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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突然袭击,早做准备的可能便被摒弃,只能说明神机营平素就是如此,吃得好、住得好、用得好。
却不。
不知为何,周钊心中总是隐隐盘旋着一道阴影。
走着走着,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凌云阁门前。
比起楼满凤和乔裴,周钊来沈记或凌云阁用餐的次数是不多的。那两人一个财大气粗,一个早已无心官场,有钱有闲,自然可以常来,周钊却不一样。
他回京是有正事的,于是只能抽空前来。
他都这样,周雨来的就更少了,一个伙计都没见过,看了周全周安这对双胞胎,还很惊奇呢:“不说双胞胎,看着还不像,一说倒是越看越像了。”
周全笑着招待他两人坐下:“客人都这么说呢!不过说是这样的双胞胎很特殊,也是有的。”
周全扭头走了,周雨埋头吃饭,周钊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
“将军,怎么了?”
“他叫什么名字?”周钊问。
周雨想了片刻:“周全吧?”
“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嗯,应该是叫周安。”
周雨咂咂嘴,感叹道:“不过这俩小孩,长得还挺精神。沈掌柜找伙计,该不是都找长得好的吧?我还说等打不了仗了,来她这儿谋个生计呢”
周钊懒得他。
周全、周安
他进店时已经不早,吃完后再坐一会儿,很容易就等到了沈荔。
“过些日子去蕲州,把你店里那两个双胞胎兄弟带上吧。”
一见了人,他直截了当道。
周雨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怎么?这是为什么?”
沈荔却全无震惊之色,沉思片刻:“两个都带?”
周钊一笑:“你应该也觉得不大对了吧?”
“只是一点直觉。”
周钊给她倒上茶,捋捋思路,问道:“他们祖籍是哪里?”
“当时说是西北,口音听着也大差不差。”沈荔喝了一口,“这茶不是我们店里的吧?”
“上次你说京城茶叶喝腻了,我叫人从商行买了些,是西南的好茶。”周钊耸耸肩,“不过我是喝不出什么差别。”
他说着,又喝一口:“他二人,脸微宽,眼却细长,颧骨高耸,头发虽然包在头巾里,却也看得出卷曲。”
沈荔:“你疑心他们不是西北人?”
周钊摇头:“恐怕是,但比西北,还要更加西北。”
比西北的蕲州、烟州几地更加西北的,还能是哪里呢?
不过就是北边异族的领地而已了。
话都说到这里,沈荔自然答应:“到时把他二人带上就是。不过,这话我能不能跟他们说?”
她自知搞不懂这些事,干脆掰开来问周钊:“他二人在店里,也算是尽心尽力,从未有过异样举动。”
“平日我在外头,也很少带他们一起。贸然为之,若他们真像你说的那样别有身份,恐怕要疑心。走投无路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她越说,脑子里的逻辑倒越清晰了:“不如我先问一问,若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就罢了;若是让我们猜中了”
周钊挑眉,手指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若是猜中了?”
“你人在这里,我又没什么好怕的。”沈荔看向他,“猜中了,就要麻烦周将军,将人拿下了。”
周钊盯视她片刻,恍然间如捕食前一瞬的猎豹般,肌肉紧绷。
但转瞬又笑起来,神情骤然一松:“自然,我定会护你周全。”
*
夜里干响了几声雷,像是要下雨一般,却迟迟没见雨水落下。反而是雷鸣声让几个小孩都没睡好,宁宁睡得浅,起来关窗时不小心把莲桂也闹醒了。
“还没下吗?”宁宁摸了摸墙角的木架,“你看看天色。”
莲桂推开窗:“没下,一丝雨影子都看不见。”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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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揉眼睛,“对面也没睡呢。”
沈宅院子里两座厢房,东西相对的就是宁宁莲桂几人和周家兄弟几人。莲桂嘴里的对面,自然就是周家兄弟、赵家兄弟和一德的房间。
这半夜的不睡觉,亮着灯,莫不是也跟她们一样,被雷声吵醒了?
*
“你当真这样想?”
东面的厢房里,周全提着半盏残灯,轻声问对面的周安。
他二人和一德住一间房,一德睡得沉,即便有些微弱灯光也无妨,何况周全手里的灯只能让他隐约看清周安的脸。
“嗯。”周安点头,“莫非你以为,今天沈掌柜的话只是随口一问?”
他现在想起来,后背还有些冷汗。
今天原本是个如常的日子,沈记忙得不可开交,却也十分热闹。周安早已习惯了,每天一大早起来洗漱,立刻便是热腾腾管饱的饭食,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和周全便看着日子分到不同的店里去。
有时他留在沈记,有时要去更远些的凌云阁。
若是要出门,便正好赶上两边的街市开张,肉鱼蔬果、家用百货,小摊一个接着一个支了起来。一眨眼就连成一片,将人们的欢声笑语也串在一起,绵延不绝。
这样的景象,在他的家乡,实在是很少见的。
一到店里,时间便流水般快了起来。跑堂的活虽然很磨人,考验的是嘴皮和眼力,但习惯后便也很好上手,并不叫周安觉得难耐。
等关了店,便由芳姨或三娘查账,他们跑堂的先回沈记,等沈掌柜回来开个小会,便能四散回去。
一德最是爱闹的,但精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困了,往往刚洗完澡就睁不开眼睛。莲桂倒是很精神,拉着宁宁聊到半夜,才肯睡去。
周安自己睡得浅,即便是对面的厢房,莲桂闹出一星半点动静他也是没法睡着的,往往要等她们都睡了,才能慢慢睡去。
但这样的夜晚,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总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原以为今天也是这样的一天,但没想到临走前,沈掌柜叫住他二人,无意间问起了两人的籍贯。
只是一两句话,但周全周安两兄弟立身不正,心中疑神疑鬼,越想越是紧张。
“你既然已经决定,那就这样做吧。”周全沉默半天,最终还是颔首,“我想,即便沈掌柜不问,周将军日日都来,也是逃不过的。”
周安一顿,点点头:“是啊。”
周钊,自然也是他这样决定的一大因素。这人的大名,在他的家乡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尊大庆战神镇守北境,叫所有北戎异族耳朵里只知大庆有周姓,甚至不知国姓是李。
父亲当年,也做过多番努力,要从中挑拨,叫君臣不安。却没想到大庆君主对周钊如此信赖,竟然半点的怀疑都不曾有,叫他兵权稳固,边关分毫无犯。
若非如此,那时被迫逃亡大庆,被人当作孤儿卖出时,又怎会下意识给自己取名姓周?
若是那时候登上王位的是父亲
周安苦涩一笑。
这时候再来说这些,岂不可笑?
“睡吧。”周全说,“明日,咱们找个机会告知沈掌柜就是。掌柜一向心善,便是交给周将军,也不会坐视他”
“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周安将被子蒙上头,“睡吧!”
他眼睛一闭,扭头睡去。
第95章 避嫌
一早, 周钊就进宫去了。
正殿里头,北安侯、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乃至乔相都在。
皇帝站在桌前, 细细端详一副江山图。
“朕继位以来,还未曾出过京城。”他将宣纸举起,慢吞吞道,“倒不如诸位卿家, 见多识广了。”
这话怎么敢听?几人顿时唰唰跪倒一片。
尽管不少人都心知肚明,此前江南奕亲王谋逆之事, 皇帝必然亲身坐镇,但只要皇帝不认,那么他就一定是没有出过京城一步的。
兵部尚书莫仁秋战战兢兢道:“陛下,莫非是想出去走一走?眼下天寒地冻的,倒不若等开春,办一场浩浩荡荡皇家围猎, 也松快松快。”
皇帝一笑:“小丸若听了你的话, 必是高兴的。”
小丸是他爱女李挽的爱称, 莫仁秋不敢抬头, 只笑着附和:“能让公主殿下开颜,也是臣之幸。”
又是一息沉默,皇帝才慢慢道:“都起来吧。跪着做什么。”
众人起身,他看向周钊:“你去过神机营了?如何?”
周钊:“臣见其中井然有序,士兵虽练得艰苦, 却也有精神、有韧劲。无论兵刃甲胄, 皆预备完全, 想来曲统领是下了大力气的。”
皇帝看他一眼,忽然笑起来:“朕就说, 这事实在不必叫你去做。你说呢?仁秋?”
莫仁秋又是‘啪’地一跪,叫周钊听了都心疼他那膝盖骨:“陛下——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啊陛下——”
皇帝一听他拖长了声气就烦,抬手揉揉眉心:“鉴明啊,你怎么说?”
高鉴明拱手:“以老臣看,这事无论交托谁手,总要以大局为重。”
“神机营固然是兵部手里一把好刀,却也耗了不少磨刀石、刀鞘,才成就这一把刀。”他不急不缓道,“只是咱们是不是还要再这样磨一次?臣想,还是以陛下圣断为要。”
皇帝听了,也不免点头:“这样讲,不若还是由兵部捏着。只是原先那一班子人便不要用了,”
莫仁秋还来不及嚎啕,楼知怯就点了头:“臣也是这样想。”
周钊立刻跟上:“臣附议。”
高鉴明也道:“臣附议。”
皇帝点点头:“乔裴,你怎么说?”
一直不吭声的乔裴被他一点名,登时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片刻后,他答:“臣附议。”
尽管莫仁秋咬牙切齿万分,最终神机营却也被抛给了兵部。
出门时,他险些直接撞上乔裴的肩膀。
高鉴明年老,撞出个好歹不行;楼知怯和周钊,两个武夫,把他自己撞出个好歹不行。
果然,还得是乔裴。
况且他有所耳闻,这位一直大权在握的宰相,已经有意随潮而退,岂不更可以撞一撞?
乔裴回头,便见他一声冷哼:“乔大人,借过!”
紧接着就只能看见背影了。
周钊平日镇守边疆,回来见了一场闹剧,难免解乔裴那日同他说话时淡然的语气。
以他看来,这人恐怕有心辞官,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若是他常年累月呆在京城,磨破嘴皮才干成一件早就该如此的事
周钊说不好,他大约也会灰心丧气,至于说辞官,又是另一层意义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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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皇帝待他,有知遇之恩,又无比信任。
前朝之亡故,是因为他们没有优秀的将领吗?不是的。
是末帝明知战机紧要不可延误,却仍坚持要前线将士等到他发号施令再动作,违者处斩,才让原本如狼似虎的军队溃不成型。
有此前鉴,周钊又怎么能不钦服当今的圣明?
至于乔裴,那是他自己的事。
却不知道他跟自己,全然两样的人,又是谁更能让沈荔青睐?
正想着,乔裴从他身边经过,忽然停步。
周钊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只好跟着停下。
“周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周钊挑眉:“沈记。”
他看着乔裴纹丝不动的神情,启唇道:“与沈掌柜有些私下里的事要谈。”
说完,勾唇一笑:“所以乔大人没有要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乔裴原地站定,轻轻咬着自己舌根,以此叫自己镇定下来。
没关系、没有关系,这是早知道的事不是吗?
叫他这时冷静思考,乔裴也能辨得出,既然他做不到勉强沈荔,更不可能要求她什么,自然只能乖乖守在原地,等她想起自己。
但即便考量得如此清醒,真到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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