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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2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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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的肖浪眯了眯眼。

    他身边一个小旗凑上来,低声问:“头儿,要不要报告太后娘娘?”

    肖浪眼梢微乜,看着抱臂凛凛地站在廊道另一侧的贺宝姿,吐出一口气,“再看看。”

    那小旗也有些忌讳那个长得比他还高的娘们,又不吐不快,压着声说:“头儿,咱们见天就干这点迎人送往的事吗?端午后就要考核官绩了,卑职听说,右护军那帮人近来志得意满得很,趁您调走,可着劲踩咱们弟兄。那姓雷的,还和这次主管升迁的吏部官暗有礼往……”

    肖浪被他一提,心也烦起来。

    骁骑营是六大营之首,为太后娘娘鞍马,本没什么可抱怨的,但谢澜安给骁骑卫安排的活儿很有计较:

    初二那日得罪庾二小姐时,她把他顶出去;后来派人把守羊肠巷,她又只用自己的亲信;贺宝姿女扮男装事发,廷尉要到贺府拘审,她又用骁骑营的人和官署对峙;谢府二院以里的巡务,她又安排自己的人,外人半根针都插不进去……

    太后用他,谢澜安防他。盯梢琐碎的事他干了,顶缸挨骂的事他也干了,末了却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别说了。”肖浪烦躁地一揉鼻子,“中领军的衔儿,是他雷震想得就能得的么,之前叫兄弟们查的东西,给我备着。”

    禅房,郗符也往门口轻瞥,看着安之若素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冷笑:“如今去哪都有条狗尾巴咬着,心里不痛快吧?这就是你投靠太后的善果,欢喜吗?”

    谢澜安充耳不闻这前后矛盾的话,惬意品茶,“不是请我吃斋吗,火气这么大。人家尽职尽责地保护我,被郗少主说成一条狗,太伤人心了。”

    郗符一听她满口玩世不羁的语调,就恨得牙痒。他所识的谢含灵,是君子端方,从前连在酒色丛里玩笑一句都不肯,哪似这般浮浪。

    他索性不看她,没好气道:“要不是有人求我,我这辈子都不会私约你!”

    话音落下,东墙角遮着暗黄幔帘的耳室里,一个面白唇红的年轻郎君现出身形。

    他望着蒲团上女子英丽的身影,手握帘布,讷讷道:“谢娘子。”

    郗歆。

    郗符发现弟弟逐渐变红的耳朵,气得暗骂他没出息。

    谢澜安只看郗歆一眼,便知这位御前通直是奉谁的命令而来。

    她目光淬雪,怡然爽笑:“郗云笈,你要害死我啊!”

    两盏茶的工夫后,谢澜安推门而出,神色如常,仿佛真只是与老朋友喝了盏茶。

    又片刻后,郗符拂袍而出,脸色阴沉,倒像是不欢而散的样子。

    “回府。宝姿上车来。”谢澜安吩咐一声。

    肖浪敏锐地往棂门半开的精舍中巡视两眼,没发觉什么异样,随即跟上马车。

    谢澜安挑了条人烟稠密的热闹衢坊,让随从途中到铺子里买些雪花霜糖和蜜脯,给家里几个小的。

    人声掩过车厢里的话声,谢澜安对贺宝姿低语:“庾二初三那日进宫,撺掇太后,让我去强占城北拨云堡的产业。你去查查那座堡坞的底细,避开耳目。”

    贺宝姿心惊,皱眉想了半天:“是郗少主告诉……不对啊,太后稳制宫城,连少帝也压制住了,长信宫里的话,如何透出的风?”

    谢澜安神色玩味,回想起前世有胆量起用寒士楚清鸢,不惜以中毒换太后入彀的少帝陈勍。

    她轻轻一笑,“看来宫里有人不甘受人摆布了。”

    ·

    贺宝姿从前在校事府做事,没少接触宗室间明争暗夺的脏事,手段自然有些。

    她很快查到拨云堡的底细,风风火火地回来报告谢澜安:

    “娘子,我查到拨云堡的堡主周骞,出自义兴周氏,最早是岭泽豪强起家,后来疏通州中正的关系,得到个三品官位,便举家迁入金陵,建起宗氏堡园。但地头蛇压不过龙胄凤裔,他在义兴的那一套在金陵吃不开,家道没有中兴,反而有中落之势。”

    贺宝姿道:“但拨云堡中有一样奇景,便是有一口与外山温泉水相通的泉眼,冬夏不涸。庾洛神喜爱猎奇,便盯上了这个。那周骞脾气却也硬,不肯出让,一赌气填死了泉眼。”

    谢澜安眼中的温度有些淡,轻挲下颔道:“庾二那属狗的脾气,得不到新鲜玩意儿还在其次,谁要敢折她的脸面,非得睚眦必报。她兄长是石头城守将,手握兵力,纵着妹妹,我猜周氏能消停到如今,应该没少出血疏通关系。”

    “娘子猜得不错。”贺宝姿点头,她查到周堡主这些年为了保住家业,暗中往石头城送过几回孝敬,家底折腾进去不少。

    谢澜安翘叠着腿,指头敲了敲案沿,蓦地笑了。

    这着闲棋,倒是意外之喜。

    “俗语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来拨云堡苦庾久矣。这样,你替我去和拨云堡谈个交易,就说谢含灵愿意帮他们保住家宅,但要借那里,开个士林馆。”

    贺宝姿一时没听明白。

    谢澜安便招她附耳,教她如何关说。

    “娘子这是为了……”贺宝姿听罢,好似明白了点,更多的还是迷糊,她知道谢澜安近日在极力推进北伐,被太后推出来作箭靶,与大臣们争得热火朝天。

    可这桩闲事,仿佛和娘子的大事没什么关联。

    这一手既不像和陛下里应外和,也不像为了讨好太后啊……

    庭院高树多荫凉,藏在叶底的螳螂,正伺机捕蝉。谢澜安望着厅外的好天气,晃着手心的扇骨,“我么,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

    “乐山,什么是‘金角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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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肚皮’?”

    幽篁馆,胤衰奴读书读累了,去对面串门。

    他现在已差不多摸清了文良玉的脾性,确实是个不拿架子的人,不喜欢别人叫他公子少爷,他从善如流。

    “这是围棋之语啊。”文良玉正好练琴也练疲了,见屋中有棋盒,顺手取了来问他:“你从前下过棋吗?”

    胤衰奴摇头。

    文良玉想了想,与他讲了围棋的基本规则,然后捻出一颗白子,放在棋盘正中心的位置,“你看,若要围住这颗棋子,需要几条线?”

    他才开了个头,胤衰奴瞬间便想明白了。

    棋子下在中间,围住它需要四条线;

    若下在边线,围子便只需三面;

    可若是下在边角,那么仅仅两颗黑子,便足够困住一颗白子。

    所以是金角,银边,草肚皮。

    那日在堂厅外,谢小郎君质疑女郎为何投效太后,女郎回应的话,他记得很牢,此时一句挨一句回响在耳边。

    女郎给他的史书比诗经有用,当日一句也听不懂的话,如今已隐约能琢磨出一点了。

    下棋先下边角,是为了借势省子。

    借谁的势?太后。省下的是什么?自己的实力。

    她若只是谢氏家主,即使在宗族之内说一不二,却登不上龙殿,发不出雄议。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既然能达,为何要守穷?

    借来的势未必要还,走棋也未必要成全别人的势。

    那一身绣衣。

    “懂了。”

    胤衰奴学着谢丰年当日的话,却和谢丰年的意气风发绝然不同,带有一种沉入渊壁的深敛。

    那几乎是一种无望。

    陈郡谢氏的门楣,这么高啊……

    他们姐弟二人不过一说一应,话不说透半分,谢小郎君却在弹指之间,便明白了她的所思所想。

    这便是大族里的智计默契。

    所以谢小郎君会用那种虽不喜,却也不屑的眼神看他,因为知道即使他的人迈进了谢府门槛,不代表他的心智与阶级,也能随之跃升。

    他无恶意,只是狂傲,而那些有恶意的人,譬如庾氏之女,会把他当成杂货摊上的泥人来揉圆搓扁。

    住在羊肠巷的人,在住在东府城的人眼里,猪犬而已。

    只有她不是这样……

    文良玉有些惊讶,看着垂低眸子的胤小郎,恍惚觉得这人和他平时看到的样子……不大像了。

    他的侧脸没有表情,却刀削斧凿地逼出凌人的峻朗,把他平时的温驯都盖住了。

    文良玉看着他,忽然有点冷。

    “懂什么了?”

    谢澜安从没关的房门踱进来。

    她墨鬓长裙,扇子垮垮地拎在指尖晃荡,一副谢二叔见到都会捻须笑一句“肖我风流”的轻姿佚态。

    文良玉眼瞅着胤郎君脸上的冷恹,眨眼如春风化雪,褪了个干净。

    在他开口之前,胤衰奴轻轻起身,唤了声:“女郎。”

    咦,好像有什么不对。

    文良玉挠挠头,见到谢澜安也就忘了别的,乐呵呵地解释:“胤小郎对下棋感兴趣,可惜我不擅长这个。含灵你不是棋中高段手吗,不如收个学生。”

    说者是玩笑话,胤衰奴目光稍静,谢澜安听者有意,神色也顿了顿。

    记性太好有时也是一桩麻烦事,不知多久远以前的记忆翻涌出来,那时候,那个人也很听话,笑着请求她:“女郎教我下棋吧,清鸢一定认真学。”

    收过了。

    然后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了。

    谁一开始不会温顺恭良,谁一开始就是忘恩负义的?

    此念才起,谢澜安眼帘中只见那麻衣小郎君动作利索地收起棋盘,口中道“女郎忙的”,回身到水盆边仔细地洗了三次手,还用上了澡豆。擦干净后,他回屋取来茶团,为她煮茶。

    那一脸慎重的表情,让人错觉他要煮的是什么琼浆玉酿。

    茶成,胤衰奴斟出一盏,又不直接与她相触,而是小心地放在桌上,请她喝。

    谢澜安心头的戾气忽便散了一半。

    她拿起来尝了一口。

    曾经风霜蚀魂无饥无感,她早已没有那些士族的挑剔讲究了,仅平心而论,是挺涩的口感。

    像他那份不娴熟却一板一眼的认真。

    余光里奉茶的人还紧张地看着她,谢澜安唇角微勾,说了句:“还成。”

    小郎君紧抿的仰月唇立刻舒展开来。

    文良玉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不知为何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看清屋里的装饰他又清醒过来,不对,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所以胤小郎、借我的地方、用含灵的茶叶、来殷勤招待含灵?

    他还怪聪明的嘞。

    第20章

    江南下起了绵绵细雨, 楚清鸢一大早便来到丹阳郡官署,却连太守身边的詹事都没见到。

    接待他的是一个主簿,站在衙门口的阶子上, 手打一把油布伞, 遗憾地说:

    “本来凭郎君的才学, 今年的清定评品, 太守大人怎么也能留一个秀才的推荐名额给你。可惜斯羽园春夜宴后, 人人都已知晓你是被谢直指弃选之人, 以太守大人的身份,总不能拾他人敝履,便不好再向中正推举郎君了。”

    谢澜安如今是三品直指绣衣使者,单独听太后调遣,所以这丹阳主簿敬称她为“谢直指”。

    台阶下,楚清鸢唇色纸白,身上的暗蓝长衫被牛毛细雨濡湿。

    他不习惯在这种无才无德、唯依家世便有官做的小吏面前低头,默了片刻,艰涩地开口:

    “秀才无望, 孝廉也可。可否让小生面见太守……”

    “你父母皆已亡,还孝的哪门子廉?”小主簿不耐烦地打断他, 看见楚清鸢骤然变色, 他顿了顿, 换了种怜悯的声腔, “郎君别怪我说话难听, 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心比天高却傲气得过了头。

    “那日你来求见大人,太守大人惜才,好心提携你一程, 带你同去那谢直指的生辰宴会,可原来你不是诚心要做太守大人的门生,而是想另攀高枝啊。”

    说到这里,小主簿讥讽地俯视雨帘里的人,“攀就攀吧,我们太守也说过,年轻人上进些不是坏事,可你总该胸有成竹再去毛遂自荐啊。谁能想到,谢直指宁要一个小奴,为了那人不惜与庾夫人争执,也不要你,不曾看你的诗文一眼。

    “如今别说京中,便连周边郡县都传遍了此事,路边的叫花子都编成莲花落唱了开来,你自己不曾听得吗?太守大人被你带累了颜面,你倒还有脸来求见,还孝廉!”

    落在身上的雨,变成一根根尖针刺入楚清鸢的皮肤。

    朝廷三年一清定,每一次选才,各州郡可举孝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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