿辰时曾有一队异族的车马进京觐见,为首的几个人浑身纹满虬杂的花纹,满口令人听不懂的鸟语。好在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是真金白银,还学了中原的字体。当时我看过他们彼此交流的文书,字就长成这副鬼模样。”
他飞快地接着说,唯恐这个任务落在他身上:“我可认不得。”
梁客春茫然地盯着他看,他本来是想要兴师问罪,没想到再一次被方先生的话给迷住了:
“那、那魏老先生怎么会留下这个?”
“唉,孺子不可教也,”方先生摇摇头,“当时学习并记录他们文字的,先帝属意的正是魏珙;只不过据说刚刚整理出一点成果,对方的车队就要远行了。想必魏珙用这个部族的文字留下密信,就是要让人找到了也看不懂。”
眼看梁客春这个内向的性子又被方先生逗弄了一番,着急忙慌地想要开口,楚相忍不住摇摇头,直入主题:“你认为魏老先生在某个地方留下了线索?”
“正是。”楚怀存毕竟是势焰极盛的丞相,说话颇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方先生这才有了正形,不再藏着掖着:“我想着去一趟魏家的旧址,照着前半部分密文,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楚怀存在季府停留的那一段时间,便是为方先生所准备的。
楚相走出季府,方先生已经等在马车上了,手中还捧着一本书。见楚相进来,他假扮成的这个满脸麻子的车夫把书放下,对着楚怀存点点头,甚至顺手便牵动前面拖着车的马,像个真正的车夫般带动马车向前驰去。
楚相则接过书,看着上面盘曲虬杂、弯弯绕绕的字形,久违又感受到了一股面对课业的头疼。
他镇静地垂下眼眸,在那些符号前示意性般地逗留了片刻——
果然完全看不下去。
“有了这个,就能破解魏老先生的密文吗?”
“能,”方先生赶着马车,声音也被夜晚的风吹的略微有点散,“但并不全能。楚相把这当作是一本用来识字的课本,把我们都当成未开蒙的稚子,距离对照着看懂,或许还要花些功夫。”
这句话在接下来的相府议事厅,原样不改地传到了等待的梁客春耳朵里。
对方差点接过书就要往书斋里跑,还得楚怀存叫住他。楚相打量了他一会,才有点无奈地叹口气,说这件事交给方先生或许更好些。毕竟方先生走南闯北,颇有学习语言的经验。方先生被点名表演,看起来还有点隐约的兴奋,便把这个任务接手过去了。
至于留下来的梁客春,则被告知了另一件事。
京城里很难藏住秘密,尤其是即将被广而告之的事情。楚怀存报出了几个名字,问梁客春是否听过。这些名字大多起的雅致,就算不雅致,当它们出现在春闱放榜的头几排时,人们也不禁将它把文曲星下凡等吉祥话挂钩起来,非要拆开几首诗为他们找个出处不可。
“噢……”
梁客春的目光仍旧不由自主往方先生离开的方向飘,然而脚下却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
“我和他们交际不多,这些人楚相也见过的,不都是曲水流觞宴的来宾吗?张兄是今年的榜眼,林公子是第五名,其他的人的成绩也都不错。”
这份名单上的人,仅仅前十名就有五个。
“楚相问这些人做什么?”梁客春终于反应过来。
楚怀存的神色之间多了几分凝重,他原本就生得一副和冰雪般冷淡的样子,此时更令人臣服于威势之下,淡淡道:
“这份名单被直接送到了陛下的桌面上。有人提前泄露科举的试题,这些人都花了重金买到了题目,所取得的榜次应当全部作废。陛下震怒,命令季瑛连夜彻查此事。梁公子,我要恭喜你,或许你的名字该往前进一进了。”
*
梁客春的名次确实变了,变得还不少。他直接取代了探花的位置。
连镇北将军再次拜访相府,看见在楚怀存身边处理公文的梁客春,都能认出他就是新科的小梁探花。不过在那之前,梁客春也差点因为涉嫌参与泄题案被控制了起来。毕竟,名单上的人都是当时那场曲水流觞宴的参与者,当时他也在场。
只不过,那天他来的最晚,走的也最早。
他急着去堵楚相的路,在那里哭上一哭,倒是为他挡住了灾祸。
这件事情本该与楚怀存无关,毕竟要入得楚相的法眼实在困难。
这届士子里,他也就挑出了个梁客春收入麾下。在梁客春的名次最开始揭露时,人们还酸溜溜地谈上两句,不过是皇榜第七,究竟何处取胜于人?现在他成了前三甲,人们倒是闭嘴了。
这件事和楚相最直接的关联,在于才名满天下的秦桑芷。
几乎就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秦桑芷立刻来到相府寻求楚怀存的庇护。曲水流觞宴是他办的,人全都是他联络的,在场的所有事由,与他最为相关。要彻查起来,他就算与这件事没有瓜葛,也要落得个坏名声。
他要楚怀存把他从这件事里摘得一干二净。
楚相有一份名单,但宫中还有另一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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