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破不说破。
张屿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裂了壳。
“那么与妤娘相比呢?若妤娘回来,你是忠于旧主,还是认我这个新主?”她懒懒地抚着裙褶。
事情终于惊动了三法司,后面便移交给大理寺侦查。
裴玄章虽为大理寺丞,却也极少在家提起过他调查的案件。
她眉心突突直跳,拿出针笸,坐到圆凳上,取好几色的绣线比和袖口的颜色比对着,终于寻出最接近的颜色,于是抿了线,自顾自地缝补起来。
绮萝一听便知道她要动手除掉容妈妈了。
——抛尸的现场脚印与他的大小花纹一致,并且他是个瘸子,他的左脚比右脚长了一寸,所以右脚印总是虚的。
这么多年把唯唯诺诺装得毫无破绽,这该是有多深的心思啊。
他叹息一声,醉酒之人,他又何须与她较真?如果这次能成为两人亲近的契机,那倒好了。
谢怀珠只觉得如坐针毡,吃罢饭便挽过裴玄章的手,匆匆告退了。
谢怀珠见她说话愈发不客气,心想也好,自己也不必在乎什么约法三章了。
话珠刚落,绮萝便改口道,“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二弟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有意打探道。
这一上手又如何能停下,心头被勾得微痒,手上的揉搓已经不再满足,他摸摸她的脸,逗逗她的下巴,可无论如何,他的注意力都无法在微张的檀口上挪开。
京红的比甲,从中心迅速蔓延出一片突兀的酱紫色。
说着将褪下的比甲扔给了绮萝,这才想起方才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问道,“才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然而她只是皱皱鼻,便再无反应。他突然惆怅起来,也不知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没什么……”明雪说完一顿,“念在你是从青源来的份上,我才好心告诉你这些,你知道大哥哥有多遭建京贵女们喜欢嚒?”
“蒋令光!”张屿细长的眸子迸出火来,指着他的咬牙切齿,“你身为大理丞,说话做事要讲证据,无凭无证的事往我身上泼脏水,在场这么多同僚在呢,污蔑朝廷命官,应当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看嫂嫂就应下吧,到时候你也带我开开眼界可好?”
谢怀珠会意,利落地解下香囊道,“这是我绣的香囊,不值什么钱,你要是喜欢就收下吧。”
“没……没什么……”她的想法太惊世骇俗了,她并不觉得她能认同自己,所以也没必要与她解释。
“你说什么?”
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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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他下值归家时袖口突然被刮蹭出一道小口,在换衣裳时,便被睿王给叫去了留墨斋。
她像倒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向他倾吐,“他说谢我给他做的香包,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托辞而已,他那个人一看就不怀好意……”
而这时的李照广还只是挂着虚衔的闲痞。
谢怀珠突然觉得今日邪门得很,一大清早的,又是亲又是摸的,比过去几个月的肢体接触都多。
谢怀珠却与她想法不同,“你说她两次和离,那你可知为何和离?无冤无仇的,她又为何要打驸马板子?”
天气渐热,安国公的夫人办起了品茶会,邀了一众建京的贵夫人贵女们前往品茗一聚。
桃花粉面,转眄流精,更胜新婚夜时。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找个原由把她打发了,坐实了这段关系。反正是谢家欺瞒在先,又怎敢将此事闹大?
“好,”他轻拍她的手背,弯唇一笑,“那我先上值了,你再躺会,不必起身送我了。”
李照广上位后,迅速笼络了一班拥趸,那些反对他上位的人,也很快被他以武力镇平。
欲言又止的姿态在男人眼里又是一番解读。
她咬咬牙,逼自己狠下心来做出决断,“世子妃,奴婢以后只认世子妃一个主子!”
她对镜瞧了一圈,总觉得脖子还空落落的,素手抚上脖颈,对香英道,“上回祖母给了我一条软璎珞,我看戴那条合适,你去帮我取来吧。”
她腹诽了一句。额上像是被戳上粘腻的印记,她想抬手去擦,又怕他误会什么,十指掐进掌心里,默默忍耐着。
两人步履生风,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小厮将将要递上家法前入了屋。
但她脑海里又闪过他光风霁月的身影,心里也明白他坚守的儒家之道,倘若真是李相所为,却阻止他往下查,不若等同于要他摒弃这么多年的修为信仰嚒?
他睐了一眼道,“还是先回屋吧。”
然而在证据面前,他只能承认。
不管怎样,容妈妈没有跟来,她就纵他一回,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那我就多谢你赠送了,只是我没什么可赠你的……”
凌雁回,“能有什么意思,事关人命,当然是劝世子别强出头,老夫人也是让您帮忙劝劝,毕竟您与世子新婚燕尔的,有您说话,指不定比王爷还管用呢。”
清甜而澄澈的幽香冲淡了迦南香的冷冽,在空气中融为一体,令人浮想联翩。
令狐尉被捕后,大理寺迎来了贵客。此人正是太常寺卿的堂弟陆昆明。
不过,她一个替身,又去凑什么热闹?
两人被另外的贵女告知,这是当今圣人的幺女——襄城公主。
“解手?”她皱眉,“她不是在那嘛!”
“不必,我自己收拾,下回找起来也便宜,”他说完一顿,指着旁边的圈椅道,“你先坐会。”
绮萝毫不犹豫道,“当然是。”
众人怔了片刻,另一个大理丞说,“没错,他是陶坞人,李贵妃入选后,他也任了京官,便携全家在京定居了下来。”
她推门入内,迈着小碎步挪到他跟前来。
她指着她腰间的香囊道,“本宫瞧着你这香囊绣得倒精致。”
秦老夫人都摆不定的事情,她还能怎么办?
她心头一软,点了点头。
“你信不信我?”
谢怀珠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跟李相扯上关系,去年,原本的宰相白晋柳年迈久病,身为国舅的李照广也因此上位,成了权倾朝野的李相,可以说,如今的李相正是风头正盛之时,他为何要做出这种授人以柄的事来?
她眸光坚定道,“你怎么可能克妻,我看他就是嫉妒你。”
令狐尉死得猝不及防,此案仍是一团乱麻。
睿王习惯挨秦老夫人的训,反正他在外头威风凛凛,在家秦老夫人可不会给他留一点面子,稍有差错,照样骂得个狗血淋头,府里的下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她沉吟道,“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答应我,就算你要自己相看亲事,也别莽撞,祖母疼惜你,你若有相中的郎君,她不会不替你做主。”
明雪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怎么的,你说公主这个烈性的脾气,受不得一点点委屈,说嫁就嫁,说和离便和离,肆意妄为,谁懂?”
蒋令光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灭了令狐尉的口,阻止他抖落更多事情?”
他的声珠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到眼前,让她记起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
这回没有妤娘。
瓦剌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虽在燕赵受阻,但最初却极为顺利,不免令人怀疑,是有人与之里应外合。
根据探子与俘虏的供状,瓦剌所获得的城防图应当不是大同府一带官员所能接触到的东西,而这些机密仅有数位臣子得知,裴玄章亦是其中之一。
皇帝是如何认定裴玄章便是里通外国之人,那锦衣卫不甚清楚,只知道皇帝召留守南京的内阁学士与近臣商议战事,当着众人的面甲士一拥而上,将裴玄章下狱问罪。
谢儇最大犯过的错也就是忤逆了正在气头上的皇帝,因此被流放数年,然而裴玄章早已经卷入立储之争,与父母兄弟失和,裴氏远亲颇多,手脚不算干净,如今他甚至背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墙倒众人推,这桩桩件件,对于谢家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谢怀珠还称得上是镇定,臣之侍君,本就战战兢兢,朝承恩、暮赐死,于臣下而言也是常事,裴玄章如今不过是被下狱,还没到最坏的境地。
她虽然也被这消息打得发懵,可裴玄章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手里还有不少田产,这些是裴家用以子孙祭祀读书的产业,虽不好给她,但做母亲的也可以替她腹中胎儿掌管,更不要说几处故交家里还存放了许多金银珠玉。
谢家毕竟还没和裴氏成为真正的姻亲,只要查明她不曾参与这些事情,在城郊待上几日就可释放。
如今只要为阿爹阿娘寻一处比较破旧的宅院安置,暂避风头,而后为他四处奔走,只要洗脱冤屈,这事便会过去。
第七十四章
押送他们的锦衣卫衣着简朴,通身绿袍,一条素银带,官职应当只是小旗,官高一级总是压人的,他迟疑片刻,还是同意了。
车帘自外被掀开一角,剑锋微露,谢怀珠按住了欲外出与他理论的父亲,那柄险些要了它主人命的宝剑轻轻一挑,露出车内狭窄空间。
他们这对怨偶很久没离得这么近过。
谢怀珠缓了缓,才道:“裴大人与我夫君同出裴氏,不被追究已是万幸,办案理当回避亲眷,为何要拦住马车?”
只隔月余,再度相见,谢怀珠身上已无珠宝首饰,脂粉不施,腹部却隆起更高,教人无法忽视这孩子的存在。
谢怀珠自他灼灼目光中窥出一丝疯狂,下意识护住了腹部。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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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朗轻笑了一声,道,“我劝谢娘子说话还是当谨慎些,不要将自己卷入是非。”
他曾在她面前颜面扫地,谢怀珠以为,裴玄朗今夜即便是特意赶来挖苦讽刺,也属人之常情。
然而裴玄朗凝望着她美丽的容颜良久,却道:“盈盈,你重新嫁我罢。”
谢怀珠见她脸色苍白,不像有假,于是便起身告辞,“今日很高兴能结识殿……你,我小姑身子不适,还是先告辞了,下会有机会再聚。”
一下,两下,细细沿着果实的轮廓描摹着,柔软的红润与在指尖接触后变了形状,也在瞬间将理智推上了悬崖边缘。
谢怀珠一面觑着他的神色,一面缓缓松手道,“媳妇没有这么想,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她不解呢喃,“可是婚姻若需要委曲求全,那为何要成亲呢?”
李宰相起初不信,可后来还是被说动了,他让令狐尉帮他搞来丹药,事成之后以必有重赏。
谢怀珠换上木槿色折枝玉兰禙子,立领的霜色长袄,底下则穿了胭脂红的织金马面,乌黑浓密的长发堆成云髻,簪着八宝白玉嵌珠头面,小巧白净的耳垂上垂着一副花苞耳珰,衬得她愈发娇妍清丽。
“妾是青源人。”绮萝和容妈妈也是只懂了个大概,然而毕竟兹事体大,她们都不敢妄自主张。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她已崴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后腰,哎哎叫了声疼。
秦老夫人嘴角仰了仰,眸光转向了睿王妃,睿王妃只对上了一眼,便心虚地扯开话题道,“母亲尝尝这个青梅子酒。”
“嗯……那就多……”
谢怀珠扭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多谢你好意,对了,我预备端阳多做几个香包驱蚊辟邪,不知你喜欢什么颜色款式?”
她没料到秦老夫人竟是要跟她说这些,不过她的态度不像睿王妃那么冷淡,她便松懈下来,从容应对道,“祖母放心,君拂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之人,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他。”
谢怀珠见她脸上浮起一丝慌乱,她愈发表现得从容不迫,当下便直起身道,“不要紧,我们先去核对一下数目,要是有什么次品再挑出来,让管家或拿去退,或拿去换,也是让他警醒些,往后再不敢糊弄。”
谢怀珠盯着账目久了,脑袋发晕,见她相劝,便离座活动了一下身子,这才走到窗边坐了下来,端起紫苏饮子小口小口地抿着。
容妈妈应了声是,便推门而入,一入内,那双冒着精光的眼便往隔扇后瞟,没注意地上倒下的圆凳,被狠狠绊了一脚,脚指头突突的痛意袭来,她哎哟叫了一声,手中的托盘也差点甩了出去。
谢怀珠听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对她而言,她不需要他对她动了真心,只要能维持现在的状态就已经足够了。
然而羞辱的话她听得多了,心里也麻木了,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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