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李秋屿便在刹那间厌恶起自己了。他不好,一点也不好,他嘴里说着人在受苦,其实乔胜男受不受苦,不关他事。
“我至少比你坦白,比大部分人坦白,世人总拿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真实所想,无非是个人利益的事。”赵斯同像是很不屑,“我是喜欢过所谓堕落的生活,我喜欢漂亮女人,喜欢钱,喜欢美食,喜欢华服,喜欢享受一切,这不是每个人的欲望吗?我就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有能力践行,就是坏人,你们心里想想,就是圣人。”
李秋屿点头:“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楚的,你那是喜欢吗?你不喜欢乔老师,你喜欢的是,看别人堕落,而不是自己堕落,你本来就在最底下了,还能往哪儿堕?”
赵斯同终于能露出点笑了:“好师哥,我是个纯粹的人,可惜你不是。”
李秋屿还是安稳如山坐在那儿,像是沉思,他习惯时时刻刻拷问自己,精神先于身体瘫痪。坦白的恶,虚伪的善,听起来像一对孪生子,没一个好鸟。他审视起赵斯同,自作孽,不可活,但赵斯同如果真的死了,也是他李秋屿的一部分死亡,他必须承担……他完全可以找个录音笔,引导赵斯同,把他的一切曝光,为什么没这么做?人永远无法完全认清自己的内心,它太深,太幽暗,灵魂间全是褶皱。
他看赵斯同的眼神,非常复杂,赵斯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现在的生活可以说是无灾无痛,太平得很,可坐在那儿,却像个受难者,没有任何一种生活能叫他满意似的。赵斯同目光停他脸上,又觉得他此刻心不在焉,像是对任何话题都不再感兴趣,突然沉默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对李明月怎么样的,我怕死,真是怕死了。”赵斯同不知道李秋屿听到这句话没有。
门大约是响了一声,屋里静了,李秋屿拿起那柄水果刀,刀刃锋利,他观察了一会儿刀子,又放回去。人和这刀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物”而已。他突然有些烦躁,要管李明月,要管乔老师的事,似乎对向蕊,也还有必要谈一谈,他为什么要管这些呢?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跟这些人牵扯上了?这些都无聊,都没意思,厌倦透了。
李秋屿目光停滞,到很晚才躺到床上休息,几个小时后,他恢复正常。
周末他去学校接明月,学生们骑着自行车,铃铛一直响,他们像放出来的动物,倾巢而出,再四下流散,明月混在里头,穿着校服上衣,高马尾一甩一甩的,脑袋怎么这么圆呢?学生们真多,李秋屿比较了其他的女孩子们,没一个有她脑袋圆的。
“最后一节体育被乔老师要了,还拖堂,所以我们班出来晚。”明月跑到他跟前,话刚说完,李秋屿已经跟后头的人打招呼了。
是孟文珊,明月喊了句“孟老师好”,孟文珊看看她,微笑一下,跟李秋屿聊了几句,李秋屿摸着明月头顶,像做家长的一样,问她的学习情况,孟文珊一笔带过:挺好的。孟文珊压根不爱谈李明月,她不喜欢这孩子,但一个大人,去讨厌一个少女,又没意思。
“爸爸让我留意着学校有没有新进的年轻老师,说给你介绍,你还别说,这学期来了个研究生,蛮内秀的女孩子,要不要见见?”
明月看孟文珊怪高兴的,她不高兴。
李秋屿笑道:“谢谢你操心,以后再说吧。”
孟文珊道:“什么以后,你以为自己还小啊?”她笑着嗔他一眼,习惯性往上挎了挎包,声音很柔和,“改天一块儿吃饭,有话跟你说,先走了。”她看也没看明月,明月是学生,似乎也没有看的必要。
“你想跟人谈恋爱吗?”明月问道。
李秋屿说:“不是说过了吗?不谈。”
明月阴阳怪气啊了一声:“你要是想,找我们庄子的媒婆,她能一天给你安排见十个。”
李秋屿笑了:“十个?能见完吗?”
明月说:“能啊,打工的就趁过年那几天见,有的人,一个年关见了三十多呢,媒婆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你不要相信孟老师,她说人内秀,其实就是长得不好看。”
李秋屿道:“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说着话,走到小摊前,特别挤,学生停下来买吃的。李秋屿在她后头,两手握住她肩膀,一点点往前挪,明月仰头看他:“你不信的话,就去见,你只喜欢漂亮的,我知道,因为我也是。”
李秋屿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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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这不大对吧,不看人品吗?”
“那就脸好看,人也好的。”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就不找,反正除了谈恋爱,有意思的事还很多。你一定要听我的意见,找一个哪儿哪儿都好的人,没有就别老想着谈恋爱了。”
李秋屿失笑,两手在她耳垂上轻轻一拧:“不好好念书,都想什么呢?”
明月道:“你听不听我的?”
“听,听你的。”
路边有人卖松子,上头写着“东北松子”,明月瞅了两眼,她没吃过,李秋屿便过去问问,摊贩说,这没泡过柠檬酸。他满脸堆笑,卖力地推销:“我这就是样儿不大好看,没人的光溜,你只管吃,绝对健康。”
李秋屿没问价,也没讲价,叫人称点儿,这人装了一铲又一铲,明月拦住他:“哎,哎,太多啦!”李秋屿笑道,“没事,吃不完回头分给同学。”
两人买了松子,到车里吃,明月手指甲秃秃的,李秋屿剥给她吃,他剥一颗,她吃一颗,是怪香的。李秋屿自己也吃,好像他不觉得这松子香,明月发出了赞叹,他才尝出那点香味。
“这人肯定高兴,咱们买了他这么多松子,高兴坏了。”明月说着,又改了口,“你买了他这么多松子。”
李秋屿笑道:“就是咱们买的。”
明月笑笑,望着他,心道这个人总叫旁人高兴,他自己却不见得真高兴。
“他也许回去跟家里说,今天有泡生意特别好,因为他遇着了你,我发现,人一遇着你,就能发生好事,你自己就是好的。”
李秋屿有心事,直觉告诉他,明月这话完全反了。
“不是我,如果我身上被人看出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其实他们是看到了我的保姆。”
“就是你,她不在了,你这么说,她肯定要伤心的,我敢打赌,她也觉得你好,你不该说叫她伤心的话,这样想都不行。”
李秋屿一颗颗剥着松子,放纸巾上。
“她管教你吗?”
“管教,她不识字,到邮局取钱,或者给人寄信,都要带上我。她的经验,跟你一样,都是眼见的亲身经历过的,她没文化,却总能说出最有道理的话。”
明月想到杨金凤:“我奶奶也没什么文化,她教导我跟棠棠,她是讲道理的人。”
李秋屿说:“你奶奶很正直,把你教导得很好。”
明月情绪突然低下去了:“她身体不好,在家一直喝药,院子里药渣多的很。她自己夏天还去山上刨草药,她自己说,这么些药,都够喂一头牛的了。你知道牛能吃多少草吗?”
李秋屿放下松子,很郑重说:“我带她来看看吧,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不管什么病,到城里来看看先诊断一下。”
明月也有些犹疑:“等我放假,我问问奶奶。她不爱来城里,也没来过,我听八斗叔说,我奶奶害怕,你要是不去,本来是叫八斗叔送我的。”
“害怕什么?”
“害怕城里大。”
李秋屿道:“没关系,怕也不要紧,我会带着她。”
明月自语道:“为什么好医院,好医生,都在城里呢?我们什么也没有,小病不看,大病等死。”
李秋屿没法回答她,他之前的心情又消逝了,没有烦躁,没有无聊,他要管她的事,他没法不管,开了那个头,他和赵斯同一样,一条道要走到黑。
“这件事,我会帮你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那我们家欠你更多了。”
“咱们不说欠不欠,我跟你之间没这个词。”
明月心里发热,她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见窗外乔老师匆匆过去,她穿了件薄风衣,人很瘦,衣裳荡得厉害。李秋屿也瞧见了,思忖起来,却听明月说:
“我觉得,孟老师喜欢你。”
李秋屿不知她思维怎么跳跃这么大,条件发射般否认:“不可能,胡说什么呢?”
明月认真说:“我就知道,她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跟你谈恋爱的喜欢。”孟老师对他的笑,看他的眼神,明月现在全看得懂,尽管克制。
李秋屿哑然:“你怎么知道的?”他低头继续剥一颗松子,明月的脑袋忽然凑了过来,张嘴去叼,几乎是含住了他手指,她的口腔温暖,湿润,李秋屿抬眼看看她,她也没松口的意思,眼睛告诉他:她就是知道那种感觉。
李秋屿轻轻一挣:“不嫌脏。”手指上全是她的口水,他并没擦,那点唾液像是风干不了,触感永在。
第54章 第 54 章 一到周末,明月跟李……
一到周末, 明月跟李秋屿两个就像寻常过日子的一样,李秋屿买菜,烧饭, 这儿成了明月另一个家。这家非常舒服, 没有旁人,屋里放着的, 摆着的, 除了李秋屿的东西,就是明月的东西,她特别满意。
沙发垫子新换了一套,明月问旧的呢, 李秋屿说扔掉了,她觉得这行为浪费, 垫子好好的,又软和又干净, 她崴脚时,垫子温暖着她, 现在却被李秋屿一声不响丢开。
“不好好的吗?”
“该换新的了。”
“你下次扔东西能不能跟我先说一声, 你不要了,我带回家去给人用。”
李秋屿从厨房里出来, 笑道:“谁要?铺沙发吗?旧东西给人不好。”
明月说:“不一定铺沙发,用处可多了, 有人家里像样的床铺都没有,收破烂的许老头家就是,要是送他,他肯定高兴,能铺他的床。你诚心送他, 就不是伤人的自尊心。”
李秋屿道:“下次一定提前跟你说。”
新沙发巾是好看的,还有配套的靠枕套子,印着白色小猫,明月抱起靠枕,叭叭亲了两口,真柔和啊。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又爱上新的东西了。
味道也好闻,香气蓬蓬的,像叫太阳晒出来的。李秋屿吃完饭,要看会儿新闻,明月很自然地枕他腿上,望着天花板喟叹:“我小时候就这么枕爷爷腿上睡觉的,我干什么,他都夸我,不像奶奶,奶奶从不说我的好。”
李秋屿的脸叫电视屏幕映着,一手撑着下颌:“你奶奶其实很为你自豪,不爱说而已,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
头顶的灯,是这样素雅、简洁,墙壁雪白,屋头也没有洞……她家的石头房子,墙上留个洞,太阳光会直直照过来,灰尘浮动,尤其冬天最明显……一切都好,家里房子是好的,这儿也是好的,世上所有都是好的,明月心里一阵热流,她处于莫名的感动中,她热爱当下的日子,日子里的人、动物,植物,万物,没有这样的热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秋屿跟她商量起接杨金凤的事,明月回神,说:“这会家里忙得很,要收要种,还要防着喜鹊偷吃花生,它们胆子大的要命,能用它的长嘴,把口袋都给拉走!”
李秋屿笑说:“喜鹊这么刁钻的吗?”
明月道:“你以为我讨厌喜鹊吗?一点也不,只要别偷我们太多,可以请它吃几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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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想过一个问题,现在也没想通,人把对自己有好处的叫益虫,有坏处的叫害虫,可是动物能知道什么呢?它们才不懂好坏,饿了要找吃的,冷了要找暖和的地方睡觉,这是它们的本能,它们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好的,还是坏的。所以,有一次,我看见夹子上夹到只老鼠,它恐惧地挣扎着,我竟然同情它。但夏天的时候,死绿头苍蝇爬馒头,我又觉得真恶心,想拿杀虫剂把它喷死。为什么我这么矛盾,一会儿同情,一会儿憎恶?”
她忽然抓住李秋屿的手盖住眼睛,叫嚷着,“不想了,我总是想些有的没的,有时我也搞不懂我都在想什么。”
李秋屿笑着,顺势摸起她脸蛋,很轻柔:“因为你天生爱思考,你说的没错,万物本身没有是非好坏之分,除了人类,除了人类有罪外,其他生灵都没有好,也没有坏,只是生存。”
他想起童年的那只白猫,被无知的孩童,残忍打伤,慢慢死去。忠诚的狗,被主人卖掉的那一刻,还在摇尾。除了人,万物都没有能力行大善,也没有能力作大恶。当然,万物也成了人类的旁观者,它们绝对无法理解人类的这一套东西,李秋屿少年时期,便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他宁愿当旁观者,既然是旁观,就无所谓善恶了。
“有罪我也想当人,”明月的脸贴着他掌心,“只有人才能有思想,有精神世界,我努力尽量不让自己有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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