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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还是被唤作“小姐”的时安:“……哦。”
她提起裙角,脚步轻快地下了马车。
公爵的领地位于王国最边缘的土地,梅赛德堡是他居住的地方。
这里一年四季都被霜雪掩盖,哪怕处于夏季,气温也不冷不热,时安身上层层叠叠的婚纱倒是刚刚好。
她若有所思地站在城堡前思考。
绿色的植被冒出萌芽,风远比父亲领地的要凉爽。侯爵的领地一年四季都闷热潮湿,她的书都要发霉了。
时安高深莫测地抬起下巴,吩咐士兵提上自己的箱子。
决定了!她要在这个新家建一个超级大的书房!
她的丈夫好像很有钱,买一本书才不到一个银币,总不至于连这点钱都不愿意给她吧?
哪怕时安对她的丈夫再怎么好奇,神秘的公爵大人也没有出现。
女仆长赛琳娜为她介绍领地内的情况。
“除了公爵大人的办公室和马厩,其他的地方您都可以随意进出。”
马厩?
时安:“为什么不能去马厩呢?难道公爵大人把他的情人藏在了马厩里面吗?”
口味好独特哦!怪不得父亲只是个侯爵!
赛琳娜:“……不是的,公爵大人没有情人,只是那里有一匹脾气不太好的马,贸然靠近您可能会受伤。”
不知为何,时安有些失望。
花心的侯爵后院塞满了莺莺燕燕,尤其在生育子嗣后,上门讨要抚养费的女人一下子将家里塞得满满当当。时安习惯了那样热闹的生活,要是公爵有一群争风吃醋的情人,才显得她的生活没有迎来转变,她还能和以前一样,快乐地当个透明人。
但现在显然不同了。
她的丈夫是北部地位最高的领主,拥有一整条的矿产,光靠矿物的开采就富得流油,养两千万个时安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还是一名骑士,一位真正拥有可贵品质的骑士。在他的带领下,王国击退了进犯的敌人,守住了西北部的城池。
他无疑是金龟婿!但姐姐们都不愿意出嫁……情况非常可疑。时安在心里记小本本。
管家赛巴斯以最高的规格迎接了她,为难又委婉地告诉时安,公爵大人目前不在城堡中。
时安:“他去了哪里呢?”
她不免感到有些委屈。从南部到这里,马车坐得她的腰都要断了,可她的丈夫丝毫没有体恤她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派车队来迎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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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管家嗫嚅,“他去打猎了。”
好吧。
和想象中的情况不同,但也没有太大的失望。总之,依靠男人的宠爱变成一个完全丧失自我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的,那些朦胧的期待破碎以后,她反而更加坦然了。
不在家不是更好吗!她可以自由地看书了!
“我能把我的书本放进图书室吗?”
“当然可以,”管家鞠躬,“很乐意为您效劳。”
相比起哭闹着质问公爵的怠慢,女主人的冷静让他松了口气。
身上的婚纱是以安娜的身材定制,时安比她矮上一截,穿着也不太合身,等到回到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将婚纱脱了下来,赛琳娜摘去她头上的发饰。
妆容之后的那张脸远比她想象得要年轻。时安一伸手,宽松的睡衣就垂下一截过长的袖子,赛琳娜帮她卷了起来,带着歉意说道:“我们以为您会再高挑一点的,不然公爵大人……”
她的话说得有些微妙,时安立马撅起了嘴:“我很满意我的身高!而且我还是会长高的!奶妈说要是每天喝牛奶,一定会有成果。”
不是这个问题……
赛琳娜道歉,承诺会在婚礼前将婚纱换成符合时安身材的,明天会先将常服更新。但今天她只能勉强凑合一下了。
婚纱被挂在了衣架上。时安喜欢上面的宝石,那是在家里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被碰一下的名贵石头。正式的婚礼被安排在一个月之后,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见证公爵结婚的瞬间。
时安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薄纱,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
房间空旷无比,墙上挂着冷硬的武器和盾牌,婚纱是整个房间唯一一点柔和的点缀。
她要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了。
而且他还不许她把奶妈带过来!
这个事实让她无比难过,以至于眼泪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她用手去抹,它却像决堤了一样,完全堵不住。
她坐在被子堆里哭,哭得很大声,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时安泄愤地抓过手帕,很响地擤鼻子,在将手帕随意丢出去的那一刻,忽然收回手,面无表情下床,把它扔进了废纸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有想哭的心情了。
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
午夜时分,忽然狂风大作,时安睡得不是很安稳,卷着被子往床的中央滚动。
她的脸挨到了一块冰冷的铁,金属的寒腥味直冲鼻腔。
时安被冻得睡意全无,微弱的烛火照亮了身侧高大的阴影,她尖叫一声,想都没有想,一脚踢了过去,但没能踢动。该死的入室者好端端坐在她的床头,反倒是时安自己抱着脚嗷嗷痛呼,连眼泪都冒了出来。
莱安:“……”
虽然说床上躺了具硬邦邦的盔甲很可怕,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他无奈地把差点摔下床的时安抱上床,握住她的脚踝,查看红肿的部位。手甲泛着冷光,十指随着他的动作泛起银色的波澜,触碰到时安脚背的一刹那,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冰冷的盔甲和温暖的人体皮肤之间的差距是如此巨t大,以至于莱安恍惚了一瞬。
时安不安地捏着被子,死死扣着手指:“你是鬼吗?”
莱安想要解释,却被脚下的触感分去了心。
时安的脚,断了。
莱安:“……”
新婚第一夜,他把妻子的脚弄断了。
盔甲
时安的脚趾软绵绵地垂着。
在听到噩耗的那一刹, 她终于忍不住哭得惊天动地。
以往从来不曾被人踏足的公爵卧室顿时挤满了人。
时安被簇拥在人群之中,赛琳娜为她擦着眼泪,将她已经哭花的脸重新梳理。女仆端来冰毛巾和用来安神的甜牛奶。她们极为怜悯夫人的遭遇, 小声惊叹着:“天呐, 到底是谁敢对您做出这样的暴行!”
管家带着医生拨开人群走来,检查半晌之后,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时安又开始流泪了。
被人忽略的莱安站在角落之中。
光看外表,他更像是一具理应放在贵族宅邸中用来观赏的古董。秘银制成的盔甲上刻着繁复的浮雕, 线条流畅利落, 胸甲正中刻着不死鸟的家徽。黑色的乌鸦向下俯瞰, 用力拍击着翅膀, 呈现出一种让人不安的威迫感。头盔之下是让人看不清的黑暗, 仅凭横条的镂空,无法判断他到底在以怎样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
盔甲必须贴合骑士的身躯打造, 各个方面都能显示出它的拥有者是一位经历过严酷锻炼, 经历过鲜血和战火考验的真正的战士。
他身上的气息冰冷, 毫无活人的存在感。像是一件锋利的艺术品。
莱安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走出了房间。
对于这桩婚事,他有些束手无策。
国王屡屡催促他成婚。领地内有一些风言风语, 说他是“被诅咒的魔鬼”,凡是和死亡沾上关系的话题,都被视作不详,已经引起了恐慌。
他需要一位体面的小姐担起代行者的身份, 协助他治理梅赛德堡。
可就连主动上门说亲的侯爵也畏惧不已,没有将传说中仰慕他已久的, 并且样样精通的二女儿嫁过来,而是换了个看上去还没有成年的小女孩。
他不禁有些发愁, 他和孩子们打过交道,也曾经在交谊舞会上和淑女交谈,但从来没有人和他聊起过,该怎么抚养一个孩子。
等到卧室安静下来,仆人鱼贯而出,他重新进入了卧室。
莱安心里有些忐忑。
坐在他的床上的少女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色的卷发乱糟糟地翘着,也同样打量着他。她穿着宽松的睡衣,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从被子里伸出的脚包着纱布,高高地在脚背上隆起。
“那个……你就是公爵?”
时安努力地想着侯爵的话,在脑海中搜刮关于他的情报,可惜一无所获。她什么都来不及知道,就被人塞了过来。
“你可以叫我莱安。”
他的声音和想象中的不同。也许是盔甲的问题,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优雅绅士的骑士。
时安抓着自己的头发,局促地将碎发拢了拢,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致力于让自己看上去成熟稳重一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莱安轻手轻脚靠近,拘谨地坐在床边,递给她一杯热牛奶:“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段话似乎不应该发生在今夜。话音落下,两人都有些尴尬。
时安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她看过不少书,据说新婚之夜都要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她猜得到那是什么。花心的侯爵大人从来不介意时间地点,好几次她半夜偷偷溜去厨房,都能在路上撞见正在和女人亲热的父亲。
侯爵看起来已经不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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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人了。
时安吨吨吨地喝光了牛奶,嘴边留下了一圈白色的奶渍。莱安还没来得及将手帕递给她,时安粗鲁地抹掉了奶渍。
莱安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
时安将被子拉起一点,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剩下一双圆眼在外面不安地轻闪。
“我想睡觉了。”
莱安听出这是一句隐秘的催促。
于是他端起杯子,起身往外走。沉重的盔甲带起冰冷的风,让烛火剧烈地摇晃起来。
“祝您晚安,”他顿了一下,“时安小姐。”
时安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滑进了被子里。
等到门被完全关上,她立马爬起来翻找手帕,试图将手背上黏糊糊的奶渍蹭掉。
她的“丈夫”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看出了她的介意,甚至没有用“夫人”来称呼她。一切都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莱安的体贴或多或少给了她一点慰藉。
但要是奶妈在就更好了……
时安扁扁嘴,重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床上有两个枕头,她把另一个抱在了怀里,光明正大地睡在了中间。
大床万岁!
另一边,莱安走进卧室时沉默了。
为时安准备的房间充斥着女生会喜欢的东西。桌上摆满了化妆品,衣柜满满当当,床品点缀着华丽的蕾丝。当他躺下时,整张床都震动起来,无声地抗拒着他的重量。
莱安将扑腾到他身上的玩偶拿开,静静地盯着床帏中透过的朦胧烛光。
得好好跟侯爵商量一下关于时安的事了。
在确认结婚前,他回了一封很厚的信件,里面详细地说明了他的情况。外界的传闻有真有假,有人说他被恶魔占据了身体,也有人说他在战场上被诅咒,才总是以盔甲的面目现身。
无论如何,这些猜想都有些道理,以这样的身躯去和一个正常的人类女性结合是欺瞒的行为,他不屑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莱安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他嫁过来的女儿会成为梅赛德堡的管理者,和他共同治理领地。出于身份和立场考虑,他也不会给侯爵提供任何助力。除了明面上的姻亲关系,侯爵永远都别想染指他领地内的矿产。
大概是这一举动引起了侯爵的不满,认为是将他的女儿当成仆人使唤,因此没有将原本说好的人选派到这里。不过他暂时还不清楚,侯爵到底有没有尽数地将情况和时安说明,并且为何不退婚,而是硬要加塞人选。
莱安于第二天去了信,由他最为忠诚的副官快马加鞭赶去,在夜色降临之前收到了侯爵的亲笔信。
恰好到晚餐时间,时安小心瞄着他,被抓包以后快速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用刀扒拉着牛排。
她那点力气根本切不开牛肉。莱安将她的盘子端过来,帮她一块块切好,再重新放到她的面前。
他面前没有放任何东西,连光着的盘子都没放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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