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那夜,你不开心,扯破了我的衣裳。”
“不是我扯破,是火烧的!”
“那是我记错了?我记得姑娘还咬了我一口。”男人幽深的眼睛里染上了一丝笑意,微微弯腰到与她平视的角度,脸往前凑,“不然,姑娘再惩罚小的一回?”
乔姝月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有人能厚颜无耻、颠倒黑白至此!
“我哪有咬,分明是……”
说到一半,生生卡住,脖颈漫上一层绯色。
男子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促狭,明知故问:“嗯?是什么?”
“是奖励!”
真是卑鄙,为了不让她看伤口,真是想遍了法子,又是剖白内心、花言巧语,又是混淆视听、不正经地调侃,说来说去,只为绕开受伤一事。
再纠缠下去,就没意思了。
乔姝月失落地垂下眼睛,泄气道:“你不愿,便算了,不为难你。”
她不再逼迫,一副神伤的模样,反而叫谢昭凌不知所措起来。
“不,不为难,要不……”谢昭凌蹙着眉,纠结犹豫许久,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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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硬着头皮,手缓缓放在腰带上,“那我……”
乔姝月按住他拉动腰带的手,摇摇头,“不必,我不想看了。”
以退为进,谁不会似得。
乔姝月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嗔他一眼。
“抱歉,谢将军,是我唐突了。”
得了,这下连阿凌哥哥都不叫,改谢将军了。
谢昭凌紧拧着眉,“阿月,我——”
“还望谢将军在人前能注意分寸,旁人听见会误会,不好。”
旁人?哪来的旁人?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人?
谢昭凌冷下脸,方才压下的醋意加倍地翻了出来,压抑道:“那位林公子是你三哥的挚友,他能叫你妹妹,我不能吗?你们之间——”
乔姝月看出他在吃醋,微微勾起红唇,轻笑:“怎么,想知道?”
在这方面,他果真经不起一点激怒,心眼儿小得很。
她可是活了两辈子,前世和这男人朝夕相处数载,更是同床共枕,险些成了夫妻的,她早就摸清了脾性,攒足了经验,要对付他,还愁无计可施?
她目光冷下去,手指在他腰带上打转,最终指节灵活地探入带子内侧,往外勾了勾。
她意味深长道:“那等你心甘情愿地给我看伤时,我再告诉你,我和林察哥哥幼年的那些趣事吧。”
那四个字咬得极慢,带着挑衅。
谢昭凌:“……”
“哎呀,他们不提,我险些都要忘了呢。我与林察哥哥,可是相识在阿凌哥哥之前的哦。”
少女冷哼一声,扭身走了。
谢昭凌抬手,用力揉捏着太阳穴,气笑了。
……
乔姝月回到木兰院,气还没消。
她沉着脸朝屋里走,忽然被玉竹叫住。
主子方才和谢昭凌一前一后离开,众人都知俩人有话单独谈,便都识趣地没跟过去,等了会没见人回,便同四公子打了招呼,各自回院。
其间少夫人陆思芸来过一次,寻人未果,知道被那位谢将军拐走时,面色不善,表情看着十分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让她回来好生歇息,便离开了。
玉竹叫住主子,转述了少夫人的叮嘱。乔姝月敷衍地应声,正欲转身。
“哎?姑娘,你头上这簪子……”
乔姝月愣了下,抬手去摸。在头上摸到两个簪子。
她提起裙子跑回屋中,对着铜镜打量。
其中一个簪子是早上笄礼上母亲为她戴上的,这一动作象征着她成年。
后面这个……
乔姝月小心翼翼地从发间取下,仔细端详。
是白玉发簪,手工打造,簪头缀着个白玉兔子。
她目光旁移,落在桌上那个刻有小兔纹饰的玉梳。
当年谢昭凌离开时,送她十二岁生辰礼——玉梳,意味以梳为礼,结发同心。
而今归来,送她的十五岁及笄礼物。玉簪,亦是定情之意。
“他怎如此令人厌烦。”
少女娇声抱怨了声。
把她惹恼,又偷偷摸摸送礼物哄她。礼物不能当面送吗?
不就是想看一看伤口,怎么就这么难?究竟是伤得有多严重……
“哎哟,那他可真是讨厌死啦!”
玉竹捂嘴偷笑,蹑手蹑脚出去,关了房门。
乔姝月坐在妆奁前,怔怔对着掌心的玉簪发呆。
半晌,小心翼翼地握紧,贴在心口,抿着唇,露出一个懊恼又甜蜜的笑来。
**
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
铜镜之中,映出男人裸露的伤痕累累的胸膛。
在边关吹了三年的风沙,他的肤色也没有变黑,只是在原来白皙的基础上,略带了点暗色。
除却一些微不足道的刀伤外,此刻最为狰狞的,当属心脏旁的一道贯穿箭伤。
弓箭由他背后射入,穿过前胸,探出箭头,胸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箭矢贯穿之处,还依稀能见当初伤势的惨烈。
经过几月的修养,伤口周围已呈愈合之势,只是时间尚短,无论是前胸还是背后,被洞穿的地方都没有长好。
若被她见到……
谢昭凌面露无奈。
当初就连军医都说这伤甚为凶险,说他能逃过一劫,死里逃生,完全是奇迹。
谢昭凌一直都知道支撑着自己站到今日的信念是什么。
是京中那个一直在等他回家的小菩萨。
也是这一伤后,他心里的执念愈发深刻,某些念头变得坚不可摧,至死不渝。
他唯一的软肋,便是小姑娘的眼泪。
若是叫她亲眼见到他的辛苦,想必……
这辈子,都会成为她的心结吧。
只是如今将人欺瞒得狠了,不哄是万万不行的。俩人闹别扭的时日若是长了,恐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觊觎她的眼睛那么多,他万不可再行差踏错。
谢昭凌小心翼翼地绕过伤口,擦拭完身体,换好药,将寝衣穿好。
带着愁思,心事重重地睡下。
一夜旖梦。
少女手臂勾缠着他有力的臂膀,缩在他怀里娇声抽泣。
被欺负得狠了,还不忘惦念着他胸口的伤。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试探地伸来,要按在他心头。
他捉住少女细长的手指,拽着往下去……
天还未亮,谢昭凌睁开眼睛。
低叹了声,不得不又去换了一身新衣。
等他清空了满脑子的绮念,推门走到院中,远远便听到褚玄英练剑的声音。
他有伤在身,暂时不能再动剑。
于是就在台阶上坐下,静静看着人晨练。
等褚玄英挥洒热汗,收了攻势,一回头就看到小徒弟满脸烦躁,板着脸坐在那思索人生。
褚玄英乐呵呵地走近,“哟,这大清早的谁又惹你了?”
他挽了个剑花,嘲笑道:“不能练剑,眼红?”
谢昭凌沉吟半晌,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认真地请教:“敢问师父,当初都是怎么哄师娘的?”
褚玄英愣了下,神情呆滞,茫然地道:“为师没哄过女人。”
“师娘性子温婉,从不发火吗?”
褚玄英无辜道:“不啊,我两任夫人都没等到与我熟络起来,就病亡了。”
谢昭凌:“……”
第62章
【62】
生辰过后,乔姝月便一心一意盯着在家读书的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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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现得太过异常,乔誉看在眼中,担忧她又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毕竟这些年里,类似的事实在发生了不少。
那个人不在时,她好歹安生了几年。
人一回来,她又开始行迹鬼祟,似乎暗暗酝酿了什么大阴谋。
乔誉时常会在妹妹身上察觉出怪异感,可他又说不出缘由。
直问,她肯定警惕,什么都不肯透露。好在现在那人回来,他可以另辟蹊径,不必将精力全都放在她一人身上。
乔姝月躺在院里的椅子上乘凉,三哥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三哥说了什么听不清,乔姝月忽然拉着他的胳膊不许人走。她早有准备,从旁边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凑上去请教,那书的内容似乎十分有趣,于是三哥便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乔誉从院外路过,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中。
脑子里忽然回忆起她对叶宰辅之孙叶奉惟的抵触与排斥,眉头紧锁,眼底略过深思。
**
午后的将军府,管家来禀报,有一位姓郑的公子前来拜访。
褚玄英不在府上,管家的话传到谢昭凌这儿。
姓郑?
谢昭凌放下画笔,卷起画轴,去换了身常服。
管家将客引至前厅,奉上一盏热茶,而后谢昭凌便到了。彼时郑丰南正背着手,打量着厅中的摆设。
“郑公子,别来无恙。”
郑丰南回头,不由得一阵恍惚。
当初那个还不及自己高的瘦弱少年,如今已经弱冠,身着一袭玄色私服,背对着日光,立于屋檐之下,气质从容,稳重内敛。
“小谢将军。”
郑丰南笑着揖手,感慨道:“多年不见,当刮目相待。”
曾经那个将刺都裸露在外的少年,如今已经学会将敌意完好地包裹起来。
举手投足间并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公子,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甚至比那些在安乐窝里长大的公子哥们还显气势。
银冠束发,腰系玉带,端得一副矜贵淡雅的公子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声芝兰玉树,如圭如璋。
变化之大,惹得郑丰南频频侧目。
谢昭凌神情淡漠,从人身边越过,先行坐上主位,而后才对郑丰南道:“郑公子请坐。”
言行间状似温文有礼,可细观其神情,体察其内心,依旧能看出他内里的不屑与傲慢。
他不喜欢的人,仍是半分面子都不愿给。
郑丰南摇头失笑,心情愉悦地落了座。
他道:“在下当年因故离开京城两年,等再回来,发现将军已然离开了?离别的话都未来得及说,甚是可惜,幸好我与将军还有再见之时。”
“当年若执意叫将军跟着在下做事,怕是也难有今日这番成就。将军留在乔府,实乃目光如炬,高瞻远瞩。”
谢昭凌打断了他,开门见山道:“寒暄便不必了,郑公子上门,意欲为何?”
郑丰南见状,也不再同他绕弯子,直言道:“从前的纠葛,前尘往事,都已过去,悦泉楼已然被查封,那么发生在那座酒楼里的事,亦如青烟、如尘土,尽数归了虚空去。”
谢昭凌轻嗤了声,满不在意道:“悦泉楼的事与我无关。”
“将军莫急,在下并非来翻旧账的。”郑丰南道,“悦泉楼覆灭,在我的计划之中,它不需要再存在,我们自然不会拼命保下它。”
他话锋一转,忽然又道:“早在将军离开不久,那地方我们便计划要舍了的。当初三爷离京,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主心骨不在,计划搁置,那地方没能立刻撤了,这才让乔姑娘险些遇难。不过也好在没及时裁撤,不然哪有将军与乔姑娘的一份情缘?”
谢昭凌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他眸子轻抬,不言不语,手中的茶盏缓缓搁在桌上。手撑着头,眸光锐利,盯着郑丰南的脸瞧。
“我说过,莫要用她来威胁我。”
郑丰南连连摆手,告饶道:“将军如今当真是气势逼人,小民实怕得很。说这事也不是要威胁将军,只是……谢将军,我们可以不做敌人的。”
“将军不会不知,您在边关拔了我们多少眼线和暗桩。将军慧眼如炬,西羌遭受重创,连带着我们也被上头责骂。”
谢昭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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