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嘴巴微张,样子迷惘得像叫风雪刮迷糊了,笑问道:“想什么呢?”
明月局促地瞥来一眼,摇摇头。她又重新陷入心事里,一个人捱雪。
世界上还有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气,她从没见过、听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得到。
“你说你长大就是想干这个吗?”李秋屿问她话。
他声音还是动听的,但跟刚才接电话不一样。
明月揪起手套:“是想说书,但写不出去也怪愁人,过日子不能没钱,光说书那会儿觉得高兴是不够的。”
李秋屿说:“你这不看得很透彻吗?先好好念书,到时能多些选择的权利。”
“选择什么?”明月没太懂。
李秋屿目视风雪:“你还小,也许这个喜好会贯穿一辈子,也许半途没感觉了,等你长大后,到底想做什么很难说,但如果你念好书,有本事在身,就有更多机会选自己想要的。”
明月一下听明白了,豁然开朗。这些话,没人跟她说过。
“打个比方,村子里你的同龄人没有继续求学,基本都要出去打工是不是?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明月又很崇拜地看李秋屿,他说的话,不光声音美好,还那么有道理。
“当然,念书还有很多好处,可能要等很多年后你才感受得到,不过不急,慢慢来,你还有无限可能。”李秋屿转头,对她笑笑,“也许,你以后会是大作家?”
明月对当作家一点都不感兴趣,尽管她喜欢写日记,作文也常被夸奖。她看书很多,那些震撼心灵的句子只要被引用过去,老师就会惊叹,说她知识面广阔。但那是别人的,别人的心灵太璀璨,她被照到,叫人看见了而已。
说书不一样,立于旷野,风从四面八方来,天地没有界限,人也没有羁绊。她如饥似渴阅读,写东西,仅仅因为寂寞,但她清楚自己没有成为作家的真正动力。因为她一旦去接触真正热爱的,就会忘记写东西,那么高兴,谁还要写。
可李秋屿这么说,她又一次得到肯定十分满意。别人的赞美都平平无奇,尤其是,这半年多来她的成绩一直进步,得到的赞美越来越多,明月触动不大,她这才明白,她喜欢李秋屿的肯定,她对他有很大好感,所以他的看法重要。
明月霎了霎眼:“你跟我说一句话,都能顶别人一万句。”
李秋屿心里有惊讶,并没流露,笑说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会说话。”
明月也笑:“其实人家没跟我说一万句,我夸张了,我没有很要好的朋友也没说过很多话。我一跟人说话,话好像瞬间就褪色了,不是本来的样子,人家也不会好好听,想说心里话很难的。”
李秋屿这回惊讶走到脸上来,她又小又老,带着渺茫的神气,像是跟他说话,像是自言自语。他都忘了自己的十几岁,也是很寂寞。
“现在跟我说的,是心里话吗?”
明月怔了一下:“算,你一说我觉得还真算。这样的话,反正我从来没跟旁人说过。”
李秋屿便笑道:“那我真是荣幸,你看,你刚才那番话就有当作家的天赋,你对生活很敏感。”
“真的?”
“真的,你以后一定会有所成就,也未必是作家,其他事用心也能做好。”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李秋屿有些诧异似的微笑,等了等,玩笑说:“是,小孩子疑心重长不高。”
明月却说:“我的心很高就行。”
李秋屿以为她说的是怀抱远大理想,她自顾继续:“就像刚才转圈圈看天一样,我觉得我的心高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了。”
她莫名带了点倨傲的神气,并非本意,观感如此。
李秋屿依旧凝注地微笑:“既然这样,我刚问你做什么你不说?”
明月道:“我怕你觉得我发神经,抽风,这会又不觉得什么了,你看见就看见了吧。”
李秋屿轻笑起来,望着前面,又目光下视,侧过脸看看她,他想,也许这样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他已经忘记了很多感觉,或许,从未拥有过,世界在一个小女
孩这里是那样年轻。
“家里都谁在?”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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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妹妹。”明月寻常语气。
李秋屿说:“你父母,还是没回来?”
明月说:“没有,他们回来不回来,都不影响我们过年,我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李秋屿没问下去。
“你……有家吗?娶媳妇了吗?”明月犹豫看他,“有小孩吗?”
李秋屿笑笑:“打听这么私人的问题?”
明月没这种概念,她隐约觉得他不想说,泄气地笑了一下。
李秋屿看过来,她立马又干笑,缓解尴尬。
他见她这个样子,很自然的,做了个有些过界的动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却不愿回答方才的事。
“小孩儿乱打听也长不高,哦,我差点忘了,你的心很高就行。”
明月护痛似的摸了摸,其实不疼,心里猛得哄哄然乱跳,她装作无事,冲他笑笑,不再那么爱讲话了。
这一路不好开,到庄子后,李秋屿把她自行车放下来,又拎起一箱子礼物。西北风呜呜吹,竟叫地上的雪旋个圈再跑,沫子乱拂,就是这样的天,妇联的一个大姐早到了。
院子叫雪覆盖了,堂屋似冰窖,又没开灯,里头昏昏地坐着人,真是另个世界,李秋屿进来把东西放下,跟人打招呼,第一次见到杨金凤。
棠棠不怕生,嚼着糖一眨不眨看着来客,杨金凤让她叫人,她也不叫。
妇联的大姐很欣喜,说:“大娘,资助明月的也姓李,你看这可不是缘分?”
杨金凤那样子,倒看起来不是多高兴,受人钱财,滋味哪里能好了。她不是那样的人,心里总觉怪,可还是叫明月拿瓷缸倒热水给李秋屿喝。
一家人用一个瓷缸子,明月到厨房寻碗,用开水烫了烫,捧着个碗,颤颤巍巍进来,李秋屿忙接住。
大人说话,无非就是绕着明月的学习,家里的情况,妇联的大姐希望像李秋屿这样的人多些才好。
明月不坐,她站在一旁手背后头听大人说她的事,时不时盯着李秋屿瞅上一眼,他侧坐着,脸庞的轮廓半明半冥,很有些莫测的神气。
杨金凤说:“往后这孩子念好了书,一定不忘你,明月,听着没?”她语气严肃了,明月心道,他不资助我我也不会忘的,嘴上应说“知道,我长大了也会帮人念书。”
“小李你看,你看娃娃多懂事,你这就是她的榜样!哈哈!”大姐笑得响,说话时,一手拍在了李秋屿的腿上,他不大习惯,只微笑着。
明月家里的情况,他核实过,包括明月本人,他也跟学校老师打听过,事情要么不做,做了便很细心,不至于随便当什么冤大头。他没有人说得那样高尚,也不乐意当什么榜样,这件事,要说有意义,那也是对这个叫明月的女孩子。
到饭点了,杨金凤要去烧饭,她们的厨房烧几个人的饭是不容易的,李秋屿不想麻烦,杨金凤说:“吃顿便饭吧,不能叫你大老远来空肚子走。”
“大娘,雪下大了不好开车,我回去还有事,”李秋屿转身看看明月,笑道,“别有什么压力,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听他这么说,她们不好留他,唯恐耽搁这位城里人的要事。杨金凤进屋把压席子下的钱拿过来,从未动过,李秋屿没想到她们还留着等还。
“念书是念书,一码归一码,不能再要你这个钱。”杨金凤给他硬塞口袋,“后生你拿回去,你要是不拿,我这没法给我两个孙女立规矩了都。”
李秋屿想起明月的话,看看她,她静静望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这才发觉,她在人多的时候没怎么说话。
都这样了,只能收回。
他上车后往兜里掏车钥匙,发觉有东西,是个很小巧的花篮,巴掌大。李秋屿降下车窗,明月对他默契一笑,他也了然,应该是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她悄悄放的。
这个花篮,回去后有一次叫女朋友看到,以为是买的礼物,人很高兴,自顾拿走,李秋屿本欲开口说点什么,却还是随她去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春天一来,庄子里的……
春天一来, 庄子里的人都在传一个消息,今年不用完粮,也不收提留, 这种好事, 真是千古未有,种地的哪有不交公粮的。可就是不要交了, 不光今年不交, 明年也不交,往后都不要交了。
连学校老师都说这事儿,他们的父辈,也都是农民。老师们在办公室谈论国家政策, 看报纸,明月去送作业会听那么一嘴。她问了几遍想确认这事, 代老师笑了:“李明月,你还操着国家的心呐?”
明月想, 不交公粮是大事,跟她李明月有关着呢, 跟全国每个种地的农民都有关, 她是农民的后代,自然关心。
可她要中考了, 重点班非常紧张,争分夺秒。下了晚自习, 到寝室点蜡烛继续学。明月几乎不回家,杨金凤也不让,她卖豆腐,骑着三轮一边卖一边就到了乌有镇,给明月送钱, 送吃的。
李秋屿又给她寄了新的学习资料,通过一次电话,问她近况。明月这下没功夫迷惘了,也没那么迷惘,她记得他的话,也看见许多事,明白只有念书才能改变命运,不管改成什么样,改了再说,她脑子里不再有打工这一项。
大概从三四月份开始,明月便稳居第一,她不偏科,很均匀,她擅于总结,发现规律,每次考试也不紧张,心理素质很好。她是全校关注的尖子生,老师们私下说,李明月能去市重点也未可知。
如果她中考出色,镇政府和学校都会奖励她,这很诱人,钱实在太难挣了,一块钱都相当难!同学们的压力都很大,很熬人,明月吃惯了苦,觉得跟干农活比,念书是轻松的,一想到奖励的事,就更谈不上苦。
最后一次联考,她总分很高,已经挤进全县前五十,上最好的县高都不再是问题。老师们很激动,分析着她每科成绩,明月念初一时个子小小的,人又瘦,成绩中上,她这样的不算起眼,如今突然发力,代老师说她是后劲足的那类学生。同学们说她有宝典,就是李秋屿寄给她的试题,她有一位资助人,慢慢的,很多同学都知道了,十分羡慕,他们也需要一个李秋屿。
临近中考,重点班的一些学生伙食变得好起来,多是家底厚些的,会在食堂买老母鸡汤。越是学习紧张,他们的肚子就越觉得缺油水,精神上也格外贫瘠,一本课外书,在许多手里几乎传疯,又不舍得单独花时间看,趁着上厕所、或者晚上洗脚时快速那么几眼。明月也不例外,他们像是挤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都在这儿,拼着命地梦着之外的世界,利用一切媒介:书籍、电视、脑子,去碰一碰虚幻的斑斓。
一个周末,明月回了次家。麦子泛黄,大地平整辽阔,明月骑着车从柏油路上过,沉浸于想象,如果从空中俯瞰大地,一定很壮观,她就成了蝼蚁,却施施然地穿行着。她还没坐过火车、飞机,甚至连汽车都没怎么坐过,不过,很快她就能坐上汽车了。
杨金凤没去卖豆腐,躺在床上。
这让到家的明月意外。
杨金凤骨折后,留了点病根,走路做事没往常利索干脆。但这回看着是精神不好,明月忧心问:“奶奶,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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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吗?”
杨金凤像是不晓得是她,坐起来问:“咋家来了?”
明月说:“我想再拿两件衣裳,到时候老师要带我们去县里考,住宾馆,我们坐汽车一块儿去。你是不是害病了?”
杨金凤坐在一堆破褥被里,脸似铜像:“手里钱够不?”
明月点头:“你是不是害病了?去卫生院看看吧。”
杨金凤却说:“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是缺啥了,打到八斗家他来给我说一声,我就给你送了,你这来回不耽误学习?”
明月想家了,想院子里的鸡鸭,想她长大的羊,它们已被卖掉,变作肉,早无影无踪。她更想棠棠,尽管棠棠现在很叛逆,谁也不亲,她想杨金凤吗?她怕杨金凤,很难亲近,可她没有一天忘记过出息了要第一个回报奶奶。
“你是不是害病了啊?”明月有点着急,杨金凤脸上冰冷,“你咒我有病是不是?我睡会觉就是害病了?”
可农村人有几个大白天睡觉的?更何况杨金凤。
“那你怎么没去卖豆腐?”
“我就不能歇歇了?”
明月只能闭嘴,杨金凤已经从床上下来,趿拉着凉拖,拖鞋本来都断了,拿打火机燎了,又给焊上,还能穿。
家里没肉,杨金凤到鸡圈那看看,都是半大鸡,大的卖过了,她进去逮了只草鸡,给明月用干豆角炖了。鸡非常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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