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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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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白!”谢澜安喝声的同时,玄白已纵身循着那箭射来的方向追出。

    胤奚迅速抬眼,寻找四方高处能够藏身又视野开阔的所在,挪步站在女郎可能遭受偷袭的方位,全身肌肉紧绷。

    虽然他在电光石火间已想到,这两箭多半就是冲着太学生来的,为的是激起兵与士之间的矛盾。

    鲜血与尖叫同时涌出,片刻前还慷慨激昂的杨丘,此时已成一具气绝的尸体。

    楚清鸢被那一箭的力道带翻在地,虽未伤及要害,失血加疼痛依旧让他顷刻脸色苍白。

    他捂着肩膀,怔怔望着那仰躺在地,死不瞑目与他对视的杨丘,胃里翻涌痉挛。

    人命如此脆弱,这便……死了吗?这样的死亡,方才离他也只有三寸……

    谢澜安望着地上血染白衣的年轻人,收紧掌心,不忘挡住荀尤敬的视线,“王巍,带人送荀夫子离开。”

    关璘脖颈一梗,犹有话说,但谢澜安的话是命令不是商量。

    她的眼尾露出一抹极浅极亮的锋,一些太学生因这突来的变故,偃旗息鼓,吓得当场蹲下身,却也有被同窗的鲜血刺激出血性的,愤慨道:

    “当街杀人……他们竟敢青天白日,当街杀人!庾氏窃国,戕害学士!庾氏窃国,戕害学士!”

    举着刀的吴笠也懵了,他此来根本没带弓箭手,谁射的箭?

    上头只让他抓人受审,这出了人命,可就棘手了。

    他面上不露怯,凶恶道:“闹嚷什么?谁再犯禁,此人便是前车之鉴!”

    太学生气愤难平,挺身涌上来,眼看又要乱,谢澜安当机立断:“封院!”

    “肖浪王巍带人将太学生遣回府院,封锁太学!吴护军看清,我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再死一个人,你也担待不起!在我从宫里回来之前,虎贲勿动!”

    她是骁骑营的首领,按理无权指挥虎贲营,吴笠却被她的气魄所摄,心想:这娘们疯了吗?他尚且知道把人抓回去审,就是因为太学是朝廷培养未来宰辅的清贵所在,等闲不能轻犯,封太学——只怕靖国公来了,轻易也不敢发此令,这是要被天下读书人戳着脊梁骂的!

    太学士们震惊不已:“吾等天子门生,你想禁食禁水软禁我们不成……谢……你为虎作伥,祸国殃民!”

    谢澜安不为所动,胤奚峻丽的腮颔切齿棱起。

    女郎将人赶回太学监里,是怕再有暗箭伤人,防不胜防,所以才将他们集中保护起来。

    可此时明说,血气上头的书生们谁能信?

    “诶!伤药总得给啊,还有人受伤呢!”

    楚清鸢被几个好心的太学生搀起来,有人敬佩他风骨,殷勤地问他伤势。

    他唇色灰白地摇摇头,第一次与胤奚的目光对上,轻吐字音:“怎能向恶犬低头。”

    胤奚乌黑的眼眸从楚清鸢的唇型,移到他的脖子上,忽然泄出一抹寒笑。

    这一箭,成全他了。

    “出几人将这位书生的尸身送回家。肖浪、王巍守在此地。衰奴,别看了。”谢澜安说完即迈步登车,向皇宫去。

    马车驶出大街,遇到无功而返的玄白。

    玄白喘着粗气,扯了下破开一道箭尖割痕的衣襟,懊丧道:“是个硬茬子,我没追上,让他跑了。”

    ·

    长信宫殿门闭阖,谢澜安没能见到太后。

    崇海公公守在殿门外,肥胖白嫩的脸让那分笑容多了虚假:“娘娘在午歇,今日恐怕传召不上娘子了。”

    谢澜安身姿亭直又松散,问:“真的不见吗?”

    崇海公公说:“娘子你听,这殿外的树上是不是没有蝉声了?太后娘娘呀嫌这阿物的鸣声不中听,聒噪得很,便下令将此物杀绝。今日午眠,只怕要多歇些时候了。太阳这么毒,娘子便莫等了。”

    他这是在告诉谢澜安,太后已知太学之事,但默许了靖国公给那些出言不逊的狂妄学子一个教训,她便是求情也无用。

    高阳之下,谢澜安无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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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里漆黑一片,从杨丘死在她面前开始,她便镇静得反常。眼下她也不纠缠,只意味莫明地说了句:“好,那我便不等了。”

    她返身离去时,彧良隐在廷殿角落的须弥座后,看得分明。

    但他做为皇帝的内侍,不能在长信宫露面,谢澜安从长信宫前头广场出来时,彧良快速折身,自宫墙相隔的甬道绕行;谢澜安经过永福省,彧良从西堂穿过;等到谢澜安临近神兽门时,眼前一道黑影闪出,彧良一个滑脚,摔跪在了她的面前。

    “哎哟……”满头汗水的彧良公公伏身,“奴婢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而他压根不曾碰到谢澜安一片袍角。

    谢澜安低头看他一眼,目光微微闪动,弯身扶起他。

    “明日便是中秋,宫中夜宴还有许多事宜要公公盯着,摔伤了可怎么好。”

    ·

    出了宫门,胤奚在马车下等。谢澜安登上车,考校他,“怎么看?”

    胤奚回答之前,先望了女郎一眼。他能感觉到,女郎在那名士人中箭死后,便有一股气息被压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她越是镇定,那片封在渊眸之下的凉焰就越灼烈。

    “太学生哗乱不似偶然,他们突然针对庾氏,无疑是被那名带头的郎君鼓动了,此人背后,应有人在推波助澜。”胤奚徐声分析,“庾家出动虎贲营,恐吓之意昭然,既是已经不在意清流名声,出面抓人了,就没必要再放暗箭。衰奴愚见,鼓动那名带头学士的、和放箭杀他的,也许是同一人。”

    目的便是为了激起外戚与清流的敌对情绪。

    若真如此,胤奚暗中打了个寒战,这背后推手的用心,比庾氏还要险恶。

    他问:“会不会影响女郎的计划?”

    女郎很多事都未曾告诉他,但她将他带在身边,就是让他看的。所以胤奚能隐约揣摩到女郎有些谋划,只等万事俱备。

    今日这场变故,也许就是东风。

    “时机刚刚好。”谢澜安轻敲两下扇柄,眸锋雪亮。

    想起那些太学生骂她的话,她冷然勾唇。

    她从未自诩是好人。

    但明日之后,求你们,骂我骂到点子上。

    ·

    将圆的皎月下,一簇紫色烟火点亮南面的夜空。

    陆荷在何府看见,旋即回报程夫人。

    这晚就寝时,程素宽衣上榻,向对着她仍有些拘谨的何琏道:“明日中秋,我想亲自下厨,请阖家用顿团圆宴。将大伯夫妇,长公主与驸马,都请到咱们屋里,可否?”

    何二爷庆幸妻子终于想开了,他甚至有些遗憾,庾洛神那贱人为何不早些死。

    他忙不迭应道:“好好,只要是你说的,大兄一家子定然应允!”

    ·

    谢知秋收到一封密笺,在灯下看完,记住其上的时辰地点。

    身后突然传来袁泠君的声音:“郎君在做什么?”

    谢知秋目光闪动,将纸笺在灯苗上烧化,转头笑说:“没什么。”

    ·

    一只海东青迅疾地划破夜空,翩然敛翼,落在郗府少主的臂缚之上。

    ·

    他的弟弟郗歆,此时却在紫宸宫内寝。

    陈勍命彧良将寝殿的灯只挑剩至一盏,灯色阑珊,一光独明。

    这名从出生伊始便困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未握住过至尊权柄的少年帝王,身着玄锦寝衣,赤足望着窗外天边,听彧良回禀白日谢澜安的话。

    他低声道:“明晚,满月了。”

    第44章

    太后死了侄女, 偏逢中秋,正是天上月圆人不圆,失了大办宫宴的兴致。当晚除了长信、紫宸两宫的天家母子一起用了晚宴, 席间并未请王公贵辅入宫同乐。

    不止宫里萧索, 庾家为表哀思, 连城中也禁放烟火, 六品以上京官家宴, 皆不许奏乐。

    如此一来中秋不似中秋, 倒像中元,怪不得那帮太学生影射说,庾氏之丧有如国丧,庾氏有陵替皇室之心。

    长公主陈乔薇有时候也不懂母后的心思,说她纵容舅氏吧,可她的亲生儿女都姓陈啊,百年之后入皇陵,受的也是大玄子孙祭享香火,哪有偏疼庾氏兄妹多过她与皇弟的道理呢?

    想不通她便不想了, 今日宫中无宴,何家却有一场久违的阖家团圆宴。

    自从出了庾洛神吓死何继修的事, 长公主夹在母家与夫家之间, 两头难做人。如今好了, 驸马的二婶从道观归来, 愿意冰释前嫌, 她再也不必一见何家二叔伶仃沧桑的神态,便替庾氏感到愧疚。

    膳厅中灯火通明。

    长公主同驸马到时,惠国公夫妇已经锦服佩玉,穿过上房院落的行廊过来了。

    今日程素做东, 她换了身云岫色的襦衫曲裾。这袭素色与中秋的喜庆格格不入,但看在她失子多年的分上,谁也不忍苛责她。

    “二婶气色好了许多,这是本宫带来的御酿,可助宴乐。”

    长公主笑着寒暄,程素神色淡淡,垂眸谢过。

    众人入席,酒肴陈列满案。其中一道酒酿牢丸正是程素亲手所做,她话不多,却也平静淡然,无出格之举,留心关注妻子的何琏这才放下心来。

    第一杯酒,由惠国公何兴琼致辞祝节。

    第二杯酒,二房当家何琏说话。

    到了第三巡,一直沉默的程素忽然执壶起身。

    她环视在场的赫赫国公贵眷,含眉莞尔,露出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笑容。

    “今夜多谢诸位赏光,程素便以这杯酒,送各位一程。”

    这话一出,无论国公爷还是长公主都愣了愣,后背莫名生起一片寒粟。

    他们举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就在这空当,四名道袍打扮的女冠各自捧一只瓷盏,鱼贯入内。

    何兴琼看见这些灰扑扑的道袍,登时扫兴,顿下酒杯:“谁许闲人进来的?弟妹你这是何意?”

    “诶,兄长莫气,定是阿素口误,口误了,你们四个退——”

    何琏一语未了,四女脚下同时动作!陆荷纵身掠至惠国公身畔,铁妞儿卡住何琏,纪小辞与同壇同时制住长公主与驸马。

    周遭婢仆来不及惊叫,四人身形到时,手掌已从盘底摸出了一柄开锋窄刃,瓷盏在食几上摔出破碎刺耳的声响,纪小辞以刀抵住长公主雪白的喉管,对奔入厅中的府卫道:

    “勿动!上前一步,长公主死!”

    这声石破天惊,震慑住何府上下。何止长公主受挟,两位家主和少郎主的脖颈上也同样搁着刀。

    众人冷汗浃背,无人敢轻举妄动。

    “谋、谋逆……”长公主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般惊吓,她双腿发抖,被贴在皮肤上的冰冷刀锋吓出眼泪,“本宫是当朝长公主,尔等何人,怎敢挟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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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氏!你引贼入室……”何兴琼还算镇定,脸色却也白了,难以置信地注视程素,“弟妹心中有冤有气,不妨直言,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果真疯了不成?!”

    陆荷将落在何兴琼喉前的刀锋紧了紧,要他少说废话。这姑娘圆眼薄唇,一开口居然在笑:

    “何家的媳妇谋害身为长公主的堂侄媳,要是诛九族,咦,岂不诛回长公主头上了?你们这些天潢贵胄的账,是不是这么算的?”

    纪小辞眼锋冷冽胜刀锋,低道一声:“勿要玩闹。”旋即神色漠然地推着长公主往厅门走去。

    纪小辞本是杀手出身,在她刀下的是长公主还是地痞流氓,对她来说没有分别。过往二十年,她都在做见不得光的鬼,只要东家出得起钱,便能买她出手,但这一次的东家,给的有点多——对方没有付她一文钱,却许诺可以让她重新当回人。

    涌入庭院的府兵随着此刺客女子步步前,咽着唾沫步步退。

    到得厅门,纪小辞一只响哨发上天际。

    何兴琼忍不住颤声道:“你们究竟何人……要做什么?”

    同壇扣着驸马肩膀的指爪力沉如钳,疼得驸马两股颤颤,痛不欲生。她说:“我们要的,是何府今晚什么都不要做。”

    铁妞儿不擅言辞,在三人身后重重点头:“嗯!”

    她们只有四个人,惠国公府的兵丁府卫却何止百千。可只要她们手里攥着四条最尊贵的性命,府卫们投鼠忌器,注定不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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