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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皮来管人家家里要尸体了?真是……

    季窈心里五味杂陈,想说他笨,又觉得这不是笨。

    但要说他感情用事,在处理看见自己身子一事上,他又确实蠢笨得可以。

    要如何在不伤害孩童亲人的情况下,又顺利得到尸体以验证严煜的猜测呢?

    少女黑葡萄似的眼珠滴溜转几圈,打了个响指。

    “我知道了!”

    **

    五日后的深夜,时近子时。月黑风高的夜晚,自南风馆后门走出来三四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其中最高的那个身影不肯弯腰,被前面一个瘦小的人影拖着慢悠悠往前。他们扛着铁锹、锄头摸摸索索上马车,一路朝西城外而来。

    还好龙都没有宵禁,即便入夜城门也可以在士兵查验下进出。

    有了严煜给的令牌,他们不需要掀开马车帘子即可放行。蝉衣驾车,季窈带着杜仲、京墨坐在里头。

    原本她不打算带上杜仲那个死人脸。听说她说服严煜那个小白脸深夜挖坟掘墓,盗窃尸体,杜仲简直是觉得离经叛道之极,坚决拒绝与之为伍,成为挖别人坟墓、偷别人尸体的罪人。可商陆实在柔弱,三七和楚绪就更不用说,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所以尽管杜仲一再拒绝,她还是被自己强行拉出来,按他的话叫“上了贼船”。

    季窈掀开帘子向马车外看去,一路云团厚重压顶,出城之后的路走得极为艰难,她有些分不清方向,内心自感焦急。

    “这是去临梓山的路吗?”

    京墨掀开帘子与蝉衣眼神交换,收回目光缓缓道,“大约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掌柜少安毋躁。”

    “严大人那边呢?还有李捕头,他们那边两处可都安排妥当?”

    “严大人今晨就已经带一批官兵北上出城,前往百里之外的定安村要将李二狗的尸体带回。李捕头路程最远,需要去到近三百里外,天禄紫阳山上带回郑穆行的尸首,他们昨日就已经出发。”

    郑穆行一家原祖籍在下昊郡,不属于龙都城管辖内地界,他们注重落叶归根,是以在出殡之日,不惜花耗甚多,扶棺请灵,将自己孩子的棺椁送回紫阳山。

    马车又颠簸一阵,终于在稍低凹平坦处停下。季窈拎着锄头下车,看见面前不远处一座新立的墓碑,上面写着谢存的名字,赶紧双手合十向他拜祭。

    “小童小童,我们此行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能将害死你们的那个穷凶恶极之人绳之以法,我深知肉身只是你们游灵暂居之处,死后对你们而言其实只是一堆尘土。我们今日将之取走绝非亵渎游灵,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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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查出真相。望理解、望原谅。真凶落网之日,我必备上元宝蜡烛无数,以祭奠你们在天之灵。”

    末了她想起什么,又朝谢存的墓碑多磕两个头说道:“严大人和李捕头处若有怠慢,实属他们头一次担此大任,不懂规矩,我这边就替他们二人向你的兄友李二狗和郑穆行道歉行礼,元宝蜡烛到时候就一并交由你来分发给他们罢。阿弥陀佛。”

    杜仲仍是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盯着季窈,站在一边不肯动手。

    “装神弄鬼。”

    “嘁,不与你一般见识。”

    说干就干,她强行将一把铁锹扔给杜仲,见他不动弹又把土扔到他身上,逼得他加入进来。

    第二日,三具同为胡桃木制成的孩童棺材并排整齐的摆放在验尸房中。季窈因为不敢看里面人剥皮剔骨,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在门口等。没想到过一阵,里面什么刀砍斧切的声音都没有,少女转头看去,李捕头和另外两个官差抱着一个巨大的瓦缸哼哧费劲地抬进验尸房,放在三具棺椁之间。

    那瓦缸上面用石头压住,末了再蒙上各种绢布、抹布,但仍然阻止不了里面一股令人窒息的腐败臭味飘进季窈鼻子,引得她蹙眉。

    “这是什么?”

    一声令下,李捕头塞住鼻子、蒙上面纱,伸手揭开盖在瓦缸上面的种种遮挡物,季窈探头看清里面无数白色正缓缓蠕动的蛆虫,层层叠叠好似翻天波浪一般,胃里猛的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冲出验尸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114章 一病七年 白伞伞,白杆杆。

    季窈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蛆虫。多到她怀疑严煜这二十几年圣贤书都是在厕所一边拣屎养蛆一边挑灯夜读,是以获封“茅坑里臭石头一样美得独树一帜的探花郎”一称。

    她冲到验尸房外将早膳和午膳通通吐了个干净,神魂晕眩之际脑海中仍然是那白花花、肉乎乎的虚影,前赴后继宛若蝗虫过境一般扑面而来的臭气,扶在门边捂着胸腹虚弱地骂人。

    “严煜你疯了?让你剥皮留骨,没让你拿死尸养……养……呕。”

    今日终于换上一身绛紫色官袍的清俊郎君戴上手套,以滴了白醋的绢巾蒙住口鼻,从三具棺椁中间抬头,淡眼扫过还在嗷嗷吐黄水的少女,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剥皮剔骨,且不说费时费神,如果遇上细微缝隙处,即便再小、再锋利的刮骨刀也难以将之完全剔除。若再遇手上力道出现分毫偏差,将骸骨上被毒物侵染变色之处也连同皮肉一同刮去,岂不是枉费一番功夫?”

    肚子里最后一点黄水吐出来,季窈只剩干呕。

    “那、那你找这些蛆虫来做甚?”

    他目光澄澈,口吻笃定道,“喂以蛆虫食之,能在将尸骨上所有皮肉悉数吞噬干净的前提下,尽可能完整地保留尸骸最原始的模样,我们甚至不用将骸骨头身分离,大卸八块,就可以将三具孩童的骨头从血肉之中完整取出。”

    那叫取出吗,那叫吃剩下!

    “那严大人先忙,我就先行告辞……呕……”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汹涌感又起,季窈不顾严煜一本正经地吩咐官差抱起瓦缸,将缸中蛆虫倒进第一具棺椁里,捂住口鼻逃命似的朝衙门口跑去。

    人到门口还没跑出去,季窈迎头撞上刚从外头回来的李捕头。他带着一队官差像是出了任务回来,一个个神情疲惫,没精打采。

    “大家这是怎么了?又有新案子发生吗?”

    李捕头咕嘟咕嘟喝了好大一碗水,擦去嘴角水渍说道,“还不是盘龙山下头闹山贼,我们找了个遍连贼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大白天的,白跑一趟。”

    “不是老早之前就听说有山贼了吗?怎的现在还有?”

    “谁知道呢。”季窈身后一个官差抱怨道,“反正去了好几次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再这么下去,下次老子说什么也不去了。”

    李捕头眼神一凛,示意他不要当着季窈的面说出这种话。她倒没觉得有什么,随口应和两句,告辞李捕头走出来。

    把肚子吐空,走在大街上,季窈觉得有点饿。但是一想到那股令人窒息的臭气和蛆虫,她又实在没胃口。

    找梁大夫要一碗开胃的茶喝一喝罢。

    来到济世堂,见前厅没人,问诊台也是空空如也,她也不打算就这样离开,而是掀开帘子往她平日里换药敷药的内室而来。

    无窗的内室光线昏暗,仅有平日里病人所卧的床榻边上点着一盏油酥灯。她隐约瞧见床上似乎躺着一个蜷缩的身影,走近才看清竟然是前几日从盘龙山上救下来,失踪男童案目前唯一的活口王伯玉。

    所以李捕头那日受严煜之命,带着孩子和他娘亲连夜下山求医,来的就是济世堂?

    也对,这里距离东城不远,加上李捕头也来过几次,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不足为奇。

    她走到床边,伸手将盖住王伯玉肩头的薄被稍稍拉低,看清孩童仍在熟睡,呼吸平缓,面色较那日在盘龙山上发现他相比好了很多,遂放下心来。

    “季掌柜?”

    闻声回头,季窈看见采药女阿鸳端着药碗掀帘进来,碗中乌黑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这孩子恢复得如何?为何时隔多日,他的爹娘还把他留在济世堂?”

    阿鸳轻拍王伯玉后背将他唤醒,把药碗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缓慢服下,这时候季窈察觉到王伯玉全程动作不甚连贯,眼神更是呆滞无神,一举一动宛若提线木偶一样毫无生气。

    “这两日恰好梁大夫有其他事情要做,才交代我留在医馆照顾这孩子。据说前些日子衙门里的人把他送来的时候中了毒,如今每日都在服用解毒的药剂,脸色倒是好了很多,只是这精神依旧浑浑噩噩,口涎不止的像个呆子,他们爹娘恐他是在盘龙山上撞克着什么,说将他留在医馆慢慢治,顺道还打算去请个跳大神的来替他驱邪呢。”

    从来都只见过游灵在外头飘来荡去,却从未听说过有游灵附身的。季窈见他模样可怜,喝药的时候汤汁也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到他身上,季窈没忍住坐到床边,拿出手帕替他擦嘴。

    想到他有可能见过真凶,季窈怀着一丝希望温柔开口。

    “伯玉,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盘龙山上去的吗?”

    嘴角擦净,王伯玉仍然神情呆滞,双眼没有聚焦,季窈又将他小脸轻轻板正,捧住他的脸蛋,尽力与他眼神对视。

    “是谁带你上去的?你还能记起来吗?”

    小童好像看清面前季窈的脸,眼神逐渐在她脸上上下移动。就在季窈以为他嘴唇张开,应该是要回答自己的问题之时,王伯玉突然张开嘴,低头一口咬在季窈的手腕上,用力之大,疼得她叫出声。

    “哎哟。”

    这孩子怎么咬人啊?

    阿鸳在一旁看见也惊着,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抓人,柔声劝他松口。

    手腕被他咬住,季窈另一只手还能使上劲,于是赶紧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松口,抽回手,疼得她直甩。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咬人呢?”

    听阿鸳责备王伯玉,季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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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摆手表示无甚大碍,“无妨,没咬着实处。既然梁大夫不在,就辛苦你抓一剂开胃醒脾的药给我,我就不打扰他休息了。”

    “好。”

    哄王伯玉躺下,阿鸳带着季窈走回前厅抓药。

    季窈看她手法娴熟,对每一个抽屉里抓着什么药材都十分熟悉,想起前些时日她还在抱怨说自己没了挣钱的门路,遂开口问道,“梁大夫这忙起来,你不又得了活计可做,还整日愁眉苦脸的做甚?”

    阿鸳站在梯子上去够上层抽屉里的陈皮和山楂,漫不经心回答道,“这医馆的活也只是一时的。梁大夫前两日都同我讲明白了,等他忙完这段时日,我以后都不用来了。前六年在医馆帮忙,倒也攒下一笔银子,家中娘亲还特意嘱咐我,让我这两日不要拿梁大夫的钱,就当是还他一个恩情。”

    “六年?梁大夫之前病了这么久吗?”

    “嗯。”拿到药材,阿鸳走下梯子,将铜碗里的药材倒在牛皮纸上,低头数着还差些什么,“他七年前意外伤到右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还是他娘子遍寻名医,又承他衣钵也习得针灸之术,这六年来日日替他施针、药浴加上不断的训练,才得以完全恢复。”

    说完,她数了数牛皮纸上的药材,抬头笑道,“还差连翘和大黄,季掌柜稍等,我去后院架子上取一些来。”

    “好。”

    偌大的前厅又只剩季窈一人。她自觉无趣,甩甩手四处打量,倏忽间瞧见问诊台下方木质桌脚边露出藤编背篓一隅,心生疑惑。

    梁大夫平日里不总是背篓不离身,为何这两日出去没带着它?

    季窈忍不住走过去,弯腰把背篓拖出来,一股淡淡的青草气息霎时间盈满鼻腔。她低头看去,背篓里装着十来个棕褐色的菌子,菌身纤长透白,顶端伞帽圆润饱满,正当中一个尖,形状与桃子有几分相似。

    “这是什么菌子,样子倒是新奇。”

    她随手拿起其中一个,准备去到后院问一问阿鸳。推开右侧木门,季窈还没来得及开口,后颈突然一疼,接着她双眼一黑,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

    时隔一月,杜仲终于又收到来自苗疆的回信。

    关于他之前在同季窈一起在沼泽地当中找到的巨型白色半透明蛇皮残片,回信当中的人已经确认,正是他苦苦寻找接近两年的目标。

    “此物当年深受重伤,我断定它会在当时消失的地方陷入沉睡,故告知你去到神域龙都城附近寻找它的踪迹。而你如今寻得此物,恰好证明它已经苏醒。且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蒙眼时期完成蜕皮,应该正在逐步恢复它的神力。如若你没能在蜕皮之处方圆百里内寻到它留下的其他踪迹,说明它还潜藏在地下深处,需要使用琉璃瓶中那滴血才能将它找出来。”

    既然它已经苏醒,那离自己重回苗疆之日又近了一步。

    杜仲满意地收起书信折好,视若珍宝一般放进怀中,看着手上另一封苗疆人的回信,低头看向南风馆大堂。

    “她还没回来吗?”

    商陆正站在大堂里,看着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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