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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苏敬仪一个目不识丁的,怎么会排第八名?
“可我娘名讳……”
到最后苏敬仪的话音都有些颤了。
甚至瞬间脑子“嗡”得一下,似要炸裂。亲供单上的备注,那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备注他都背了又背的。可苏家一连串的侯夫人谥号他能保证滚瓜烂熟了,但养母苏金氏的名字他……
这一刻愧疚、茫然、委屈、愤懑、不甘齐齐涌上心头,以致于苏敬仪面色都白了几分。连带着屋内的气息随着苏敬仪溢出的情感,变得沉闷压抑。
“可倘若真要避讳那么多,我秦延武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在朝廷开口了?!”秦延武瞧着面色刷一下苍白起来的苏敬仪,赶忙开口宽慰,理由是充分至极,话语更是铿锵有力:“我的名字可是武帝亲自取的,还说我的名字蕴含着家与国的双重希冀!”
挺起了胸膛,秦延武道来自己名字的寓意:“要延续以武传家保家卫国的荣光延续秦家的国公爵位,甚至他的荣光,给他做小武曲星!”
这一句带着些孩童的热血豪迈,亦也是彰显着帝王直白鲜明的态度。孔睿听着,再看看苏敬仪还有些惶然无措的模样,便干脆埋汰起自家亲爹来了:“或许是我爹瞎琢磨错了!他也就是显摆自己才学,很有可能就是押错了!说来我爹都没参加过科举!”
可我爹也打听过了,最后拆登记册核对五场的座号,也会核对亲供单做最后的筛选,自然也会罢黜家讳未避者。
最后一句话,孔睿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
毕竟也是因为这最后一项阅卷规则,他爹在家里押题时是说的那个笃定。
言之凿凿说最后一场,肯定有妖风!
吕勉和祁茂两人到底稍微年长些,一见孔睿一闪而过的躲闪无奈眼神,便飞快将各种规矩想了一遍。待想到最后阅卷排名那些据说的小道规则后,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怒火——最后一场以及家讳,的的确确可以做太多文章了。
尤其眼下看苏敬仪的模样,是忘记避讳养母的名讳了?
可苏敬仪应该尊敬养母才对啊!
这若是名讳都未尊重,那就显得苏敬仪和苏金氏相依为命,挣扎求生的故事有点可笑了!!!
吕勉和祁茂想着,克制不住眼神带着些审视,定定的看着苏敬仪。
屋内的氛围因此更加微妙了。
其他人见状视线来来回回转着,脑海闪现各种信息。
迎着直接落在自己身上的探究打量眼神,苏敬仪来回反复深呼吸,逼着自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他最后看看秦延武,甚至还张口轻轻喃喃了一声:“秦延武。”
随后像是从中汲取了力量一遍,苏敬仪的眼神少了茫然,多了些坚毅,看向孔睿。
孔睿祖籍山东,是大名鼎鼎衍圣公的那个孔家旁支。根据苏从斌介绍,当初先帝爷发疯,孔睿他祖父清闲体面的官都不要当,病退跑山东开书院教书育人去了。甚至还将其妻,也就是公主留在京城充当人质。后来武帝登基,公主算宗亲内率先示好的。
所以孔睿有个伯爷爵。
当然示好后,孔睿他爹是从山东回京城了,走荫庇制当了四品的鸿胪寺少卿,管些外交礼仪事务。在朝堂普普通通的。
但孔家到底姓孔,在山东拥有个名声还行的私人书院。又的的确确算衍圣公后裔。
故此在文人眼里,还是一号人物。
这么一号人物,又是传统的文人世家思维,孔睿他爹押题客观而言也有些准确的。他们几个能够顺遂考下来,孔睿他爹的押题占两成!
眼下既然孔睿他爹也给出避讳这考点了,说明孔睿他爹……
等等!
苏敬仪压下心中的惶然,双眸一亮,“孔睿他爹,不对!”
吸口气,苏敬仪一字一字沉声道:“我养母没有闺名!”
这四个字,不亚于晴天霹雳,震的屋内众人齐齐傻了眼:“没有闺名?!”
“这怎么可能呢?”秦延武紧绷脸:“绝对不会的!”
“苏敬仪你是不是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所以不知道?”凌敏带着些解释,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着:“这锦衣卫结案文书中没有记载吗?”
——苏家先前也算皇商吧,怎么会有当家主母无名无姓呢?可若是锦衣卫没有记载的话,那……那也不算苏敬仪不孝了。
与此同时,面色还有些发白的苏敬仪赶忙去翻自己备份的亲供单。
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苏敬仪郑重的,自我笃定的点点头:“没有闺名!”
孔睿、凌敏、秦延武见状甚至直接探过头,将苏敬仪的亲供单看了又看,确定真没有闺名后,个个神色带着震惊。
秦延武更是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名讳啊?”
吕勉想想自己学过的看过的民生,再看看一脸困惑的武勋子弟和皇亲子弟,谨慎斟酌了一番,开口道:“民间女子不同武勋……”
苏敬仪抬手擦擦自己不知何时溢出的汗珠,喑哑着声道,“我来解释。这课我记得我上过!”
这一声仿若用尽了苏敬仪现有的理智,说的是铿锵有力。以及苏敬仪的双眸中除却逐渐的决然外,还流淌着一分迫切的渴求,仿若沙漠中缺水濒临死亡的旅客,是亟需一场甘霖拯救。琢磨着,吕勉倒是不开口了,反而带着些信赖,回应道:“好!”
边说他转身去拿茶壶,打算给众人倒茶。
让苏敬仪缓和缓和压力,也让其他人缓一缓这跟着七上八下噗通乱蹦的心。
与此同时,非但秦延武,便是孔睿和华旭峰眼神都带着些茫然,看向苏敬仪。
苏敬仪娓娓道来。
这名字一事说来也跟户籍制有关。
因为征兵征劳役时只算男丁,这历朝历代对男丁的掌控就比较严。甚至朝廷每逢五年、十年便会进行一次大普查。所以渐渐就形成了习惯,生男子会主动上户口,但民间不会主动带着女娃上户口。反正户口上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没什么区别。都是等普查,亦或是村长里长这些“一线行政人员”遵纪守法,按着规定一年一登记,拿着相关文书去县衙办理。要是碰到个敷衍了事的,那或许女子一辈子都没机会上户籍,活成法律意义上的人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外加重男轻女因素的影响,女子的名字渐渐也不重要了。在家可以是老大老二老三,别人也会叫某某家的老大进行区分,嫁人了就简单,被唤做某某家的、某某氏,有了孩子就是孩子他娘。稍微人品好些的父母,给女儿取名也就是蕙质兰心这些词,不像男丁,会专门请算命先生这类人物好好取名。
甚至有些时候父母给闺女取名了,若是碰到个不负责的衙役,胡乱写一笔都有可能。反正一般而言,民女一辈子也离不开县,不会出城。
当然达官贵人对女子还算重视的,会给女子取名字。但他们也会等到女子及笄了,要走婚姻六礼了才去府衙登记。
不会像武勋那么积极,一出生就进行户籍登记。
例如苏家的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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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虽嫁入苏家后名字渐渐无人提及,成了苏某氏,成为荣侯夫人。但鉴于侯夫人们大多出身门当户对的武勋家庭,所以她们自打一出生就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也有属于自己的户籍名帖,也就是身份证。
而之所以拥有身份证,是因为帝王。
自古以来帝王对武勋挺忌惮,唯恐武勋拥兵自重,因此除对武勋麾下将士们各种限定外,对武勋家眷,尤其是孩子的数量,也得掌控的清清楚楚。所以久而久之的也就有了潜规则:武勋家但凡有新生儿,过了洗三后就要去顺天府登记造册。要是拖延不登记,顺天府尹还得拎着礼来吃满月酒。
“总而言之,民间的女子命挺苦的。我听我爹还感慨过,就连京城这天子脚下,比如隔壁宛平县就有一妇人等儿子长大报名县试了,因孩子报名不通过,才有机会补各种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苏敬仪看眼秦延武以及两位皇亲,带着些希冀做了最后的总结:“不会像武勋和宗亲女子,一出生就各种手续齐全!”
皇室宗亲女,封建皇权代表,一出生相比较其他女子是享有各种福利待遇。
武勋女误打误撞的,也有一份律法保障。
除此之外封建女人就连姓名,都得看父亲、丈夫、儿子。
诸如苏金氏,父亲离世,丈夫不成器,可她宁可带着儿子艰难求生,也没回娘家求助的底气。除却娘家在千里迢迢外的川蜀,没有户籍路引寸步难行外,也是因为她在家没有名字,只被唤做大姐儿。
苏敬仪将自己的记忆搜索了又搜索,确定肯定苏金氏没有名字。甚至苏金氏临终的愿望是安葬在苏家祖坟里。
有瞬间苏敬仪觉得自己灵魂都被灼烧了起来,他垂首看向自己手里备份的亲供单,抑制不住的中二心蹦跶了一下。
或许……或许他穿书就是来稍微改变改变封建时代苦命的女子吧。
毕竟苏敬仪认可女强人,甚至还打算做一个优秀的豪门白富美,去“嫁”给豪门女继承人!
头一次听闻民间女子如此遭遇,竟然连个好听的名字都没有,连他们家丫鬟待遇都没有,秦延武整个人都傻了:“那么惨吗?”
吕勉瞧着苏敬仪似因苏金氏遭遇伤感,唯恐他心中因为亲生家庭和养父母家庭差距太大而生龃龉。于是他面对秦延武的震惊,直接来了个简单粗暴的回应:“莫说民间女子了,就连文臣家都不给女子上户籍的。前些年哪家文臣来着,还闹个替嫁的笑话!”
“翰林院经筵讲官,姓夏!”孔睿一听替嫁,当即眉飞色舞着开口,算缓和缓和屋内沉闷的氛围:“这姓夏的以为自己给皇子讲书厉害了,当那神嘉子爵府的任由他们拿捏。夏大人舍不得嫁嫡幼女,就把庶女嫁过去。”
话语到最后,他克制不住带出了些鄙夷。
凌敏闻言也想起来自己曾经听闻过的笑话,给在场其他人解释道:“说来这也是寒门乍富半桶水晃荡。以为有所谓人证,以为族谱替换了就万事大吉,以为子爵府要吃这个闷亏。是完全没想过子爵府在落魄也是算武勋,且子爵府还有朝廷认证的八字名帖。”
“而夏家连给嫡女都没上户籍。最后直接被子爵府以隐户一罪告到御前。这夏家最后被帝王杀鸡儆猴,夷三族,也追查到地方府衙。用此案告诫地方,对女子也得按律一个不落载入在册。”
“也是因此教训在,不少寒门出身的文臣才忙着给女儿上户籍。”
听得这声声感慨,苏敬仪若有所思状:“都有法可依了,为什么不能人人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啊?难怪县试会出柳下惠这人。”
“还是军法好!”秦延武闻言立马铿锵有力强调:“大家都执行……”
话语一顿,秦延武看向苏敬仪,赞叹:“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八个字听起来好简练但又感觉听杀伐有力的!”
苏敬仪迎着小朋友崇拜的目光,厚着脸皮开口:“可能最近书读太多了。刚才听到这案例就有感而发。没有这样的词汇吗?我看我爹做断案题,就挺多律法用词。”
秦延武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扎着的请天庇佑辫,“那我以后多看看律法的书籍。”
吕勉也跟着点头,以为是自己读书太少的缘故。
将未来大佬们的眼神变化尽收眼底后,苏敬仪缓缓吁出一口气,仿若要吁口有关避讳的这些嘈心事。而后他认真朝孔睿一抱拳:“孔兄谢了,不管如何谢谢你提醒我!我会小心应对的!”
孔睿定定的看着恢复些活力,甚至眉眼间不见任何颓败之色,反而闪现决然光芒的苏敬仪。他沉默一瞬,声音小了一些:“你们……你们别往外说啊。我爹还嘀咕过一种可能的。”
说着他视线落在了苏敬仪备份的亲供单上,表情凝重:“经验老道的某些考官,可以借着整张卷子避家讳情况,联系文风推出卷子大概是谁的。从而自己这一派的提名次,仇敌的就压名次。”
“当然这种手段,一般都是会试才用!”
孔睿说完视线复杂的看行苏敬仪,抑制住双眸带出了同情。
苏敬仪真是命途多舛的。
好好的一个侯门继承人,沦落成商户。
结果这商户家还破产了。
流落街头好不容易被找回来吧,又得成为权臣们斗争的靶子。
苏敬仪迎着人直白同情的目光,嘴角硬生生挤出微笑:“这是我的荣幸!”
说完,苏敬仪征求着:“我能把这种潜规则偷偷跟我爹说一句吗?万一他的试卷被辨认出来,他直接沦为三甲如夫人,或者直接榜上无名怎么办?”
孔睿一怔,而后挠挠头:“这……这可以吧。反正你偷偷跟他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种规矩文曲星不知道吗?”
苏敬仪瞧着孔睿双眸迸发出对文曲星的崇拜之情,正琢磨着该如何赞苏琮呢,就见一道一身唰得一下从自己身边飞闪而过,直奔门外。
速度非但快,还带着孩童特有的嫉恶如仇:“曾祖,这太可恶了。科举是为国选才还是为他们一党一派选才啊?”
嗓门不大,但发声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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