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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7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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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便转过头看着植儿。植儿道:“我在想我和宗晖与舅舅的关系谁更亲近?”宗晖是李重俊的儿子,也是李显的孙子。

    “你的想法呢?”裹儿饶有兴致地问。

    “从血缘上,阿娘你和舅舅一母同胞,我自然比宗晖与舅舅的关系亲近;但是从宗法上,我姓武,他姓李,我为甥,他为侄,自然比我更亲近舅舅。”植儿回道。

    “那你觉得你舅舅和谁亲近?”裹儿问。

    “我。”植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裹儿道:“上古之世,人知其母,不知其父,舅舅担任了父亲的职能。若你生在那个时候,便不会有今日这个疑惑了。”

    植儿若有所思,裹儿问:“则天皇帝晚年一直在立子和立侄之间徘徊,按血缘,子与母亲的关系最近,但她为什么要考虑姓武的侄儿呢?”

    植儿回道:“则天皇帝姓武,她的侄儿也姓武。”

    裹儿抚摸着他的头,道:“世间的路,男子早几千年前就画好了道,这就叫世道。

    则天皇帝最大的错误是不应该遵从这个世道,世道说同姓为一家,儿子注定要继承父,选子则武周不存,选侄则与人情不符。

    她在这个世道里,即便找到成为皇帝的理论支撑,也走不远,因为这个世道不是为她设计的,换而言之,这个世道容不下她,哪怕她极力向这个世道靠拢。

    这个世道不会接纳她,哪怕一时强悍,压倒众人,也逃不过神龙政变。”

    “这就是他们口中的拨乱反正。”裹儿意味深长地对植儿,说:“从来没有例外,从来没有。”

    植儿问:“那要如何去办?”

    裹儿道:“她要做的是打破这个世道,亲手为这世间划下道来。”

    说完,裹儿抚摸着植儿的头,问:“你的道是什么呢?”

    “我的道?”植儿重复了一句。

    “植儿,这世间的道道不利于身为女子的我,却利于身为男子的你。可你再想想,身为我的儿子的你,这份不利会从我的身上传递到你身上。加在你身上所谓的有利,不过是从你的姊妹姑母母亲身上得来的。”

    裹儿的话颇为拗口,她此刻没有把植儿当做儿子,而是当做地位平等的男子。二人利益相关。

    植儿闻言,恍若闪电照亮了一瞬他的脑海,又觉得离阿娘更近了。

    裹儿环视四周,黄花满地,红叶蹁跹,池水瑟瑟,落日西沉,唯有虫鸣鸟啼。

    “植儿,我希望你看得更长远些,不要贪图近道,那不是捷径,而是通往失败的道路。”裹儿道。

    植儿虽疑惑阿娘为何这么说他,但仍回:“我记住了。”

    裹儿拍了一拍自己的额头,苦恼了半天,然后伸手戳着植儿的额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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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呀已经长大了,和我一道走下去吗?不过,我如果执意走下去,你也只能跟着我了。”

    植儿立刻笑了:“我当然要跟着阿娘,不是崇简表叔那个笨蛋。”植儿一直觉得薛崇简是个大笨蛋,太平公主是他的阿娘啊。

    不同政见出身的人,真的玩不到一起去,植儿很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故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裹儿道。

    植儿道:“我记住了。”

    裹儿笑了一声,“你要省的不是为‘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而是‘听阿娘的话了吗?阿娘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做的事阿娘赞同吗?’”

    植儿:“阿娘……好吧。”

    裹儿一把揽住植儿的脖子,道:“人常说女儿贴心,你知道为什么嘛?”

    植儿猜测:“许是女子……嗯,可爱,我不如女王可爱。”

    “不,可爱并不独属于女王,你像她这么大也一样可爱。女儿贴心是因为女儿与母亲处在相同的景况,而儿子则不同。

    他一出生,根据这世间的礼法,占据了这世间的好处。父辈的资源属于他,而女子仅有一些俘财。

    女子带着这些浮财嫁人后,成为母亲,便理所当然地承担起子女的教育,父亲则隐身了,甚至还会给子女多添几个异母的兄弟姐妹。

    儿子尽管觉得父亲做的不对,但这份怨愤是不会朝着父亲发,而是朝着母亲,抱怨母亲没有争到父亲的宠爱,抱怨母亲没有提前解决这些麻烦。

    他宁愿不认一心爱他的娘,而愿意认那个不着调的爹,就是因为认了爹,可以理所当然地继承爹的遗产。”

    植儿听说,眼前的迷障被拂开,心神清明起来,回味着母亲话的余味。忽然他一愣,这个在全神都都适用,好像不怎么适用他们家。

    “阿娘,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我有意见似的?”植儿敏锐地觉察阿娘对自己的戒备,遂不解地问道。

    裹儿松开手,站到他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毫不躲闪道:“因为你既是我的儿子,也有可能是我的敌人,就像薛崇简那样。”

    植儿强调:“阿娘,我不是薛崇简。”

    “真的吗?我不信。”裹儿依然抱有警惕之心。

    植儿灵光一闪,忽然问:“舅舅是阿娘的同伴吗?”阿娘从来没有戒备过舅舅。

    裹儿一愣,半响才道:“你舅舅他懂我。”她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

    植儿忽然道:“阿娘,你也相信一下我吧。阿娘,我为有你这样的阿娘而感到骄傲。我的阿娘就像元宵节的月亮一样耀眼。”

    裹儿愣住了,抬头看向植儿,植儿早已长得比他的母亲高了,若非眉眼间的青涩,定会让人误以为是成人。

    “阿娘,你与舅舅并肩前行的时候,也要回头看一看跟在后面的我嘛。”植儿带着一丝埋怨,幽幽道。

    裹儿心中一动,满是惊讶。植儿则认真道:“我想成为阿娘那样的人,探寻这世间的真理!”

    “真理?”裹儿一头雾水,她没想要探寻真理啊,简单的希望自己能重新划下世道。

    植儿理所当然道:“对啊,探寻这世间的真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裹儿给他了一拳头,道:“我探寻的是让这世间都臣服的真理。”

    植儿道:“我也一样。”

    裹儿道:“我们不一样,好不好?”

    植儿坚持到:“一样。”

    裹儿道:“你这个年纪说什么探寻真理,真的很中二。”

    “中二是什么?一定不是什么好词。”植儿道。

    裹儿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遂举了个例子,“就比如你刚才说的探寻真理,再比如有人说要干翻全世界。”

    植儿听了,忍不住打了寒战,道:“说出干翻全世界这话,也太尴尬了。”

    “你那话就令我尴尬地抠地。”裹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植儿还是坚持道:“我与阿娘口中的儿子不一样。我小时想的是为什么阿娘有恒国公,而别的同窗只有阿姨?我想的是人活着的意义?人为什么活着?”

    “阿娘,你不懂我,只会疼荣娘。”植儿心忧道。

    这些话让裹儿震惊不已,半响,她又是心虚又是好奇,问:“你想出什么来了?”

    植儿郑重其事道:“人要活着。”

    裹儿踮起脚伸手拧植儿的耳朵,道:“你和你娘还故弄玄虚?”

    植儿连声叫疼,小声嘟囔道:“我总算明白荣娘像谁了。阿娘,你放手,我说,我说。”

    裹儿放开手,植儿揉着耳朵,神神在在地道:“人在死亡面前没有任何区别,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只是自己,只是自己而已。”

    裹儿心思有理,但这与真理有什么关系,这样想着,顺手呼了植儿的后脑一巴掌。不过,这次交谈扒开儿子沉默的心,发现他竟然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果然是她的孩子,没一个是孬种。

    “这世间笨蛋很多,我不是。”植儿为自己正名,同时大声道:“我要有朝一日,阿娘为我感到自豪。”

    “自豪不能当饭吃,快下来吃饭。”崇训站在山坡下对着山坡上的两人喊道。

    裹儿恍然回神,天已经黑了,秋风吹得身体发寒,忙拉着植儿下去了。

    崇训道:“荣娘等了你们半天,你们嘀嘀咕咕在上面说什么,神神叨叨的,难道你们一点也不饿?”

    裹儿道:“孩子思想有些问题,要修理修理,所以忘了时间。”

    植儿道:“我与阿娘各说各的,谁也没说服谁。”

    三人一路说话回到院里,就看见荣娘眼巴巴地等了他们半天,遂赶忙盥洗用饭。

    吃罢饭,裹儿回到竹园,和武延秀闲话起育儿的难处来。武延秀听了半天,面上附和,心中十分庆幸没有孩子,还是自己独自一人潇洒自在。

    第164章 驾崩 不要骨肉相残。

    冬季河水结冰前,姚崇从杭州坐船从大运河回到了神都,一路上他看到官船连绵不绝,上面载着从南方征收的绢帛和粮食,热闹非凡。

    繁忙的景象让姚崇感到自豪,以及一股迫切的责任感。每当他们做出一点功绩后,安乐公主都有更高的目标等着他们。

    名留青史,盛世宰相……真是让人拒绝不了啊。

    姚崇如是想着,弃船登车,回到神都,先派人去吏部说了一声,然后回到家中沐浴更衣,洗去风尘,等待皇帝召见。

    果然姚崇上午到的,下午就被宫人接去面圣。姚崇跟着宫人来到徽猷殿,只见到了太子,却不见皇帝。

    拜见之后,听姚崇问起,重润脸上闪过一抹黯然,道:“陛下病了,喝了药正睡着,等醒了,我们一起去探望他。”

    姚崇惊问:“陛下的龙体严不严重?太医说是何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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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润知姚崇是老臣,并不隐瞒,“比往日更严重些,风疾复发,头晕目眩,不能坐立。”

    姚崇的心猛地揪起来,重润唉声叹气过,便道:“姚公,先说说你在江南的事情吧。”

    于是姚崇便说起在江南的所见所闻来,末了叹道:“原先臣以为公主说的江南会成为赋税重地抱有疑惑,但现在臣的疑惑全去,这江南真是得天造化的好地方。”

    重润笑说:“确实是好地方,姚公在江南修筑的捍海塘守卫万顷良田,又修提挖河,开垦出良田数万亩,大功一件啊。”

    姚崇笑说:“上有圣明天子,下托黎明百姓,臣不敢居功。”

    正说着,忽然有宫人过来禀告:“陛下醒了。”

    “咱们就过去吧。”重润起身,与姚崇一起去了迎仙宫。一见迎仙宫,姚崇就闻到一股酸臭的药味,皇后扶着皇帝坐起来,安乐公主伺候陛下漱口喝茶。

    李显原本身宽体胖,但现在却颧骨高耸,面色青黑,须发花白,形容枯槁。

    “陛下……”姚崇不知为何看到皇帝的景况,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显见状却笑起来,“坐近来。”

    裹儿让开位置,姚崇坐下来。李显道:“你终于回来了,回来好啊,还在户部干。”

    “臣谢陛下隆恩。”姚崇行礼道。

    李显握住姚崇的手,笑道:“我的身子自己知道,最近连早朝都不能上了。以后,这双儿女就托付给你们几个老臣照看了。”

    姚崇吃了一惊,忙道:“陛下只不过一时病了,按时吃药就好了。再说,陛下比臣还小六岁,你这样说,愈发显得臣老迈不堪大用了。”

    裹儿闻言,笑说:“姚公这个年纪正是闯荡的年纪,阿耶,你不能这么说他。”

    李显叹道:“儿女都是债啊。”姚崇深有体会,他的儿子还在岭南呆着,他也不想这人回来。

    君臣又说了一会子话,重润见李显有倦色,便带着姚崇出来,路上道:“明日会下诏书,官复原职。”

    说着,重润叹了一声,道:“你走这几年,神都发生了不少事情,张相公和韦相公在家养病,只怕……唉,对了,朝中从西边调来的兵部尚书解琬解相公,你见过吗?”

    姚崇道:“早年曾同朝为官,听闻胆略过人,注重大体,料敌先机,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

    重润:“他理民也好,韦相公现在不能管事,朝中提拔了韦嗣立做礼部尚书,工部尚书改为刘知柔,裹儿兼任刑部尚书,实际由韩休、张九龄这两个侍郎主事……”

    姚崇见重润将朝中的事情娓娓道来,言行举止与当年无差,心中感慨,陛下真是好命啊。

    “安乐公主去刑部,是要做什么事情吗?”姚崇敏锐地察觉到不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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