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是下官看管不力,才酿出此等祸事。”
客套好几句,对方依旧端着谦恭的模样。
云心月只好岔开话题,与他聊起如果人为作案,要满足什么条件云云。
反正,至少得有十辆八辆车子来往几次,运送粮草才行。
可除了镇民平日会走的大道和小道有车辙印之外,班头和捕头并没有找到别的车辙印。
“莫非,人力扛走?”
赵昭明摇头:“绝无可能,无风镇人家五百余户,千余袋粮草,人力怎么运得完。”
他们要是这样收粮,收完一个镇子的就得废掉。
南陵与大周在收粮上有些许不同。大周是村运镇,镇运县,层层往上运,可大周因秋祭的习俗,得县里派人下各镇收,只不过届时各镇会有武夫帮忙运到县里而已。
两人隔着半臂距离,你一言我一语,极其认真专注,一双眼睛不时就看向对方。
落在两人后方的楼泊舟,唇边勾起几分笑意,垂眸看着,一言不发。
查上一日,除去活动筋骨,了解到事后的来龙去脉,便再无收获。
云心月走在回官驿的路上,还在跟楼泊舟叨叨这离奇的事情。
“你想查清楚?”
“这次就不掺和了吧。”云心月抬脚走上石梯,“上次那是人命关天,这次丢的只是粮草,又不用老百姓填补窟窿,听个稀奇就好。”
楼泊舟缓缓跟上:“那你为何还要跟上一整日,连吃饭都不忘打听线索?”
“哎呀——”云心月倒退着走,看向他的眼睛,“《包公案》和……嗯,反正就是公案话本小说,你小时候就没看过?不想过一把瘾?”
她老喜欢将那长木条一拍,就有人庄严肃穆喊“威武”的感觉了。
小时候玩过家家,为了抢包拯的角色,她可按倒过不少同龄人,才英勇夺下扮演的资格。
楼泊舟:“不想。”
他在藏书阁看过这类书籍,不过结局总是女子原谅男子的移情别恋,孩子原谅父母的疏忽与偏见,他大都不喜欢,没太注意。
云心月:“……”
他嘴里有杠啊,非得抬一下才高兴。
云心月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催促他:“走快点,回去洗澡睡觉了。”
她明天想要找些工具,做样东西。
双手提起裙摆,她在夜色中小跑起来,连带着几个蹦跳的动作,没多久就回到官驿。
少年一直不远不近坠在她身后,看着她。
她身后的发辫,随主人蹦跳的动作,与柿色绒球和黄金流苏高高扬起来。
亮色划破黑天的暗沉。
一踏过官驿大门,云心月就收敛许多,还将辫子顺了顺,背着手往上房走。
“公主。”
“圣子。”
“嗯,辛苦你们了。”
楼泊舟目送她进入房里,先去找楼策安细细说了描图的事情,随后便从后窗跳下,没了踪影。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回来了,眼底郁意消散不少,沐浴的时辰都比平日多一刻。
楼策安正想问问他,遇上什么事情,为何心情变动这么大。
嘴巴刚张开,楼泊舟已抱着一个罐子,爬到隔壁窗去了。
不过——
他这次敲了窗,才翻进去。
云心月刚散发梳理好,爬上床榻准备睡觉,见进来的是楼泊舟,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又爬窗了?”
楼泊舟扬了扬手中的罐子:“给你送柿酱。”
大晚上,送柿酱?
“谢了,不过我准备睡觉,不吃。”云心月钻进被窝,把被子盖身上,手一撑就准备躺下。
呼——
一阵风扬起床帐,楼泊舟已到跟前。
他俯身看着她的眼睛,笑眼里似乎藏着一片冻人的薄冰,可开口说话时,又是那么清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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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
“我想试试,你喂我?”
云心月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迟疑看他:“我喂你?”
怎么喂?
他又没带勺子。
第54章 讨要补偿
窗外风声肆虐。
虽狂风未到, 却已经有可怖的呼啸在山间回响,一如楼泊舟此刻之心。
他觉得自己大概疯了,竟敢这般冒险。
可今朝从窗缝窥见那双因惊艳而放大的双眼, 那眸中闪烁又压制下去的亮色,已经在他脑中徘徊一日,不停重现。
他不清楚这种情绪叫“嫉妒”,却已经本能将自己的不痛快, 归结到赵昭明身上去。
反正,绝对与阿月无关。
观察对方一日,他也看明白了, 对方的确收敛得很好, 举止并无任何过界处,最出格的也不过是在春莺和秋蝉忙活时,抢了伺候的活, 倒上一碗豆浆。
这碗豆浆甚至没能让阿月警觉。
也是, 她被蛋黄噎着,不管谁递过去的豆浆, 她都来不及多想, 得先喝下去缓解一二。
若是这样说,赵昭明似乎也无错,只是那双眼睛稍有些令人不快罢了。
倒是很符合弟弟所言的“君子”,一举一动皆合时宜,绝无逾越。
是阿月会喜欢的品格。
想到这里, 他又忍不住乱了呼吸。
喜欢。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回荡,敲出空旷回响, 比窗外的风还要嚣张。
她好像哪里都和他不一样。
他很少对什么生出喜爱之情,哪怕是自己的蛊, 他也觉得随时能放走,也可能随时被另一个人征服;她却对万事万物都能生出喜欢,哪怕路过茫茫枯草,也能赞一句“浪涌似金翻”,由衷感叹“真美啊”之类的话。
仿佛——
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可爱美好得紧。
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残酷。
可他的过往,却尽是见不得人的黑暗腐败。
或许,终有一日,她翻开自己这张人模人样的皮,看见底下一团荤腥浊臭,便后悔喜欢过他。
原来,祭司说得对。
爱是如此可怕的东西,果真会令人软弱至此,却不肯悔改,只想沉溺。
明明——
她的脖颈如此纤细,一掌就能握住,捏断。
她的眼神如此明亮,对他毫不设防,只要捏住她的脸颊,就可以把傀儡蛊塞进去,彻底掌控她。
楼泊舟眸中没有什么情绪,似是全被漆色掩盖在底下,只剩唇边一抹浅淡笑意矫饰。
修长手指抬起,落在云心月脸颊上,轻轻摩挲。
脖颈筋脉在他尾指上急促跳动,生机盎然,异常温暖。
他兴不起杀心。
反而,莫名有些手抖。
温热气息很快从她脖颈漫上尾指,如蛛丝缠绕,一路往上。
他感觉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崩塌。
不对,应该是如蜡烛一样软化,无声淌下,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
他手指收紧,指腹已经摸到少女脸颊上的骨头轮廓。
只要再用力一些,便是一指断骨,他也能办到。
“你不想喂我?”
许久,楼泊舟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云心月后背莫名发凉,总觉得对方情绪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光看少年挂着温柔浅笑的脸,又实在发现不了半点儿端倪。
他这又是怎么了?
一副假装没事发生,实则又凶狠又可怜的样子。
能够同时拿捏住这么多面,也算他厉害。
“不是不想。”她用眼神点了点柿酱,“你要吃,连勺子都不带来,想怎么吃?你仰头,我把一罐柿酱都倒你嘴里?”
说着,想到那场面,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她伸手要拿衣服披上:“我去让侍卫找个勺子来吧。”
“不用。”
楼泊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回来。
哪怕她每日锻炼,顿顿大口啃肉,想要把自己练壮实一些,练得就像沙曦那样,可落在他掌心的手腕,也稍显纤瘦。
只要他收紧手掌,用力一捏,骨头就能“咯嘣”一下,断裂两截。
可——
不知为何。
往日毫无所感的内心,只是想到那样的一个画面,便止不住急躁,狠狠将它驱散。
“不用勺子,那用什么?”云心月重新拉紧被子,看向他,“你还带了别的吃饭家伙?”
楼泊舟摇头:“没有。”
他不想要用任何别的什么家伙什。
修长手指再度挪回她脸颊上,轻轻摩挲,带着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眷念。
云心月搞不懂他的目的了。
她把脸歪过去,脑袋一侧,浓密的眼睫毛扫过他大拇指外侧。
又是一次新奇的触感。
软,麻,痒。
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后侧,一路攀爬到手臂上,令他后脊背也为之蹦紧,轻颤。
抬起的圆润眼眸,带着笑意看他:“你是没吃饱吗?要不要我喊人给你去厨房做碗面?”
或者蒸个馒头夹着吃。
大晚上,就别太劳动厨娘做什么复杂菜色了。
“不必。”楼泊舟还是摇头,“我想你亲手喂我吃。”
他就是,想要她亲近他,比亲近任何人都要多一些,再多一些。
同样的亲近,他无法满足。
一旦发现她待他与待旁人没什么不同,心里便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空落,好像什么东西突然塌陷下坠。
他很不喜欢这种捉握不定的感觉。
“你今早给赵昭明递了一碗面和筷子,午时给他递了一杯茶,晚间又给他推过一盘肉。”
云心月:“……”
哈,她有做这些事情吗??
为什么她不记得。
“而他,也给你倒了一碗豆浆,你全部喝下了。”
云心月:“……”
皇叔男主,还小气吧啦,记这些呢?
哦,也对的。
不然哪里来那么多酱酱酿酿的情节。
等等——
她穿的好像是女主,不是女配来着,那他现在这么反常,不会是一怒之下想要干点什么吧?
“我觉得……”她斟酌了一下,撑手往后退一步,解释道,“举手之劳,实在不必记挂,人家赵县尉可能也没多想。”
递点东西而已,又不是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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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至于让人记在心上。
楼泊舟倾身,声音不自觉往下沉,显得清亮温柔的少年音有些冷。
“你还想着他。”
为何要在意姓赵的有没有多想。
他算什么东西。
云心月揉了揉额角,抬手压在他胸口上:“我不是在意他,我只是跟你解释,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他跟我们两个一起吃饭,那就算是客人,我们作为主人家,顺便照顾一下客人,这是礼貌。”
什么叫想着赵县尉,他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欸——
她忽然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少年,唇角抑制不住翘起:“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瞧着不太像误会她和赵昭明有什么牵扯,倒像是单纯嫉妒、吃味。
楼泊舟神色不动。
云心月伸出食指压了压他上翘的唇角,眸中笑意毫不掩饰:“谁家少年郎君吃醋,还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啊?是谁呀?”
他还是盯着她,双眸随她移动。
她好像意识不到,自己这种心境用“吃醋”两个字囊括,或许还是片面了些。
吃醋,不过只是心里不是滋味,又拈酸几句的儿戏行径罢了。
可他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她要是知道他方才去做了什么事情,现在应该会像之前怕他那样,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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