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连星夜的手冷得不正常。
“我没事,我们进去吧。”连星夜甩开了楼照林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沉很累,脚底打飘,像是踩在跷跷板上,后背一阵阵地发冷汗。
他这是怎么了?他在恐惧什么?还是又突然犯病了?
“你要是不愿意让我牵手,至少让我揽着你的肩膀,可以吗?”楼照林以为连星夜只是担心他们的关系被发现,便伸手抱住连星夜的肩膀,是一种强势得几乎把人抱在怀里的姿势,但至少不用连星夜自己多费力气走路。像连星夜现在这种精力状态,等走到班上能直接倒下。
连星夜推了两下楼照林的胸口,推不开,也不想在学校里跟他推推搡搡,就随便他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座位坐下,回到那个能让他安心的小天地。
然而当他们两个踩进教室的那一刻,全班都寂静了下来。
那一刻,连星夜感觉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一样一片黑暗,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连空气都变得阴湿滞塞,阴湿的触感像无数双无形的大手一样一寸寸缓慢地摸上他的脚踝,抓着他的双腿将他往冰冷而窒息的深潭里用力拖拽。
徐启芳哭哭啼啼的声音浮现在耳畔:
“……怎么能在学校说动手就动手呢?还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这让我们家星夜以后怎么有脸见同学啊,星夜还要上学的啊!”
同学……
是啊,他已经没有脸见同学了。
当时他爸爸举着皮带,从操场一直把他揍到教室,把他像一条狗一样揍得屁滚尿流,他根本就是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然后,教室的门被关上了,他就像被关进笼子的狗一样,当着全校那么多师生的面,趴在地上被他爸爸又打又骂,完全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
他是怎么还有勇气踏进这个学校、踏进这个教室的?
连星夜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人格底线可以被一再贬低,贬低到这种程度。
初中的时候,他被老师当众扇巴掌,他以为自己已经受到了奇耻大辱,然而等到高中,他被班主任当众撕答题卡,又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直到此刻,他直面这一双双见证了他人格和尊严被撕碎后丢到地上踩烂的无辜又好奇的眼睛,他终于感到恐惧了。
他恐惧于面对同学戏谑的视线,他控制不住地想象同学们在心里是怎么议论他的,他被爸爸殴打的照片和视频可能已经传遍了全校,他们会对着自己的脸高谈阔论,对着他像一个垃圾一样趴在地上的可怜姿态大肆评价,无论是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都将把他的痛苦遭遇当成茶前饭后的谈资,即使时间让他们淡忘记忆,在未来的某天也有可能突然回想起来,然后将过去的他从记忆里翻找出来翻来覆去地鞭尸,他凄惨可怜的模样将一辈子留在人们猎奇的记忆里。
连星夜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身体僵直在门口,一步也走不动,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顺着他的脚踝爬到他的身上,把他整个人从上到下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啃食叮咬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钻进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里,让他浑身的每个细胞都抓耳挠腮地痒,蚀骨噬心地痒。
从事发之后开始,他就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回忆那天的细节。
他以为自己没事的,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只要忍一忍就能过去,只要不去想,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错了,他是一个软弱的人,他的意志力不够坚定,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他太在意他人的评价了,他一想到别人可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议论他,在脑海中偏颇地臆想他和评价他,他就难受得恨不得直接去死。
直到直面事发地的这一瞬间,他才知道原来那件事在他心里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
大到他只用站在这里,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爸爸的每一个表情语言和动作、皮带举到空中的高度和弧度、抽打在身上的声音和节奏、趴在地上冰冷坚硬的触感、皮肤肿胀酸痛和骨头快要断裂的感觉、把他团团包围然后尽情投射在他身上的每一道戏谑唏嘘的目光……全都如此时此刻正在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能看到昨天那个他正奄奄一息地趴在肮脏地面上被人们看猴儿似的津津乐道地围观起来。
明明只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他这两天怎么能过得这么安宁?他究竟是怎么有脸躺在楼照林家的床上睡得那么安稳的?他真的还有自尊吗?
一个人怎么能低贱和可怜成这样?他真的还算是一个人吗?
“连星夜……连星夜,我们先到座位上坐下好不好?”楼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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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察觉到连星夜状态不对,连忙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座位上带。
连星夜像踏入刑场一样,浑身僵硬地走回座位坐下,他如芒刺背,浑身燥痒难忍,他一意识到布料包裹在身上的汗津津的感觉他就恶心,他一想到皮肤滑溜溜的触感他就恶心,他一想到他居然是一个人他就恶心。他感觉自己所有的衣服都被人扒掉了,脸皮也被扒掉了,他没脸见人,他尊严都没了,他怎么有脸见人。
只是暴露在人群里就让他难以呼吸,即使坐在座位上什么都不用做,他都觉得自己坐在钉板上痛苦难耐,他甚至自卑得不敢抬头,他恐惧与任何人对上视线,即使以前在夜晚发病最严重的时候他都没有像此时这么恐惧过,他甚至害怕到不想上学了,他不敢再踏入学校了,这里是埋藏他噩梦的地方,只要身处这个环境里,他的噩梦就会不断循环播放,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产生厌学的念头。
连星夜浑身骤冷,汗毛一阵阵竖起,不停地打冷颤,不停地冒冷汗,他鲜明地察觉知觉从他的手脚如水一样流走,他好想大声尖叫,好想把桌子掀翻,好想抱着脑袋从教室里逃出去,但他的喉头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他的心跳得好像要猝死了,他喘不过气了,他也可能会窒息而死。
他又一次被爸爸打倒在地了,无数的视线如万箭穿心一般贯穿着他,他抱着头,抖动地趴在桌子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
“连星夜,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楼照林拍打着连星夜的后背,急切地低头,凑到连星夜的耳畔,听到他细微的低喃: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求你们了……谁都不要看我……”
楼照林猛地抬头,扫视四周,对上了无数因好奇而探查过来的视线,那些视线在撞上楼照林凶狠的目光时,纷纷尴尬地躲开,又忍不住偷偷往趴在桌上看不清表情的连星夜身上看。
楼照林深吸一口气,把课桌里所有的东西掏出来,终于找到了塞在最里面的校服外套。
他把外套抖开,掸了掸灰,然后轻盈地盖在了连星夜的头上,阻挡了整个世界的视线。
“好了,没事了,没人看你,有我在,你现在很安全,慢慢呼吸,让心脏平稳下来,我相信你可以,没事了,没事了……”
连星夜躲藏在由楼照林的外套搭建的阴暗的小小世界里,渐渐感觉到拍打在自己后背的掌心的温暖触感,还是温柔笼罩在自己身体上的少年特有的身体热度。
“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连星夜呼吸缓缓平静下来,眼泪不知何时流了满脸,他却毫无知觉,他悄悄攥紧了楼照林的校服耷拉下来的一条袖子,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课桌里面,却意外的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的石头一块都没有了。
连星夜愣住了。
别的倒无所谓,只是里面有一块是楼照林送他的,那颗心形的石头……
连星夜拽下校服,露出一张泪痕遍布的脸,脸色苍白地说:“我的石头丢了。”
楼照林望着他的脸,一愣:“石头?是放在课桌里面了吗?现在找不到了吗?”
连星夜茫然无措得仿佛一个弄丢了朋友送给自己心爱礼物的孩子:“怎么办?我好像把你送我的心弄丢了。”
楼照林赶紧擦擦他的眼泪,摸摸他的脸,如果不是在学校,他一定抱着连星夜亲一亲:“没事没事,就是一块石头而已,只要你喜欢,一会儿下课我立刻出去给你捡,捡一块比之前那块更漂亮的送给你,好不好?”
可就算再捡一块更漂亮的,也不是当初那块了啊。
连星夜没把这话说出来,他觉得太矫情。
因为连楼照林都说,不过一块石头而已,丢了就丢了,他不会懂他在意的是什么。
事物的意义是当时身处的情景赋予的,即使往后有无数个替代品,也无法替代那个事物独自承载的回忆和念想。
“算了吧。”连星夜说。
楼照林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他可能说错话了,但不管他再如何追问,连星夜都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算了”。
若非心无期待,谁又能够轻易舍弃呢。
……
上课的时候,连星夜第一次一整节一次头也没有抬,他终日笔挺的腰杆和高昂的头颅,终究还是被压弯了。
这近乎是一场对连星夜人格和尊严的致命的摧毁。
从这一刻起,他清晰地认知到,他再也无法重拾过去的自信了。
然而老天总热衷于给处于绝望中的人们施加以更大的绝望。
连星夜突然很想发泄,他感觉自己再不做点什么真的要疯了,赶紧把手伸到课桌的最里面去寻找那个草稿本,那个本子上画满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写满了见不得人的话,是他卑劣阴暗的内心世界的收容所。
但他没找到。课桌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曾经试想过,如果那个草稿本不小心被谁拿到,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吧,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第23章 暴露 只要他生病了,就不用上学了。……
石头和草稿本是同时不见的, 很可能是被同一个人拿走的,而昨天刚好他妈妈来学校拿了他的书包,找书的时候不可避免会翻他的桌子, 难道是被妈妈拿走了?但如果妈妈看到了草稿本上的东西, 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连星夜想到这里,又急忙把书包从里到外仔仔细细翻了一个遍。
没有……真的没有,石头可能真的是妈妈清走扔掉了,可草稿本到底去哪里了?难道是被他的同学偷走了?
连星夜一想到他在本子上画的那些东西和写的那些话可能被拍下照片传遍全校,他就吓得一阵阵地打冷颤,好不容易缓和的恐惧感又卷土重来。
那些东西不能见人啊, 他会被当成怪物和神经病的!他已经失去了人格和尊严,难道连最后一层人皮也要给他剥下来吗?他就真的这么不配当一个人吗?
接下来的半天连星夜都跟失了魂似的, 脑子里臆想了自己各种可怕的下场, 对上学的恐惧感也越来越深。
他害怕明天他一到学校, 就会面临同学老师们怪异嫌恶的目光, 害怕他爸妈看到了本子上的东西后,会把他当成变态和神经病。
昨天布置的作业他没做, 老师看在他事出有因,也没苛责,只让他今天把昨天的一起补起来,但他现在这种状态, 怎么可能做得下去作业。明天的作业又交不上去, 老师不可能一再宽容他,他也不可能一直拖延下去, 可他能怎么办?他根本做不了作业,他连课都听不了了。
马上就要月考了,接下来还有无数堂课堂小测试等着他, 他连笔都拿不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他拿什么做题,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对他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当他坐在椅子上就好像在遭受凌迟,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闻到教室里空气的味道都会眩晕呕吐,看到老师的脸就想杀人,他怎么上得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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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再也不想上学了,他再也不想踏进这个学校了,让他在家里待一辈子吧,谁也不要管他,让他躺在床上死掉吧。
第二次月考越来越近,班主任的课前小作文也一天比一天长。
“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指望你们以后能做什么大事?你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以后进了社会就知道高中是你们人生中最轻松最享福的时候!只用干学习这一件事,其他的有老师家长给你们包办,什么都不用操心,还不幸福?还不懂得感恩?你以为我们成天追在你们屁股后面催命似的催催催到底是为了谁?大人们永远比你们辛苦一百遍!只要你考出好成绩,就算是报答了学校和父母的恩情!想想你们的父母起早贪黑十几年都是为了谁!每次考试那么一点分,对得起你们的爸妈吗?父母赚那么点辛苦钱,全都花在你们的身上,就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吗?别作践了父母的心血,别浪费了父母的血汗钱!”
连星夜死死地垂着头,脸上一会儿苍白得像死人,一会儿又肿胀得像被扇了巴掌,他羞愧得快要死掉,心虚得几乎反胃。
他像魔怔了一样,觉得那些话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说的,虽然他现在看不到班主任的表情,但他觉得班主任一定在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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