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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扬了
年初二天气好, 冬阳灿烂。
杨梦一站在殡仪馆门口的阴影里。
许是心理作用吧,她抬眼,隔着一线, 望着远处阳光普照大地,却依旧觉得乌长地如其名, 沉沉的乌闷冗长无边。
而她须得费力呼吸, 才能在稀薄的空气中汲取到足够的氧。
杨梦一觉得自己的思维与动作, 都因缺氧而迟缓,太阳穴突突地疼, 也可能是因为她太用力去想那些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了。
毕竟除了杜银凤, 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在人生的最后时分, 她究竟在想什么。
杨梦一垂眼,觑着怀中大不过一颗排球的骨灰龛,不合时宜地为人原来可以这样小而惊讶。
她站在路边,一直没有见到计程车驶来, 便又在手机上叫车,希望能有人愿意接单。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而无趣, 她有些累了, 决定暂时中断有关杜银凤的所有思考,平静无澜地往四周瞟望。
可殡仪馆地处郊区,左近目之所及都是开阔的地,以及几家丧葬用品店。
她身后的殡仪馆,已经是这附近最热闹的地了。
跟清冷的路面情况截然相反,冬季大抵算殡仪行业的旺季。
她回想方才路过炼灰炉间时看见的那些数字——“71岁”“83岁”“66岁”, 都是些跟着四季更迭一同离开世间的老人。
其中大概也有什么科学规律可循, 但她没有精力细想,实际上, 她连左右思绪摇摆的力气都没了,只由着它们神游天外。
再次回过神来时,怀中的龛子温度已然降了许多,只比她冰凉的手稍稍一点。
杨梦一摁开手机,见那单子如石投大海,一直无人应接,抿着唇犹豫半晌,取消了订单。
想来,也没有司机愿意在这样吉庆的日子触霉头。
她仰头,目光融入阳光之中,最终抱着骨灰龛,走进了日光里。
没有打伞,也没有以衣服遮盖,瓷白龛子在太阳下泛着光。
对阳光的喜爱大概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
披着一身暖融日光,杨梦一沿路走着,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
她对乌长的了解仍停留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她并不知道脚下的路是通往何处的,也暂时没有打开导航软件的打算。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漫无目的地想着。
许许多多边角零碎的记忆趁着她空茫的间隙,猛地冒头。
杨梦一突然想起,那位她并不熟悉的生父也没有坟冢与牌位。
杜银凤大着肚子处理亡夫身后事的时候,也是二十几岁对死亡一无所知的年纪。
但她显然更随意些,人烧完后将骨灰坛往家里角落一放,便不再管了,往后的许多年里,也似乎真的忘了这事。
那骨灰龛很不起眼,灰白圆柱状,小小一个,落满了灰。
杨梦一小时候不识得,直至长大后,才从杜银凤零碎的只言片语中明白它意味着什么。
但“父亲”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太过陌生了,与之相关的一切都让杨梦一无从了解。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杜银凤熟睡后,用沾湿水的毛巾将它擦拭干净,并且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重复这个行为。
可初中的某天,她从学校里回来时,却一眼瞧见那角落凌乱一片,最里头的灰白坛子没了踪影。
她怔愣着,又很快在赌徒们的粗言秽语中回神,只低头,讷讷往里屋走。
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敢问,就像它从未存在一样。
而最后,她还是从旁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骨灰龛消失的那天,杜银凤当时的情人手气不好,明明拿得一手好牌最后却还是输得稀烂,一把两把,把把如此。
从日头正盛玩到残阳满天,他输红了眼,撇过脑袋往地上啐一口痰的功夫,就瞄见了角落的骨灰龛。
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有处可喷,他硬说是杜银凤死了的男人邪气,克他财运,叼着烟让她在自己与死人之间选一个。
杜银凤选择了他,并亲自将骨灰龛扔进了楼下垃圾堆里。
后来,男人提起这事,总如炫耀一般得意洋洋。
知情者转述时,模仿着他自鸣得意的神色,叼着烟半挑着眉的样子不可谓不生动形象。
但满意地在听众脸上看到嫌恶后,说者也立马表明立场,骂他们真是狗男女,都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太作孽了。
毫不意外地,这话又赢得了周围人的附和。
而藏在暗处,将事情来龙去脉听遍了的杨梦一大概是没有附和的。
十多年后再次回望,她甚至记不起来自己当时愤怒与否,但她想答案应该也是否。
愤怒很耗费心神,是极其多余的情绪,是十几岁的杨梦一负担不起的。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杨梦一忽地停下脚步。
她再次掏出手机,皱着眉,在地图上翻找着什么。
她看得很仔细,食指与拇指不时并拢与拉开,又举着手机左右移动,仿佛是在确定方向。
一顿比划后,她终于再次抬脚迈步。
杨梦一将杜银凤的骨灰扬在了河里。
将空了的龛子放到地上时,她没有任何感觉。
人死了就是死了,灰只是灰,死亡必定伴随着灵魂的湮灭,否则杜银凤往家里一个接一个地带回不同男人,早该有不安的魂魄现身作祟了。
方才属于杜银凤最后的温暖,是焚化过程中千度高温的残余,与杜银凤本人的意志没有任何关联。
杨梦一低眉敛目,垂望着空坛,很清楚这不是出于报复的冲动行为。
报复这个词,几乎没在她的人生词典中存在过。
报复是幼稚的、不成熟的、几乎不可能在不伤及自身的情况下完美完成的。
更何况憎恨到了极致,就连恨意本身都让她觉得不值,因为实在不应该为痛恨之人费心劳神。
只是人非神,她无法控制罢了。
她清楚自己永远不会回来祭拜她,因此更没有必要留下一堆被人为赋予意义的无机物。
杨梦一在河边站了许久,久到日光渐微,掠过的冷风中也掺上了夜晚的寒意,久到一动才发现腿脚有些发麻。
缓了一会,她正欲离开,忽地发现黑色长外套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灰,那灰带着很浅淡的绿色,是杜银凤的骨灰。
杨梦一凝神望着衣摆,最后倏然将拉链拉到底,由着外套从身上滑下,落在泥土地上,而旁边就是那空了的骨灰龛。
就到此结束吧,她想,关于杜银凤的一切,都到此结束。
握着手机,抱紧双臂,杨梦一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大路方向走去。
第192章 杜银凤的老房子
杨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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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穿着薄薄一件毛衣, 冻得面无血色地出现在赵红敏家门口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二话不说,赶紧将人拢进屋内, 甚至无暇顾及她为何两手空空,只着急忙慌地跑进卧室里, 拿出件大棉袄给她套上。
杨梦一双手捧着温水, 在暖气里坐了好一会儿, 脸上的苍白才稍稍减退。
但赵红敏还没寻着合适时机问话,她就放下了手中没喝两口的水。
在对方的疑惑眼神中, 她忽地开口:“老师, 陪我走一趟吧, 去我以前的家。”
下楼后,两人在手机上叫车。
这回起始点和终点都再正常不过,单子很快就被人接了。
轿车开不进狭窄巷道里,她俩在路边下了车, 一路无言地往杨梦一住了十几年的房子走去。
平心而论,抛开周边环境的老旧污浊, 这房子的地理位置算是不错, 勉强能蹭上一声“学区房”的称号。
乌长县曾经掀起过一阵子旧城改造的风潮,但落到实处,也不过是在这些窄窄的巷道里挤进了几张象棋桌和俩寥寥几部健身器材。
如今,象棋桌只有赌徒会围坐在旁打扑克,健身器材上也晾着不知谁家的鞋子,而路边的垃圾箱照样臭气熏天。
但大家视若无睹, 显然习以为常了。
天边仍染着灰灰的橙色, 太阳还未完全落山,却已有人家开始放烟花了。
正当年节, 大家不用上班,开饭早的人家,屋里饭香弥漫,而不急着吃饭的都还在外面三三两两遛弯闲聊。
弹丸之地,信息闭塞,出现个什么新鲜人新鲜事都能被人嚼碎着翻来覆去八卦好一阵。
因此当杨梦一出现时,不少自以为隐蔽的目光接二连三地落在她身上,只是没几个人认出她就是杜银凤的女儿。
可认得赵红敏的人却不在少数,也都晓得她一直很照顾杨家的女儿,再联想到最近最大的新闻正是杨家寡妇死于非命,那这稍年轻的陌生女子是谁自不必说了。
她们一条路还没走完,众人就完成了解谜游戏。
但赵红敏和杨梦一步履匆匆,神情冷淡,眼角眉梢都写着拒绝交谈,蠢蠢欲动的人只得不甘不愿地歇下攀谈心思。
房子在五楼走廊末端,门口的警戒线也早已被撤掉。
杨梦一站在门口,赵红敏站在她的后侧方,担忧的目光静悄悄地落在她身上。
对此,杨梦一没有察觉,只深深吐息数回,才终于定定神,从兜中拿出钥匙,打开了一条门缝,并熟练地沿墙壁伸手摸到开关,“嗒”一声后,有白光从缝隙间溢出。
她没有立即将门完全推开,只眯眼望着那罅隙,不知怎地想起了薛定谔的猫。
但嗅觉比视觉更先进屋,鼻间斑驳的异味顺着神经一路爬进记忆深处搅弄,叫她不自觉蹙起眉头,太阳穴又泛起若有似无的疼感。
赵红敏看不到杨梦一的脸,只能将她的迟疑理解为退怯,正欲上前时,杨梦一却忽地一下推开了门。
终于,在时隔八年后,她还是再次回到了曾经无比痛恨的“家”。
第193章 回祈平
灯光是冷色调的白, 光线亮得有些聒噪。
这会儿天已擦黑,门框边上的开关只连接客厅顶上的两条灯管,客厅以外的角落都只黑蒙蒙一片, 像是罩着瘴气的危险深林。
杨梦一不急着探索未知,只就着灯光, 打量目之所及的一切。
门边摆着一个纸皮箱, 里头胡乱塞满能卖钱的纸皮和易拉罐。
四周的白墙上有污渍斑驳交错, 地板同样脏污,有不知哪时洒下的酒精或饮料, 被踩成明显深于他处的棕褐色。
三张棋牌桌被推到了一边, 椅子乱七八糟地交叠着, 只能从天花板上被尼古丁经年熏染留下的烟印子推断它们曾经的摆放格局。
黑黄的污迹总会让她想起那些男人咧嘴笑时露出的牙。
倚墙靠放的置物架上堆满了杂乱物件,未开封的白酒和红牛、成箱进货的廉价茶叶,甚至还有一个电源线处磨损到露出了内里铜线的破旧电饭煲,最下方塞满了捆在一块的旧拖鞋。
架子的四根细细的金属柱子承受了太多重量, 已然显露弯曲趋势,看起来摇摇欲坠。
房内的混乱情况与杨梦一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 但她知道, 那些东西能被塞到置物架上,大概已经是杜银凤打理过的结果了。
她从来就不擅长做家务,对环境的脏乱也不甚敏感,却还是会偶尔心血来潮地在杨梦一经过她时,在对方的胳臂肉上拧一圈,笑嘻嘻又恶狠狠地让她收拾屋子。
整理对杨梦一而言是很简单的事, 但那些在她弯下腰洗抹布、踮起脚擦柜顶时传来的意味不明的口哨与笑声, 却会让她惊悸紧张。
在她还是孩子时候,杜银凤只会跟着他们一同笑, 像在看什么动物表演,可当她初具少女玲珑曲线后,杜银凤便笑不出来了,凉凉的目光中掺着嫉怒,却越发叫杨梦一胆寒。
就着回忆,杨梦一的目光落在通往房间的那条小道上。
那里有一块格格不入的人形大小的干净之地。
那是杜银凤最后倒下的地方。
过道两边的墙根处有几点发黑的污痕,或许是杜银凤的血,又或许不是。
杨梦一静立着,恍惚间只觉得一切都荒谬可笑。
她小时候被打时妄图躲避,这会儿才像第一次到来一般,深刻地意识到这方寸大小的逼仄屋子,根本无处可躲。
而杜银凤在这间屋子里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从身体到灵魂都伤痕累累,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会死在他们的拳脚之下,但最终,杜银凤却先一步死在了这间脏污不堪的屋子里。
杨梦一敛着眼,却还是忍不住想,意识消散前,杜银凤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无助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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