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尽相同。许问涯底子摆在那儿,无论什么样的衣着,都能穿出其无双风韵,今日自然也不例外,比之官服,更要衬得人清整雍容,贵不可言。
这几日相处,与他失了界限地来往亲昵了那么久,总是忘了,他是位实打实的世家贵胄子弟,有些矜贵的气度,随意点缀,便令人不可逼视。
她一时移不开眼。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由此开始松动了。或许,
乔子惟确实不是最好看的,野花终究没有百变的家花香。
许问涯还是那副笑模样,走过来从明湘臂上接过她的手,搀着她出了门子,期间压声问了句:“吾与紫铃藤,孰美?”
彼时,二人正走过一道花瀑垂委的随墙门。点点晨曦自繁茂枝叶的罅隙里丛丛穿射,尽皆偏爱他,而他,正冲她笑。
云湄简直恍惚住了。
有些话,就像被魅勾出来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出了口。
“郎君最美。”
第56章 巧饰伪(五十六) 悉心的呵护。……
车辘辚辚, 顺着钟清坊后巷过永安寺,没多会子便到了昌华门外。
这一路云湄倒是坐得清净,她与许问涯两下里都一袭盛服, 等闲生不得褶皱, 也省了他总是过来搂搂抱抱, 搅她安生。
可这也不妨碍他将她的手牵进怀里,置在膝头, 一会子搓捏手腕,一会子指尖顺着虎口滑进去十指相扣, 有时良心大发,抬到眼下检视她仍旧泛红的手心……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 他老有这些小动作, 云湄早都免了失惊打怪, 这压根家常便饭。
最后,他发出总结:“娘子这手,看似软和无骨,实际上牵起来还挺有劲头。”
云湄原先随他去,不大关注他的动向, 乍然听了这话, 心头便是一咯噔。外表的皮肉好养, 但自小干活练出来的筋骨,哪有那么容易退化?
心惊肉跳, 她牵拉出一个强自镇定的笑,“读书习字也是需得下功夫的,闺阁小姐等闲不沾阳春水,但针黹女红、琴棋书画,真要认真练起来, 哪里不费劲呀。”
恰巧车把式勒了缰绳,这要命的话头就此翻篇。到得昌华门外,里头便是禁庭所在了,那朱红宫墙围出来的甬道洒扫明净,一尘不染,除却皇帝和受了恩惠的内命妇,外来的车马可是走不得的。
今日不逢五,是以天子不视朝,在拱宸殿后的琉叶苑设下席面,款待近臣与其妻。对于初见的,且往后注定不再有机会重见的事物,云湄总是会多瞧上两眼,一路来走马观花,这煊赫的宫廷,处处朱薨碧瓦、峻宇雕墙,当真遍地辉煌气象。
接待的人,乃是大内总管的干儿子罗珂,一路那个巴结劲儿,听得云湄直哆嗦,觑眼瞧瞧身侧的许问涯,他倒是神色自如,仿佛早都听惯了这类奉承话。也是,他年纪轻轻平步青云,没有几分宠辱不惊的自矜气,哪能沉淀出这份少年老成的风范。
过天街的时候,偶尔撞见几个从三省官署里往外公干的上官,两下里一颔首,许问涯牵住云湄的手大方介绍,对门的人瞧出他眼角眉梢带着新婚的洋洋喜气,俱都察言观色地称上一句郎才女貌,仿佛天造地设一般。不知怎地,一路下来,云湄走在他身侧,就是有股子与有荣焉的感觉,什么夸耀称赞都是一块儿往夫妻二人面门上砸的,令她生出些飘飘然的心境来。
果然啊,这堆山的金玉、滔天的权势,任是谁人,都不能轻易免俗,纵是假的,也教人沉浸。
打昌华门往琉叶苑,要走拱宸殿,旁侧掠过的亭台楼阁富丽堂皇,这儿一个大员、那儿一个同僚的,磕磕绊绊,行了得有三炷香。终于到得琉叶苑外,身后忽有仪卫开道,一顶雕花的肩舆抬过来,又是一阵避让。
这是内命妇,等闲见不着,云湄到底有些好奇,摆出端庄恭拜的姿势,实际悄没声地抬睫觑了一眼。就见高耸的杂花宝盖下,一道丰腴的身影在两旁宫女的持扇遮掩中时隐时现,那坐姿慵懒,可见其鬈发披散、衣着异域,间或露出扇外的琥珀色双瞳像只猫儿,稍稍一瞥,就能让人酥了泰半骨头。
云湄看得心旌微动。
对于生母,毕竟五岁便两相分离,她已经没有太多印象,只依稀记得她来自异邦,面容倒是模糊得差不多了。可元狸的外貌传承自生母,他的眼睛,赫然就是这类颜色,便连鬈发,亦然如出一辙。
可见,他们来自同一个国度。
罗珂笑嘻嘻地请安道:“呀,耶泪贵嫔,您怎么上琉叶苑来了!”
耶泪贵嫔闻声,吩咐左右停舆,那中原话说得遣词奇怪,可腔调总算是像模像样,听着是仔细习学过的,“我来见陛下,他身上不宽舒,有我在一旁,会变很好的。”
罗珂显然有些难为,皮笑肉不笑的,“这——”
叶皇后因卷入巫蛊咒君之案,而被剥夺辖制六宫之权,今日陪着皇帝接见新晋一品夫人的,乃是近来盛宠弥天的万贵妃。
耶泪贵嫔掐着这个节点儿不请自来,不是摆明了来争宠的么。
两位主儿都是圣眷正浓的,主子们倒是想干就干,难办的便是底下听命的喽啰们了。思及此,罗珂无措地搓了搓手,脸上挂着的笑脸子要掉不掉的,显得愈发僵硬了,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毛毛躁躁地请命来接藻鉴大人作甚,迎面接了这么大个烂摊子。
当年,皇帝还未御极之时,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位乌越国献上的美人儿爱得死去活来,可美人儿来自乌越的某片毒林,怀揣异心,对他下了蛊,没待引蛊发作,便事情败露,投河自尽了。皇帝堪称痛心疾首,政敌见其意志消沉,赶忙趁虚而入,先他一步将那片毒林清缴干净,解蛊之法也随之销声匿迹。
人死了,族也全灭了,那些淤堵的、无法发泄的情与恨,总得找个出路。
是以这些年,生得稍微像点儿的,尽皆被收归后宫。甭管有家室否,正经纳不行,那便强抢,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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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也好、强取豪夺也罢,闹出了不少荒唐事儿,太后跟在屁股后头操碎了心,不知明里暗里替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好险才保住名声,扶持儿子荣登大宝。
而这耶泪贵嫔,便是眼下打乌越国来的新晋宠妃,对当年那位美人儿模仿得惟妙惟肖,势头甚酣,眼瞅着地位快要威胁到万贵妃了。
前阵子,各地献给万贵妃的寿礼鱼贯送入宫廷,这耶泪贵嫔竟敢当面指着一块儿从羽州来的、宝光璀璨的琉璃钿说“非常喜欢”,皇帝还真就赏她了,气得万贵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还是皇帝答应专程营建一座富丽堂皇的章仪台为她贺寿,这才罢休。
罗珂正左右为难,云湄也神思恍惚,无人注意的角落,耶泪贵嫔一改慵懒姿态,以郑重的礼节冲许问涯俯身致意,态度很是规整恭谨。
一礼毕,左右高持的羽扇很快重又遮蔽起来,不留纤毫痕迹。
那仪仗就支在琉叶苑的苑门处,瞧着是不打算走了,罗珂满头大汗,毕竟里头那尊姓万的佛也不是好相与的,毕竟失了一块儿琉璃钿,她便敢直接跟皇帝讨章仪台。罗珂只得悻悻然借着将许氏夫妻迎进去面圣的功夫,顺势躬身请示干爹去了。
“娘子不舒服?”
二人正顺着夹道行走,不远处兰草掩映的地方,便是皇帝与贵妃接客的八角亭,那华贵的龙袍与繁复的裙裾依约可见,云湄的手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心中翻涌的情绪,连自己也辨不清了。
眼下临门一脚,马上见真章了,她果然做不到心绪平和。就像那日元狸说的,那是恨。也许、也许——没有皇帝横插一脚,没有贵妃派人捉拿,自己不会打小便过得那般颠沛,起码这世上还有阿娘惦记她,她会来赎她的。
可是这念想,生生被人掐断了。待得乔子惟寻到她的时候,她早已自立,也早已千疮百孔。
乍听这话,她转过脸来冲许问涯笑笑,刚要开腔敷衍,许问涯神色却愈发古怪,捏了她的下颏仔细探看,“脸色怎么这般苍白?”
云湄深吸一口气,慢慢吁出来,到底是旧事,就像扬起的尘埃,波荡不多久,便纷纷落下了。她当下要紧急应付的,是许问涯,这是她在而今的人生阶段里,最重要的事,事成才能身退,万不能顾此失彼。于是,云湄按捺住心绪,只是道:“天威贵不可言,我是打江陵来的,并非像京城贵女那般自小出入宫掖,初初到得九五之尊面前,到底有些怯。”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谈跟前便是生杀在手的至尊天子。许问涯身居高位,这众生百态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他潜意识认为妻子不是那般胆小的人,绝地反杀的一面,客船上早都见过了,是以,当下有些奇怪罢了。
不过,无论怎么生怪,她的状态也亟需抚慰,妻子这么难受,不是该去猜忌的时候。于是许问涯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云湄的,放软声线安慰说:“皇上为人平和,宽宥臣下,你是臣妻,更不会莫名发难。放心,还有我在。”
这话说出来,其实自己也不怎么信,皇帝对肖似心上人的女子,不管少女还是妇人,尽皆不择手段地夺取。因为早年被扎过心,对于所有女人,都是玩物的心态,没有半分尊重。这份荒唐鲜为人知,而他恰巧是知情者,弈王安排的耶泪贵嫔,还是他牵线送进去的。
手背的热意源源传递,紧
握的触感使人安心,云湄仔细感受着这份悉心的呵护,末了垂下眼帘,再睁开时,神色确实好了许多。
命妇的入宫谢恩,有具体的繁琐章程,这礼节原是对着统管内外命妇的皇后,今儿中宫不在,情况特殊,皇帝便免去了一些缛节,只家常地请夫妻二人入内小坐。
帝王有赫奕的衣裳做妆点,天子冠一戴,纵是因蛊毒而消瘦得不正常的身躯,也硬生生撑出了几分该有的架势。云湄叩拜过后,往首席觑了一眼,趁着皇帝的视线落点在爱臣身上时,将他巡睃了一遭。
眼下青影深重,眸底浑浊,乃是纵欲的状态。病骨支离,没多会子,就要下去躺着了。对于外人,蛊毒之事自然不能胡乱透露,坐于上首旁侧的万贵妃只说:“近来交了秋,底下人伺候不仔细,闹得陛下身上不大爽利,染了风寒。”
夫妻两个没坐下多久,便又得起身恭送。许问涯是极受信爱的重臣,皇帝见他们冠服不便,走出八角亭时将手一压,免了夫妻俩的繁礼。
亭子里头的主座上,便惟余万贵妃。她目送皇帝的背影,见他前往的方向似有异动,少顷,耶泪贵嫔摇着腰肢儿将手搭入皇帝手心,二人情浓深重,万贵妃眼巴巴瞧着,脸上瞬间添了几分愠怒。不过这些深宫的翻涌,不可为外人道,她很快收敛神色,干笑着转过头来。
万贵妃马上要过四十整寿,面上却仍旧饱满丰盈,美得浓墨重彩,不见半丝皱纹。原本这世上,除了那些投机取巧、生得像那来自毒林的蛇蝎美人的女子,万贵妃自认颜容无人能及,这也是她不用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仍旧圣眷不衰的底气。倒是今儿看见这位新授了命妇头衔,入宫拜见的臣妻,意外地多打量了她几眼,笑道:“早闻江陵丽人辈出,果真虚传不如亲见。”
云湄心里有些忐忑,敷衍笑笑,始终不大敢让万贵妃瞧个仔细。虽然她没有遗传阿娘的半点异域痕迹,但也不敢保证,唯恐哪个细枝末节的地方同阿娘相像,勾得万贵妃想起旧事。
只惜席上的对酌、敬茶,是免不了面对面的。万贵妃又有心欣赏她的美貌,趁她抬头奉茶,将她看了又看,起先只是纯粹的赏鉴,倏而,却目光一定,蹙眉凝住了她。
第57章 巧饰伪(五十七) 亲密地揽住了她的腰……
见万贵妃动作顿住, 云湄啜茶的手有点哆嗦。
埋怨归埋怨,人家是圣眷滔天的贵妃,自己只是奴籍在身的喽啰, 若是当真这么早便碰上了, 还不是宛如蜉蝣一般被顷刻间碾死, 她一路走来的所有艰难,便功亏一篑了。
好在万贵妃只是对云湄某瞬间展现出来的姿态感到眼熟, 但她这辈子下过毒手的女人不计其数,有些流转的念头, 仿佛飞星一般,根本捉摸不着, 转瞬即逝。再去踅摸, 也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
人一旦作恶多了, 便是这样的,总惦记着斩草除根,后悔从前的某个决策太过稚嫩,哪怕现而今活得好好的,也时刻提心吊胆, 怕谁人报复上门来。这种想头, 时有冒出, 有时候瞧着自己宫里的哪个宫女,她也觉得是埋藏的祸患, 是来索命的厉鬼。万贵妃自个儿也见怪不怪了,很快便归整好神情,照例笑着招待夫妻二人。
这要命的插曲,便如此轻飘飘揭过。
席罢,云湄随许问涯拜别贵妃, 走出亭子,经风一吹,她才惊觉背后里衣紧贴,湿黏一片。
说对生母孺慕情深吧,倒也不是,很长一段时日里,她恨天恨地,平等地怨怪所有人,是他们造就了她的颠沛,甚至连从雪地里救回她一命、尔后一直接济她的姑母,也心生愤恨。直到十二岁那年,乔子惟和元狸同时找上她,带来姑母的死讯、生母死时的惨状,她的理智,才堪堪归位。
她们都死在她被卖的那一年,人死魂消,鞭长莫及,所以才没能伸出援手,救她于苦海。
云湄承认自己是自私的,适才初初见到皇帝和贵妃,心里的旧恨翻涌过后,更多的,其实是畏惧被识破的惊险,害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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