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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艾黎本以为这一次的抓捕会是猫捉老鼠游戏, 但事实却和她预想中的截然相反。
她不是猫，那些帝国军人也不是老鼠。
他们是诱捕螳螂的虫子。
已经半毁的地母神庙前，月色下的花海已然洒满了鲜血,就连夜风也充斥着铁锈味。
艾黎停下脚步,看着散落一地的炼金装置，和七零八落的尸体。
地母神像的头顶，一只黑猫安静地舔爪子，鲜红色的眼球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而神像的下方，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苍老身影。
他穿着华丽且繁重的法师长袍，垂落的装饰带上秀满了规律的元素文字，而艾黎见过最少的，代表着暗的元素们正为他的存在而欢喜,围绕着老者和黑猫尽情飞舞着。
夜风吹在艾黎的皮肤上,带来了如针刺一般的微妙刺痛感。她抿了抿唇，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
“上一次我过来的时候,西弥丝还在……所以，是你带走了西弥丝吗？”老者抬起眼皮，也安静地注视着艾黎。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 但周身溢出的氛围却让艾黎心脏有些失速。
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反应,看着这位陌生的老者,皱紧了眉头。
“西弥丝？那是什么东西？”
她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惊讶和疑惑,仿佛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只是一个追随着帝国军人误入这座残破神庙的路人。
“话说，老爷子……是你杀了我要抓的人吗？”
那个老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问道：“你抓他们做什么？”
“这还用说？他们可是帝国的军人，悄悄潜入落日镇投毒，差点害死了我们北境很多人。”艾黎双手抱臂, 眉头紧皱，露出了十分不满的表情。
“我还打算抓他们回去审问呢，谁知道全部被你给杀……”
她顿了顿，表情瞬间变得警惕无比。
“等等，你们该不是一伙的吧？你是不是在杀人灭口！”
艾黎的表演无懈可击，对面的陌生老者沉默了一会儿，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不用做出这副无知的模样，我对你并无恶意，艾黎小姐。”
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艾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了警惕中又夹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的表情。
“你嘀嘀咕咕的再说什么呢？什么艾黎小姐？我可不叫这个名字。”
老者显然是没有想到艾黎会是这个反应，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便再次是，那只坐在神像头顶的黑猫发出了桀桀的笑声，活像一个大反派那般，乐呵呵地说道：“瞧瞧看呐，伟大的魔族导师亡灵法圣克罗利克竟然也沦落为被一个小辈戏耍的境地，真是可悲呀。”
法圣？艾黎心头一紧。
本来看到对方的年纪，她还打算真起冲突就再复刻一次奥德罗的打法，可如果对方已经是法圣的话，肯定不会上当了。
“闭嘴，克罗利克。”老者皱眉骂了一声。
而那黑猫依然咧着嘴，嘿嘿笑道：“遵命，克罗利克。”
这两家伙是一个名字？艾黎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老者见状，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再次看向艾黎：“你不用如此警惕，关于落日镇的事情，我已经从密林中的尸体身上得知了一切。”
“此番我来到北境，只是想要与你见上一面，亲自向你道一声歉，仅此而已。”
艾黎知道自己的装傻毫无意义，便也收起了之前那副做派。
“我不认识你。”她说道。
“是的，你不认识我，正如我也不认识你。”老人克罗利克说道：“我有一个愚笨的学生，她在枫叶镇时让你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我是为此而来。”
艾黎安静地看向老人：“你是黄鹂鸟的老师？”
“或者，你可以叫她玛莉菈。”克罗利克点了点头。
对于黄鹂鸟，艾黎的感觉是……没有感觉。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点太过混乱，以至于事情过后，她对黄鹂鸟这个个体的存在感全然抛在了脑后。或者说，因为尼尔忒亚的关系，黄鹂鸟的存在价值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和圣灵交易的货物。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余的了。
“如果只是为了她而特地来找我道歉，虽然有些小题大做，但这个理由我接受了。”
艾黎双手抱臂，看向克罗利克，等待着对方接下来展开的话题。
黑猫克罗利克嘻嘻笑道：“小姑娘真是不好糊弄，难怪玛莉菈失败得那么彻底。”
“克罗利克……”老人克罗利克再次看向黑猫，眼神有些发冷。
黑猫甩了甩尾巴，闭上了嘴。
“艾黎小姐，此番我来找你，除了为玛莉菈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之外，还想通过你得到觐见乌洛波洛斯冕下的机会，不知你有什么需求？”
隔着老远，艾黎也能看到克罗利克眼神里那如死水塘一般的冷漠之色。
“要见乌洛的话，直接去翡翠高塔不好吗？”艾黎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边应该有一整套完整的觐见流程，总比找我一个未婚妻要更加合适吧？”
“上个月，翡翠高塔给我回了信，是冕下近日不接见任何人。”克罗利克叹息一声：“我的事情非常着急，因而想要尽快拜见乌洛波洛斯冕下，前来打扰的确有些逾越，还请见谅。”
“我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吗？”艾黎问道。
克罗利克眯了眯眼，笑道：“这件事情恐怕不太适合被外人知晓。”
“那我就没办法了。”艾黎双手一摊，十分自然地顺势拒绝道：“实话说，替你联系乌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你的学生之前还坑了我一把，你不会觉得自己道了个歉，我们双方的间隔就能烟消云散了吧？”
“……艾黎小姐，我以为冕下的未婚妻会是一位心地宽厚仁慈的女士。”
“别，我心眼可小了。”艾黎理直气壮地叉起腰，笑道：“如果你能拿出让我满意的代价，我也不是不能替你引荐一下。但问题是，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在装傻失败之后，艾黎又重新给自己设立了另一个人设。
作为法神的未婚妻，嚣张一些，眼光高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不管对面拿出什么条件诱惑自己，她都可以直接驳回。
艾黎可不打算让克罗利克见到乌洛，对方是法圣，距离神阶仅有一步之遥，她不可能让现在的乌洛曝光在人前。
克罗利克来之前，其实已经在黄鹂鸟那里得到了这位未婚妻的全部信息。在学生的口中，这应该是一位性格温柔宽厚、待人真诚、心地善良甚至有些天真的淑女。
至少，和眼前这位女士表现出来的性格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要么对方还在演戏，要么就是自己那位学生被对方蒙蔽了双眼，忽视了她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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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是哪点，对克罗利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想要什么？”
“我的未婚夫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法神之一，整个北境都是他的地盘，你觉得我会缺什么呢？”艾黎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里充斥着毫不遮掩地期待和贪婪。
克罗利克皱起了眉：“还请艾黎小姐明示。”
她就知道。艾黎压下心理的窃喜，然后十分夸张地翻了个非常明显的白眼，就连语气也夹杂上几分不悦和厌烦。
“你这人……可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哼，不想见乌洛就算了，又不是我求着你去见他。”
说完，她转过身就朝着森林深处走去，让自己的退场看起来自然无比。
黑猫鲜红色的眼睛咻的一下就变得明亮起来，它站起身，露出了尖锐的爪子。
老人克罗利克却一脸平静地看着艾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克罗利克，她走了！”黑猫急得在神像上打转，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偷偷潜入北境来见这个未婚妻有多困难吗？你就这样放她离开了？”
“没办法，克罗利克。”老人垂下眼眸，表情略有些疲倦：“一旦我们在这儿动手，黯月城就危险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她走吧，如果不能借此机会见到乌洛波洛斯，那我们的学生们不就白死了吗？”
“没关系的，克罗利克。”老人抬起头，月光下，鲜红的竖瞳与黑猫别无二致。
“她会回来找我们的，一定……”
黑猫很快就反应过来，表情变得狰狞了几分。
“真有你的啊，克罗利克，我还以为切割了我之后，你就变成了没胆量的软蛋了。呵呵呵呵……没想到你竟然又胆量对法神的未婚妻下诅咒，这可是明晃晃的挑衅行为啊。怎么，你就不怕那位冕下发狂吗？”
“发狂也没关系。”老者轻轻咳嗽了两声，话语轻柔如花海轻轻浮动的稚嫩花瓣。
“你知道他杀不死我们的。而我……只要能见到他一面，目的就达到了。”
他说完，看向将艾黎离去的方向，苍老的眼睛充斥着期待的光芒。
与此同时，枫叶镇。
莱米娅正在鼓捣着自己的古董们，黑影构成的触手举着干净的绒布，一点点擦拭着它们身上的灰尘。
可忽然之间，她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冷冽地看向了遥远的某个方向。
“诅咒？呵，是哪个不长眼的挑衅我，真是活腻了。”
她冷笑一声，放下了古董，身形如融化的蜡烛一般，彻底的消散在了黑暗之中。
**
艾黎在进入漆黑森林的刹那，就毫不犹豫的捏碎了手里的一次性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回到了落日镇的旅馆里。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等回过神来时，后背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冷汗。
别看刚刚的她表现得骄纵市侩，实际上她紧张的要死。
那个克罗利克给她的感觉和之前见过的所有魔法师都不一样，艾黎的潜意识一直提醒着她绝对不要和对方靠太近，甚至在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就连那只黑色的猫也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对方看透了一般，无处可藏。
但艾黎不敢逃跑，因为她怕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可能成为对方对乌洛现状猜测的佐证。
如今回到了旅馆，虽然这儿也不代表绝对安全，但她还是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耳饰。
指腹传来的触感告诉她，乌洛还未回来。
艾黎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怀念自己的手机了。
不过，乌洛目前这个没有身体的状态，自己用手机真的能通知到他吗？
就在艾黎胡思乱想之时，她的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了一下，紧接着一股不受控制的颤栗从尾椎骨一路攀升到了后脑勺上。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脑子里面闪过一抹红色的残影。只是还未等艾黎反应过来，胃部却控制不住传来了痉挛的感觉。
艾黎蜷缩起身躯，一手捂住胃部，一手捂住嘴巴。
可脑子也在此刻传来一阵可怕的眩晕感，直接将她的自我认知击碎。
在短暂地失去意识几秒后，艾黎没能忍住眩晕加反胃带来的呕吐感，她张开口，直接吐出了一口鲜红腥臭的褐色血液。
这一口血喷出之后，她顿时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如果不是床单上的血渍能做证明，她甚至觉得自己刚刚那种可怕的眩晕是自己的错觉。
艾黎默默地擦了一把嘴巴，颤抖的手指摸上了自己的耳环。
她怀疑自己中招了，虽然她没有接触过对方，也第一时间溜走了，但敌方太过强大，就连乌洛给自己准备的防护罩也……
艾黎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手镯，却看到了银蛇的眼珠子此刻颜色浅淡的很。
原来如此，她完全忘记了乌洛的防护罩也是需要充能的。说起来，今天她经历的战斗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防护罩的能量消耗得七七八八，效果大打折扣。
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却毫无察觉。沦落至此，也算是活该吧。
扣扣扣……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随后，是伊丽莎白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黎小姐，你回来了吗？”
艾黎擦去嘴角的血渍，站起身来正打算开门，可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对鲜红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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