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主意，也不好赶人，于是他不再说话，只是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舍不得挪开。
没人真的会让芮晗照顾病人，她握着易北尧的手，陪他吃东西，再看他把针打完，发现他真的吃不下，也很没精神，舍不得再说他，为了让他早一点休息，也为了护工方便照顾她，芮晗说困了，主动去侧面的套房里睡。
医院终究跟家里装修隔音不同，似睡非睡之时，芮晗听到易北尧那边有人跑了几步，还听到什么医疗器械“滴、滴”的响，她忙掀开被子，扶着床坐起来，穿了拖鞋朝外走。
推开虚掩的门，芮晗看到整个病房的灯已经调的昏暗，病床那里很亮，好几个人也有护士围在床边，有人在调制氧机频率，有人在给易北尧用喷雾，他一定是哮喘又发作了。
芮晗小跑着朝易北尧过去，李梧也站在床边，他太专注于病床上人的呼吸情况，直到芮晗站到了床边，李梧才发现她走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阻拦她，却遗憾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目光一直朝病床上看，等芮晗走过去，她看到护工正抱着易北尧的身子，让他抬起上半身，以便他可以更顺畅的呼吸。
第一次，芮晗在易北尧病中闻到了不好的味道，在他家里，她无数次进入他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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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闻到过异味儿。
闻到了味道，她甚至还来不及皱眉便看到了李梧抬手，李梧的阻止什么也没阻挡。
病床上的人，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努力呼吸，哮喘发作易北尧极少会失禁，但这一次发作凶险还被浓痰堵塞了气道，护工又是吸痰又是喷雾用药，忙活了好一阵他才有了明显的好转，根本顾不上戴了导尿管还包着干爽尿布的下半身。
“他，严重了么？快叫医生来吧。”抓住了李梧的胳膊，芮晗推开他，仍是一个劲儿的看易北尧。
“已经没事了，除了发病没其他症状，您放心，您，去那边，出去坐吧。”心里发慌，李梧知道他们两个人感情很深，但芮晗看起来就是清高冷淡不好追的样子，如今被这味道一熏，忍不住想退出去也可以理解，李梧主动把她往外请，也是想为易北尧多保留些尊严。
早知道了他会失禁，但芮晗的确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什么是失禁，什么是尊严尽失的瘫痪、虚弱、无助。
那个味道让芮晗很难受，但她咬着自己嘴唇忍住了没表现出来，那是易北尧，是她最爱、最心疼的人。
“我不出去。”她不放心，要留下来看他。
看看没有恢复意识的易北尧，李梧又惊又喜于芮晗的不嫌弃，他飞快转头拿了一块温热的湿巾，递给了芮晗，“那，您，帮忙擦擦脸。”
沉默接过湿巾，芮晗再上前一步，伸手去拢易北尧脸上的碎发，他额头好多汗，冰凉冰凉的。
扔在枕边的面罩，散落两侧的鼻氧管，她想起那次看他发病的样子，心疼的忍不住落泪，细细把眼眶里积蓄的泪水擦干，汗水、泪水、鼻涕……神气十足、俊美绝伦的易北尧，也有如此无知无觉、病弱狼狈的时候，病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芮晗开始懂了他为什么要学习佛教知识。
她看得到，护工给易北尧胸腹盖了柔软轻薄的羊毛毯，保证他不会受凉后，开始快速的清理下半身的赃污。
担心导管被污染，即使是半夜，护士依旧尽职的弯腰在病床边，小心把易北尧体内的导管取出，接下来护工手脚麻利拿走了脏尿布、护理垫，留下的人清理病人身体、皮肤，清理几次确定干净后还要护肤，少了哪一步也不行。所以他皮肤才那么干净细嫩，一点粗糙和红疹也没有，芮晗默默记下了，想着如果自己做的话，千万不要忘记了这些步骤。
尽管做足了保暖，但医院的环境和家中不同，通风，室温也不同，易北尧一点也不能动的肢体也跟着闹别扭，他这边呼吸刚刚恢复一些，腿又开始踢动，抽搐的很厉害，刚刚恢复神智的人，甚至疼的忍不住痛呼出声。
“阿尧，你忍一下，马上就好了。”听他说疼，芮晗直接起身抱住了瘫软的腰身，他的腿大概是因为抽筋，踢动的厉害，可腰却死死陷在床上，丝毫不能动。
护工抱住僵直抽搐的腿，顺着平时他舒服的姿势给按摩着，不敢太用力，怕伤了细瘦绵软的废肢。即便如此，第二天再看这双瘫痪的腿，仍然会青一块紫一块，尤其变形松软的脚踝往往还会肿起来，让人心疼不已。
这一夜，易北尧反复的发作、难受，几乎没有睡，芮晗离不开他床边，自然也没睡好。
整夜守在病床边，芮晗没有不耐烦更没有嫌弃，她因为韩冬阳的那场不幸遭遇，因为易北尧残疾衰弱的身体，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在安静的夜里，她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更加懂得了珍惜眼前人的意义。
她不再觉得别扭，他病了她担心焦急，一点也不嫌弃，这就是爱呀。不再犹豫，芮晗愿意勇敢面对自己的心，接受易北尧的感情，再一次相信爱情。
X市一直是温暖的城市，即使是新年，也几乎没有降雪，气温还不错。
除非赵一舟不想知道，否则他一直都知道，芮晗和易北尧在一起，他次次比不过那个坐轮椅的残疾大佬，在追女人这方面，赵一舟在独处的时候砸了好多价值不菲的杯子、摆件，总之是手边有什么摔什么，他恨自己表现的还不如残疾人。
马上到新年了，赵一舟思念芮晗成疾，做了他从不屑于做的事，亲自用了大半日的时间，在一堆女孩子的衣服鞋子里，由自己的造型师陪伴选了钟意的礼服、首饰，甚至是鞋子，他也亲自为芮晗挑选了。
“去帮我送过去。”
在顶峰办公的芮晗，意外收到99朵玫瑰和一大摞金色的礼盒，不用打开，单看送礼人小心翼翼的郑重样子她也猜得到赵一舟的心思，芮晗沉默不语，拒绝收下东西。
“芮晗，是我，我想约你出来，我们一起，吃饭，看烟花，或者出去跳舞、看歌剧，我听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好……跟我在一起迎新年，好么？芮晗……”没有听到手机那边的回应，赵一舟越说越没有自信，他在轻声叫她，亦是在祈求。
“一舟，抱歉，我朋友病了，我要陪他。”
“你的朋友，是易北尧么？”
“是，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面对坦坦荡荡的回答，赵一舟沉默了一瞬，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呢？芮晗和顶峰的易北尧正处在暧昧期，虽不是男女朋友，但她一直住在他家，两个人亲密程度非比寻常。
“芮晗，真的不能陪我么？很久没见，我只是想跟你聊天，聚聚。”赵一舟明白，卑微到尘埃里，也没什么意义，可他不甘心，愿意放低姿态争取一次。
“抱歉，一舟。”一点暧昧的机会也没给赵一舟，芮晗云淡风轻的拒绝了Y市最具价值的单身汉。
晚餐时分，赵一舟的好友知道他心情不好，也知道他不喜欢与那些只会疯玩一点脑子没有的小公子们为伍，于是掏出手机来，要给他看看照片，“一舟，你不喜欢小四他们玩的太野，我有一个特别的地方，清幽雅致，几个小姑娘特别干净，我这里有照片，你看看……”
放下筷子，赵一舟扭头看朋友的眼睛，对于他殷勤展示的手机屏幕，一瞥也没有，清澈的眸光冰冷绝俗，还是那个他，三十岁了，也绝不将就让随便什么女人接触自己。
“一舟哥，别想那么多，我们出来玩不过是为了现在开心。至于明天的开心，下个月的开心，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我们呢。”好友的妹妹，绕过哥哥走过来跟赵一舟说话，从小认识，否则她也没胆子这样讲话。
他听出了话外之音，但也好奇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哦，所以你要做什么？”
“跨年舞会，我缺一个白马王子，一舟哥，你陪我吧，我，不好么？”女孩子精心保养戴有名贵首饰的手，已经搭在了赵一舟餐椅的椅背上。
他摇了摇头。
“人太多，我不想去。”说的是实话，见了太多的疯狂刺激、光怪陆离的生活，赵一舟从来也不屑于参与其中。
“我知道，你看上了Y市来的审查官，一舟哥，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好好看看我，哪里也不比她差吧？”娇声魅惑，当一个有八分漂亮的女孩子主动邀请你的时候，她心里的期待有一百分。
听她提到芮晗，赵一舟立刻心里开始闷闷的痛，想起她那个骄傲清冷的样子，仿佛她什么都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可他就是想照顾她，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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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质方面从小金尊玉贵见惯了奢靡无度，精神世界却是被严格管教甚至是谨小慎微长大的赵一舟，对美丽的皮囊和显而易见的财富是麻木无感的；他一生追求清纯高傲的气质和可遇不可求的感觉，对于女孩子，几乎不会心动，喜欢芮晗已经是万年难遇的倾心爱慕，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
“哼，”似笑非笑，当着好友的面，赵一舟放松伸展开交叠的长腿，后背微微离开椅背不愿让女孩子的手指碰到自己的衣衫，不带感情的开口回复他妹妹的问题，“她么？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啊。”
好友面露尴尬，他妹妹满脸的气恼，不敢回怼赵一舟，自己拿了包包先行离开了。
其实赵一舟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自我折磨？捂着不知是胃还是肝的位置，赵一舟面色渐渐苍白，腹部由于气恼而疼的厉害。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前一天易北尧已经和主治医生说好，他要回家。根本不可以出院的病人非要回家过新年，在病房里看到芮晗，医生已经完全理解易北尧，嘱咐了各种注意事项，并且在易北尧同意每天坚持输液和配合其他治疗的情况下，才答应了他的出院请求。
新审查官小丙小丁，顶峰主动给他们买了机票，让他们快快乐乐回家和重要的人团聚，因为易北尧还在病中，芮晗一点回家的念头也没有，义无反顾留在他身边，得知他可以回家，芮晗才露出了久违了笑容。
回到家中，易北尧已经虚弱的睁不开眼，李梧惦记着他大半日没吃东西，半哄半骗让他吃一些。
被勉强抱扶起来的易北尧胳膊抬不起，做不到自己吃饭，护工喂他更是没有胃口，一餐吃不了几口，等到有了点精神，眼睛便又转过去找手机，李梧知道，他是想念芮晗。
其实芮晗就坐在书房，大家都在忙着跨年、团聚，这个时间还没到晚餐，她以为易北尧在休息，她自己利用闲余时间做一些收尾工作，并
不知道易北尧醒来一刻看不到她也觉得不安心。
还是李梧出马，主动把芮晗请到了易北尧的卧室，还好这间客房够大够漂亮，贴心的李梧把各种吃喝零食、电脑、音响都搬到了老板房间里来，只为未来老板娘能更好的陪伴老板。
“刚吃了饭？那你晚上晚一点吃，我陪你。”在家中芮晗从来是休闲舒服的打扮，宽松的裤子，宽松的短袖和毛茸茸拖鞋，一把长发柔柔亮亮随意披散，看起来就是家中女主人的闲适模样，也是易北尧看到她最钟爱的样子。
“好。”他说话一点力气没有，歪着身子依靠床头，若没有身侧的软枕，恐怕早已倒在一边。
为了回家抱他上下轮椅方便，易北尧现在没插导管，包着纸尿裤其实问题也很多，护工看不到他排尿的量和颜色，全凭经验按时间来照顾，看到芮晗过来了，知道两个人一定是要聊一会儿的，可眼看易北尧已经坐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过来说抱他躺下休息一会儿。
相处久了也更加了解他身体情况，芮晗甚至看他眼中神采也看得出易北尧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忙让出床边的位置，方便护工照顾他。
病中虚弱，挪动一下身子也要由别人帮助，易北尧虽然被按照分秒来精心照顾，但瘫废无助、只能卧床的状况也更加凸显。
第23章 第 23 章 刚回到家，医生又来家里……
刚回到家, 医生又来家里看望，确定了易北尧的状况，嘱咐他一定坚持用药，不可以再着凉劳累, 不可以再熬夜工作, 勉强坐起来的易北尧，面对医生完全是陪笑脸, 什么都回答“好”。
等到医生离开, 芮晗忍不住又来看他, 易北尧看起来面色好了不少，甚至伸手跟她打招呼，“晗宝，来。”
听那沙哑的嗓音，芮晗心里又酸酸的, 马上把手递过去，握住了易北尧耷拉着的内扣手指, 她关心的问道, “医生怎么说？你真的可以出院了么？”
“他说我可以, 起来活动活动, 遗憾，我又走不了……”清冷寡淡, 眉目冷硬的人自嘲起来还带着点点笑意, 易北尧看到芮晗一直是在笑, 是发自心底的笑。
“我帮你活动。”听说他好起来了，芮晗也好开心，捧着他细瘦的胳膊到怀里，学着按摩师的样子, 帮他按摩活动手臂。
“晗宝，不用，上午在医院，有按摩过。你陪我吃晚餐吧，我们去餐厅。”他说话间扭头去看护工，护工明白易北尧的意思，立刻把轮椅打开推到床边，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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