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听出来了。
裴娜娜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没想到喜欢念念叨叨的海丽小姐没出任何岔子，居然会翻车在不声不响的迪卢克先生那里。
可阿贝多还在，很多话不方便明说，只能暗自着急。
阿贝多却不想多掺合这对‘挚友’间的爱恨情仇，只冷淡的把迪卢克的意思转达，“迪卢克先生说：‘我敬佩娜娜小姐一位如此柔弱的女士，能以此孱弱之躯乐观生存于世。我欣赏她。也乐于见到这朵奇迹之花长久盛开，如果我微不足道的援手能看到太阳花永开不败，那对沉沦黑暗的我，也是一种莫大的鼓励与慰藉。
我为自己能为她对命运的抗争提供帮助，而感到欣慰与自豪。’
——这是他的原话。”
裴娜娜大受震撼，但现在还不是感动的时候，她需要考虑空的心情，赶忙道，“迪卢克先生的好意我们收到了，但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收回去吧。我们可以自己付钱。”
“收下吧。”空忽然说。
裴娜娜惊讶的转头看他。
空微微一笑，淡淡道，“关于迪卢克的想法，有时间我会亲自找他问清楚。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
有他的资金支持，阿贝多先生确实可以更好的发挥能力。”
裴娜娜迟疑的呼唤他的名字，“……空？”
——你没事儿吧？
空忽然凑过来，揽住裴娜娜脖子，将她拉向自己，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盯着她的眼睛，灿灿金眸暗潮涌动，轻笑着说道，“你只要记得……谁才是你唯一的归宿就好！”
说着，他轻轻仰面，在裴娜娜的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软软的，带着一点奇异的温暖。
只是蜻蜓点水般轻轻一触碰，所有的感官却仿佛都被集中在这一瞬，产生了比针刺还要鲜明的效果。
一瞬间便夺走所有注意力。
裴娜娜一下子呆在那里，难以置信的微微睁大了眼睛，盯着空。
空并没有过多注意她，他放开裴娜娜，转头看向阿贝多，冷冷道，“就那个浮空台吧。”
“……”阿贝多坐在最佳席，围观了一场好戏，总觉得自己吃了一口大瓜。
但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吃。
虽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但他是其中的‘异类’。
他看看旅行者，旅行者面带微笑，精致可爱，金眸流光溢彩，却不见青春阳光，只觉诡谲丛生。
连笑容也显得冷森森的。
他又看看那位当事人裴娜娜小姐。娇花柔云般的美人似乎被少年刚才的突然袭击惊傻了，掩着小口失魂落魄的盯着少年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之前的事上。
只有一个小派蒙，大概最能与他共情，目瞪口呆的同时，一副想说点什么却又噎住的样子。
……阿贝多很有同感。
先说明，他不是怕了，他是不想掺和进别人的家务事。
再说一次，那些“挚友”，“爱人”，“情人”之间狗血虐恋的爱恨情仇，跟他没关系。
这些对他一个单纯的学者来说，实在是太复杂了。
他只想快快乐乐接个单，然后完成自己的工作。
于是，有点想跑路的阿贝多不再发问，十分乖巧的听从了旅行者的“建议”，然后带着自己的设计稿迅速告辞。
“我，我送送你！”小派蒙追了出去。
转眼间，房间里只剩下空和裴娜娜两个人。
午后阳光明媚的书房里，奇怪又压抑的死寂在蔓延。
裴娜娜小心翼翼偷偷看他，少年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神情冷漠的垂眸，像是在思索什么。
“空？”她小声地呼唤，不安的绞住衣袖，咬了咬唇，怯生生的试探着问，“那个……你不会怀疑我跟迪卢克先生有什么吧？”
空抬眼看她，神情平淡又冷漠，如暴风雨前平静的海面，让人心跳如雷，惶恐不安。
裴娜娜一下子就急了，霍然起身，慌忙为自己辩解，“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送我这个！我保证，我跟那位先生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毫无关系！我真的没有背叛你们！”
她说着说着，不由得带上了哭腔。
但空依然在静静的盯着她，一言不发，像威严的法官在审视一位狡猾的犯人。
裴娜娜：“……”
裴娜娜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颓丧的跌坐到椅子上，轻声喃喃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绝望的发现，她根本解释不清。
除非去找迪卢克当面对质，不然她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不由想起曾经一些令人作呕的回忆。
因为样貌出众，有时候她只是路过时正常的看了某人一眼，就会被对方想入非非，误解为看上他，被送进警局依旧不知悔改的大声嚷嚷着是自己在勾引暗示他……
（难道，我就要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死掉了吗？）
眼睛里蒙上水雾，浓浓的委屈涌上心头。
（凭什么啊！）
（我明明那么努力…那么小心的不要犯错了……）
（过分……好过分！）
忽然，“噗嗤……”
似有憋不住的笑声，在不远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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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娜娜怔怔抬头，看到不远处空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悠闲的立起一条腿，笑意吟吟的看着她。
早已不复之前威严冷酷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他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暖暖的笑脸，笑道，“好了！别难过了，我没生气，刚才在逗你玩儿呢！”
裴娜娜懵了，不知该悲该喜，不知所措道，“逗、逗我玩儿？”
“嗯～”空应了一声，笑道，“主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作为你的‘男朋友’，我不表现的生气的话，会很奇怪吧？”
“虽然刚听到的时候确实下意识有点生气，但仔细想过之后，迪卢克的想法，我其实多少能理解一点。”
“这件事的根本冲突，其实在于价值观不同。我们觉得三亿价值高昂难以接受，本质是因为我们是‘穷人’。三亿摩拉对于我们来说代表着很多东西。
但对于迪卢克老爷那样的亿万富翁来说，三百万，可能真的只是随手送给朋友的小礼物。它可以是一辆车，一座房，一瓶名酒，一把武器，总之，对他来说，不算多难得的东西。
因为这些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如果这些钱能切实的帮助到朋友，这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把自己代入迪卢克老爷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开了。
我虽然没有钱，但我有实力。
我常在冒险家协会接受委托，漫山遍野到处跑，有时候路上遇到有人被魔物袭击，也会顺手一救。
对于被救的人来说，我拯救了他们的生命，还为了他们跟危险的魔物搏斗，这是多么大的恩情？
但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举手之劳，顺手为之，说不定转头就忘了。”
裴娜娜：“……”
空说的合情合理，甚至代入一下，她自己都觉得能理解那种心情。
比如说，她家境算是不错，但以前班里也不缺一些成绩很好但家境贫寒的同学。有回学杂费要的急，勤工俭学的同学一时拿不出，急得在厕所偷偷抹眼泪，她刚好遇见，直接替她垫付了。
当时那同学都感动哭了，不停的鞠躬道谢，为了报恩，之后还殷勤的帮她讲题带土特产。但她自己就觉得不是大事，根本没放心上，反倒觉得同学过于重视殷勤的态度令人烦躁。
死亡的压力渐渐散去，精神气又回来了。
“逗我玩儿……？你说你在逗我玩儿？！”她轻声喃喃，眼神从绝望茫然，渐渐变得凶狠凶恶。忽然，她一把抓住藤椅上的抱枕，劈头盖脸的照着空一阵猛拍，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化作愤怒的眼泪不停的涌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愤怒的用力拍，“逗我玩！我让你逗我玩！逗我玩！你不吓死我不甘心是不是！！”
“喂喂！打两下就行了！你别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啊！过分！过分！呜好过分！混蛋！混蛋！大混蛋！”
空上蹿下跳一阵躲，没一会儿就逃出了书房，裴娜娜立刻抓着抱枕追了上去。
书房里，转瞬一片安静。
小派蒙送阿贝多出门溜溜哒哒的回来，刚好看了这么一出鸡飞狗跳的闹剧。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两个人就从她面前跑了过去，甚至好像都没注意到她这个大活人。
小派蒙不由的摇头叹气，深沉的感慨，“唉。这个家里，果然只有我最靠谱啊。”
戴娜女士听到动静从杂物间里探出头，派蒙向她摆摆手，说，“没事，小情侣闹着玩儿呢。忙你的吧。”
安抚了戴娜女士，她才寻着声音慢悠悠的飞出门，看到两人已经和好了，正挨在一起坐在一棵松树下，裴娜娜在委屈的抽抽噎噎抹眼泪，旅行者单膝蹲跪在她面前，表情严肃，一手抓着她的手摊开掌心，一手拿着棉签在她手掌上小心擦拭着。
派蒙“？”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第50章 最好的饲主
派蒙立刻飞过去，“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空道，“昨天布置庭院的彩绳还没收拾干净，娜娜被绊倒了。”
派蒙凑过来一看，果然手掌上擦伤了一片。红红的渗着血丝，着实可怜。
她立刻心疼又着急的围着他们转了两圈，又一阵庆幸，“还好我们之前在阿贝多的实验室里要了很多普通人也能用的药，果然就用上了！”
空把手上的擦伤涂上药，又握住她的小腿，推起裙摆看了看。经过这一会儿，膝盖那块已经显出青痕，在白嫩的腿上显得格外惨烈。
他皱了皱眉，在膝盖骨下面轻轻按了按，温声问，“疼不疼？”
裴娜娜委委屈屈的点头，听他温声细语的说话，更加委屈，扯了扯他的围巾，双眼含泪可怜巴巴的撒娇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我真的好害怕啊……”
空轻轻拽回围巾，一边专注的小心翼翼收着劲儿帮她揉腿，一边随口接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害怕什么？”
“怕你怀疑我啊！”裴娜娜抹着泪，可怜的控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这里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如果你怀疑我不忠、背叛你了怎么办？
我真的，好害怕的……”
空道，“那你会背叛我吗？”
裴娜娜：“……”
裴娜娜的哭声停住，缓缓抬眸，红通通的眼睛透澈明亮。空也僵在那里，慢慢抬眼看她，脸上神情一片空白。
两人默默对视，无声的寂静再次降临。
好一会儿，裴娜娜忽然轻声说，“你果然，在怀疑我吧？”
疑问的语气，说的却笃定极了。
尘埃落定般仿佛早已预见。
空，“……”
少年扯扯唇角，干笑了下，缓缓垂下目光，轻轻舔了下唇瓣，有点艰难的轻声说，“抱歉……刚才是我不好，不该那样逗你。
我去帮你拿点纱布。”
他刚要起身逃跑，裴娜娜却打断他，“让派蒙去吧。”
空：“……”
小王子般漂亮又精致的少年再次僵在那里。
小派蒙也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不对劲，惊讶的飞退两步，“欸？我？”
裴娜娜仰望着高高飞起的小派蒙，红润的眼睛里还有泪意弥漫不散，轻声哽咽道，“派蒙可以帮我去取些纱布吗？我有些话想跟空先生谈谈。”
“好、好吧。你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不可以吵架哦。”小派蒙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裴娜娜转头看向空，轻声道，“我们好好谈谈吧。我自忖自己资质平平，从不是什么聪明人。而你呢，‘旅行者’啊，大概跟我们那里热爱到处旅游的人差不多吧……也不像是喜欢跟人勾心斗角的家伙。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好好谈一谈吧。”
她轻轻垂了垂眼睫，无奈又悲伤的美丽容颜是令人心碎的哀怜，即使心怀戒备，旅行者的怜悯之心也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捏了一把，愧疚与不忍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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