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苍白的脸跟脖颈处深深的凹痕,嘴唇紧紧抿住,眼神空茫。
“七哥……”荆南看得心里难受。
邬崖川仍旧没有理他,他缓慢托举着女尸朝洞口游去,动作轻柔到近乎小心翼翼。
洞口还有几个弟子等待着,听到动静探头一看,立刻打算帮忙。邬崖川却避开他们的手,轻轻托起女尸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将她抱进怀里,才一跃出了洞口。
落在地面时,怀中人身上的衣物已干,他身上却还湿漉漉的。
旁观的弟子们愣住了。
他们不知大师兄跟刘姑娘在山腹里发生过什么,但他们觉得,大师兄好像很难过。
邬崖川拒绝了所有师弟的帮助,选了风水宝地,亲自挖坑、雕棺木、刻碑,全程未用一点灵力。他往棺木中放入被褥,枕头,仔仔细细整理好,才把女尸放了进去。
他站在棺边,凝视许久,才把手放在棺盖上。
“咯!!!”一只肥鸡猛地冲飞过来撞开了邬崖
川的手。
它身上沾着泥灰,大概是摔在地上过,看向棺材里时,骤然爆发了更凄厉绝望的鸣叫,大颗大颗的泪水从那双黑豆眼中流下,感染得周围人也情绪更加低落,被甩在后面的莲环三女更是泣不成声。
肥鸡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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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定了决心,振翅就要往棺材里跳。
下一瞬,它翅膀被一只手抓住,整个被拎了起来。
肥鸡挣扎了两下没挣开,顿时回头怒视邬崖川,那双被泪水浸透的黑豆眼露出了几分仇恨。但它似乎很快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奈何得了邬崖川,只得绝望回头看着棺木里的主人,叫声一声比一声悲怆。
“邬仙人……”莲儿看不下去,抽噎着上前两步,壮着胆子劝道:“翠初妹妹生前最看重茂茂了,您在她面前欺负它,翠初妹妹在九泉之下也会担忧的。”
邬崖川颔首,垂眸看向手中还不断挣扎的肥鸡:“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肥鸡一僵,他便又接着说:“你跟她一起被长埋地下,又有谁能为她打扫坟茔?既然放不下她,你便为她守墓吧。”
是了,柳柳爱财,必不愿意有人掘开坟墓,将她身上的储物袋摸走。
肥鸡颓然地放弃了挣扎。
邬崖川便将它放在一边,手再次覆上棺盖,眼睁睁看着女孩苍白的脸一点一点隐没在黑暗中。
他仰头,闭眼压下涩意,“将虞沈之事通传五域。”
默然肃立的星衍宗弟子顿时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可这样一来,宗门名誉……”
“养痈遗患的道理诸位比我清楚,此事本就不是秘密,与其遮掩,成了外人抨击宗门的把柄,倒不如我们自己动手,破而后立。宗门名誉纵一时被损,以诸位之能,想修补也容易。”
邬崖川提起铁锨,一层层沙土便泼洒在了棕黑色的棺材上,他垂目看着沙土越堆越高,直至将棺材彻底掩盖:“修者非神仙,有私心在所难免,却不能因私欲祸乱生民,尤其我们煌煌正道,更该追究到底,以身作则,让所有月琅洲修者引以为戒!”
众弟子心服口服,齐齐应是。
其他的星衍宗弟子都在忙着处理虞锦玥造成的后续影响,邬崖川却在‘刘翠初’坟前站了一天一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轻声道:“把沈姑娘她们三人带回安和城,安顿好她们。”
荆南顿了顿,道:“要是她们不愿意呢?”
“这是翠初姑娘的遗愿。”
“……是。”
“回去后,除了之前的惩罚,再抄十万遍门规。”
“是。”
泷水镇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邬崖川也下了山,茂茂憎恨地盯着他身影在山路上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才一屁股坐在‘刘翠初’坟前,带着哭腔碎碎念。
“你还说拜进合欢宗,就没多少人敢杀你了,那你怎么死了呢?”
“早知道这样,咱们费尽心思下山干嘛?你还嫌弃跟师兄他们奠基效果不佳,但再差,也不至于送命啊!”
“你还说邬崖川名声在外,不会杀你。”
“是!他没亲手杀你,但结果有什么不一样?”
饶初柳刚醒,就听到这一连串的抱怨。
外面的咯咯声越来越低,哭腔却越来越浓:“就说让你带我去,遇到危险我就算不能给你挡一挡,至少还能陪你一块死。”
饶初柳轻笑一声,戏谑道:“这么依赖我啊?”
“咯咯”声忽然一停。下一息,茂茂尖叫起来:“诈、诈、诈尸啦!”
饶初柳也有些惊讶:“你听得到?”
实际上,主宠契约本就包含心灵沟通,只是她们俩实力太弱,顶多清晰沟通一两句,就变得模糊不清,半天都不能让对方明白意思,所以暂时也只能用语言交流。
大概是浮生丹滋养了神魂。
得出这个结论,饶初柳略有欣慰,就把浮生丹的事情跟茂茂解释一番,又无奈道:“你都不感受一下契约断没断?”
一入幽冥,此生禁忌。
幽冥境虽也是七大绝地之一,但毕竟是死后的世界,即便主宠契约作用神魂,但入了幽冥也会断掉。
茂茂放下心,也简单将她失去意识后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有多简单呢?
“邬崖川把你埋了,然后他们就都走了。”
“……”作为一颗光球存在的饶初柳也感觉到了窒息,问明白沈棠跟莲儿环儿三人已经跟着荆南去了安和城后,她松了口气,但还有点不甘心:“真就那么轻易的走了?”
茂茂仔细回忆起来。
它赶过来时,已经是准备盖棺的时候了,并未看到邬崖川压抑的难过跟那一系列的动作。从头至尾,它只看到邬崖川很冷静地对同门发号施令,处理后续。
也正因此,就算茂茂知道饶初柳能活过来,也还是很不满:“你丢了一条命,就换来他在你坟前多站了一会儿。”
饶初柳:“……”
这话怎么怪怪的,像是她对邬崖川多么深情,而邬崖川是辜负她的渣男似的。
饶初柳自认是个讲理的人,“倒也不能这么算,毕竟是我心怀不轨把他引来,倒霉被抓也算是咎由自取,说到底是我实力太差,怪虞锦玥跟沈自捷倒没问题,怪邬崖川就太不讲理了。至于为他而死……”
她沉吟片刻,道:“其实跟他本人也没什么关系。”
茂茂气哼哼道:“可邬崖川又不知道你是因为天道誓言才救他的!”
也是!
饶初柳轻易就被说服了,内心开始对邬崖川指指点点:太无情了,至少得给她掉两滴眼泪吧?
茂茂狠狠啄了坟前堆得小山高的灵饼一口,补充道:“不过他走前给我留了灵饼,还给你坟头上布了灵盾,算他还有点良心!”
饶初柳:“……”
邬崖川布下的灵盾未对茂茂设防,它可以自由进出,那她作为坟主,大概……可能……应该也能吧?
三日后。
封度围着坟头转了几圈,痛心疾首道:“小师妹!小书呆!你一句话,师兄我就丢下已经进了房间的女修,赶了几千里的路到这里!”
他隔着灵盾对饶初柳指指点点,咬牙切齿道:“结果你告诉我,你打算在这里再住几天?”
靠坐在棺材旁啃灵饼的饶初柳眨了眨眼,弱弱道:“但是师兄,这个灵盾不能破。”
她意识在浮生丹内困了三日,回到身体后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差点被憋死。好在茂茂的千幻已经过了强制锁定期,重新变回了灵鹤,在她窒息昏过去之前,总算掀开棺材把她救了出来。
但饶初柳那个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她爬不出灵盾,茂茂背上她后,也被灵盾挡住了。
还好封度师兄及时赶到,否则饶初柳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困死在灵盾里。
“你瞧好了就是!”封度斜她一眼,扬手,轻飘飘一道术法就打在了灵盾上。
看似单薄的灵盾表面晃了晃,就恢复了稳固。
封度脸色变了,凝重道:“这灵盾是谁布下的?怎么这么结实?”
饶初柳咬了口饼,道:“邬崖川。”
封度表情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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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像是吃了什么酸得难以忍受的东西。他绕着灵盾走了三圈,上下打量着饶初柳,像是看着什么奇行种,声音恍惚:“别告诉我,你选择的奠基目标是……”
饶初柳满眼无辜地看着他,龇牙一笑。
封度满脸匪夷所思,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通过口型,饶初柳猜测他没出声的那句话是“你是不是有病”。
片刻,封度迟疑道:“你为什么选他?”
饶初柳叹了口气,沧桑道:“风险最小,收获最大,试试不要钱。”
结果,她没栽到邬崖川手上,但被他师姑坑了个大的。
——还好有点补偿,不亏。
封度白她一眼,撇嘴道:“师兄给你补充一句,成事的可能没有。”
他还想再挤兑饶初柳两句,散散在归望山上的怨气,但看着原本朝气蓬勃的小师妹虚弱到甚至坐不直,只能以一种很难受的姿势倚着棺材,便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朝墓碑抬抬下巴,“白乌鸦刻的?”
邪道修士向来把邬崖川叫做白乌鸦,用以讽刺他走到哪都没好事。
茂茂用力点头。
饶初柳诧异道:“他刻了什么?”
封度憋着笑,握住墓碑两端,硬生生从土中拔起,转到了饶初柳面前,“你自己看。”
饶初柳视线落在上面。
‘侠女刘翠初之墓’
‘泷水翠初者,二九年华。仙姿玉质,讷言敏行。舍己成人,泽被泷水。予愫颂淑,倘诚再世。亿万斯年,鹏程高翔。’
没错,是她,这家伙眼光也不差嘛!
饶初柳美滋滋地将这简短的四十一个字来来回回读了三遍,又看向落款。
‘佑安十八年六月十三’
‘过路人。’
饶初柳:“???”
饶初柳:“……”
晦气!她要回归望山!
第18章 牙硬 三更
封度笑了饶初柳一会儿,才把墓碑转回来。
邬崖川虽已离开泷水镇,但现在肯定离得不远,灵盾自然是不能打破的。
他试图走进灵盾内部,不出意料地失败了,只得取出一个粉色蒲团,撩开袍角,施施然坐在饶初柳对面,道:“小师妹,敢选白乌鸦做奠基目标,银清她们要是知道了,也得夸你一句勇气可嘉。”
“试过可能不会成功,但不试,就一定不会成功。”饶初柳倚在棺材跟茂茂撑起的夹角中,喝了一口祭奠在自己坟前的水酒,“师兄,他公开的资料里是不是少了什么?为何没有跟女子的风闻?他这样的人,应该不缺爱慕者才对。”
一听她提问,封度顿时打了个激灵,警惕地瞄着她的手。
但随后,他想到饶初柳打不开储物袋,才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敢打他的主意,真是算你命——”
封度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把话咽了回去,开始说邬崖川的过往。
邬崖川是九宫邬家嫡支幼子,邬家世代依附星衍宗,因而邬崖川五岁测出天金灵根后便被送入星衍宗。
月琅洲各个宗门的规矩都不一样,比如擎天宗是典型的家族继承制,每一代的圣主都是司家人;合欢宗除了下一代掌门是前任掌门的弟子外,其他人都不拜师;琴镜阁的下一代掌门需在百岁前奏响元羽流金琴……
星衍宗的规矩与合欢宗有些类似,掌门继位后收的弟子便是下一代。
合欢宗更随意,毕竟其他弟子也不拜师。星衍宗却始终贯彻‘能者上、庸者下’的宗旨,要通过各种竞争选出一位最能服众之人,立为宗门首徒。只有宗门首徒确立后,上一代也就是掌门这一代的长老才能收徒;若一直没有人能达成这要求,便一直空置,留待新弟子。
邬崖川入门后便大放光彩,十三岁便力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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