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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巨塔还在摇晃。
沉白术轻轻浮起,稳住了身形，目光复杂的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溪木。
脑海中闪过一张张脸。
最初谦卑弱势的溪木，她和她奶去提供援助时微笑却暗藏怀疑的溪木, 碧螺果丰收时狂喜的溪木, 教导新来人鱼时温和耐心的溪木，处理犯错人鱼时厉声变脸的溪木……
却唯独没有这样冰冷的麻木的满眼恨意的溪木。
沉白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看着随着巨塔摇晃的幅度加大，溪木清秀的脸开始融化、畸变,眼中爬满血丝，裸露出来的皮肤似有血管鼓起，但仔细看更像是这具身体皮下有一条一条长虫在爬。
她想到了那群蜡像人。
是他们做了什么吗？
沉白术无法想象溪木变成这样,以及拥有这般强大到撼动龙墓程序的力量经历了什么。
她眼中浮现出悲伤, 还有焦急。
她奶呢？
猩红畸变体具有污染性, 她奶不可能放任她冲到他们选手面前, 尤其是她，可她迟迟没出现，是不是她奶也出事了？
溪木避开了沉白术的目光，她冷声质问：“龙神，在龙墓开启前一两年，你知道我们这些上层人鱼经历了什么吗？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 120海压处爆发海底火山,共有八个群落第一时间覆灭,分别是熔山、草泥……其中唯有熔山逃出部分,直接死亡人鱼累计在两千三百人以上,或有未发现的百人以下小群落不曾纳入统计……周围受到影响的群落有溪木、泥水……等十八个，因火山灰蔓延、海兽迁移、植物枯萎等一系列原因陆续死亡的人鱼有三千以上，有至少一千人鱼身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无法采集，只能躺着靠同族养，有一半人选择了自杀，四分之一被抛弃，最后的割掉自己身上的肉喂养族人……”
一串串不算明晰的数字从她口中吐出，冰冷无比。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了无数个悲剧。
这还只是龙神七纪年历2024年6月12日120海压处爆发的火山所造成的影响，后续她收集到的天灾种种，更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入众人耳膜。
没有人能在听到这么多惨烈的数据后，还毫无所动。
钟山九等人皱紧了眉头，俱是沉默下来，他们似乎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溪木嘲讽的一笑：“这只是对上层所造成的影响，是当时小小的一段人鱼的我所能看到的世界，而我一介上层贱民，无法走遍整个荒海上层，更看不到下层发生了什么，但就我所听说的，因龙墓开启所造成的大大小小漩涡不知有多少。”
“所谓海龙翻身，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他们的沉痛谁看到了，他们的数据又由谁来统计……哦，若非进入龙墓，我什至不知道这种统计之法，可这对于外来鱼来说应该很常见，就连几岁的小人鱼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而我们荒海鱼愚昧、文盲、茹毛饮血、蠢笨、是乡下的土包子……”
“我们与世隔绝，我们什么都没有，但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你，龙神！”
溪木愤怒无比，声音开始拔高：“是你把荒海封闭了！是你把我们困在了这里！是你希望我们永远愚笨，永远过着每天为一日三餐忙碌、醒来就狩猎采集的生活！”
“我不知道那些走出荒海的前辈是怎么想的，可就算他们有心改变荒海的现状，也根本活不了一千年那么长吧？”
溪木的眼睛开始滴血，但滴出来的却不是血液，而是蠕动的仿佛虫子一样的东西，她嘶吼道：“既然如此，既然已经贸然的替我们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又为什么要打开荒海？”
“因为你的传承，因为你要找个徒弟继承你的一切？”
“你看不上我们荒海鱼为什么不滚出荒海？为什么要在这里修你的龙墓！”
“这些死亡，这些损失，这千千万万的人鱼……都是因为你这么一个任性的决定！龙神，你凭什么做荒海的保护神？”
“想当初我是多么虔诚的信仰你……哈哈太她妈可笑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钟山九轻声说：“其实以前龙墓开启，影响不会这么大，伤亡很少的，可能还没有你们狩猎受伤以及找不到食物饥饿影响大，外来鱼甚至给荒海带去了很多新东西……”
她还想说我刚进荒海就有去给他们治疗，还看到不少人也在为荒海鱼提供帮助。
并不是所有的外来鱼都是坏人。
或许这样做只是出于想刷点龙神的好感度，但那些人得到的帮助是真的，不是吗？
一些本该死去的荒海鱼因为他们活了下来，不要因为一拨人就打死一群人啊。
“我当然知道，以往任何一次影响都没有这次大！”溪木却像是被激怒了一样，鱼尾陡然膨胀起来，“龙神愚弄我们，你们外来鱼一致的欺瞒我们，可总有人会告诉我们真相！”
观秦道：“如果你口中告知你真相的人是永生教那群疯子，也就是在入门测试被龙墓杀死的，我可以以我们无涯学宫的名誉担保：他们不可信。”
澹台明星轻轻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他们都是骗子。”溪木冷冷道，“我还没那么蠢。”
“我知道这次龙墓开启天灾那么多，是有人攻击当初龙神布下的阵法，消耗了龙墓的力量，让荒海无法稳定。”
“我还知道很多艰难熬过了天灾的上层子民会死是因为他们被当做猎物、食物。”
“我亲眼所见。”他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行行血泪流出，“我侥幸逃脱，可我的族人没有，他们都死了！”
“这一切归根结底不都是龙神的任性吗？”
“既然要封锁，为什么不彻底封了？要留下漏洞，让人看到希望去攻击它？”
“那些人会以我们荒海鱼为食，不正是可笑的想获得龙神的好感好夺取传承吗？”
观秦竟然无言以对。
“那你凭什么迁怒我们，是打不过那些人只能逮着我们出气吗？”钟然终于忍不住了，她明明就是荒海鱼，怎么就因为换了个颜色一次次的被开除荒海籍，这人看她的眼神更像她是个鱼奸。
她知道溪木这个人，但只见过几次，更多是从沉白术口中知晓种种，她对溪木可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
她只觉得自己倒霉。
是那些人很惨，可她不惨吗？
外来鱼的好处没享过，还被外来鱼害死过至亲，却要承担他们犯错的结果？
钟然憋了一肚子气，也想跟龙神讲讲道理：你这么厉害，能不能把我师父救活？
“溪木，你的悲惨过去不是你残害无辜的理由！”她还真以为在第六层对方是想报恩和不忿荒海被针对倾尽全力保沉白术还感激过，没想到是另有所图，从那时就开始布局了吧？
钟然质问：“你这样，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永生教那群疯子我迟早找他们算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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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真的觉得永生教只是永生教，和你们……”溪木看向绿尾人鱼，“翡翠圣湖。”
移向旁边的澹台明星，“澹台氏，还有无涯学宫。”视线最后落在观秦身上，“都没什么关系？”
“别天真了，是人就会老，只要老了就会滋生恐惧，他们是，你们也会是。”
几人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溪木嗤笑了两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外来者给荒海造成那么多灾难，结果进入最后一关的居然有四个外来鱼，这就是龙神你口中对荒海的偏爱？”
她终于看向沉白术，她的面部已经模糊得看不清眼睛了，但沉白术却有种灵魂都被注视的感觉。
“祂的偏爱，好处我没看到，我只看到了恶果。”
三人也看向沉白术，想到了第六层塔的大乱斗，外来鱼群起围攻，她差点就被淘汰了。
即便她们都并未插手，她们只是冷眼旁观，独善其身罢了。
钟然咬牙：要不要这么无视她，她说话一点都不管用吗？玛的！
“龙神，你回答我！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我们荒海鱼都是被放逐的罪人的后代，生来就只配做这些人的磨刀石，我们不配学习，不配拥有智慧……因为奴隶，只需要能打且听话就够了！”
“龙神你回！答！我！”
溪木仰头发出人鱼的尖啸。
沉白术几人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头，那一声声的“回答我”在他们脑海中形成回旋。
一瞬间思绪一片空白，连杂念都被填满。
“看来他们说对了……庇护一群罪奴后代，还真是委屈你了龙神。”
待恢复听觉，沉白术就听到了溪木带着自嘲的轻嗤。
有种万物寥落后的认命与凄凉。
沉白术的怒火腾的就冒出来了，再也憋不住：“艹！都什么年代了还罪奴后代，这种洗脑包你也认？”
她口中说着自己不会这么蠢，但分明被影响了，自己记忆中溪木不是这样的。
是那些人做了什么？还是溪木已经被畸变的身体影响了理智？
闻言溪木竟然笑了，难得透露出一抹温和：“果然，也只有荒海鱼才会共情荒海鱼。”
沉白术心中一喜，下一秒就听到溪木声音一点点凉下去：
“可惜，我已经不会再对人交付信任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我想做的事也绝不再依靠任何人！”
糟了，沉白术心里咯噔一下。
澹台明星忽然大叫道：“快动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身下的巨塔轰然破裂，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却又不只是漩涡。
巨塔的倒塌影响了周围的空间，沉白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旋转的空间之力切割着周围的一切，像是有什么碎掉了，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两个神胎。
一惯淡漠的小蝴蝶疯狂传递来焦急的情绪。
沉白术知道此地的空间已经超过了她能撼动的等级。
她在说很危险，快跑。
沉白术召唤出小马，但小马的金色虚影只出现一瞬就轰然破裂，他能定格住巨变中的海域，但涉及空间层面，他无能为力。
小马重伤，呜咽一声，痛苦的回到了伴生空间。
沉白术懊恼，她真是昏了头，应该让小马和小蝴蝶配合的。
可小蝴蝶独得很，别说跟小马了，跟她都不能很好的配合。
她能做的只有——厉声道：“别出来，待在空间里！”
沉白术都要被气笑了，都这个时候，小蝴蝶恐惧之余竟然对外界的空间之力表现出一种蠢蠢欲动。
她想吃掉它们。
她骨子里这么要宝贝不要命的吗？
沉白术暂时顾不上教育小蝴蝶，竭力想要稳住身形，从漩涡中逃脱出去，然而效果不佳。
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很慌。
在混乱的空间中，血脉之力根本用不出来，巫牌似乎也失去了作用，五人最终还是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
最倒霉的就是观秦。
她身上冒出银色金属的光泽，将她包裹起来，几次试图拜托，却最终第一个被卷进去。
沉白术死死抱着钟然，已经猜到溪木想做什么了。
她们都通关了巨塔，拿到了前往最后一关的邀请函。
溪木虽然破坏了龙宫的程序，但涉及龙神传承之地，她怕是还没办法搞定，只能用她们的身份进去。
混乱中，女声终于作出了回应，她开口，虚弱却很坚定：“荒海不是流放之地。”
“不管你信不信，龙神从来都是荒海的保护神，若无祂，荒海早就不存在了。”
“龙墓千年一开，是必须……”声音戛然而止。
但显然，这种话溪木根本不会信，不仅不信，似乎还激怒了她。
漩涡没有平缓，越卷越大，直至彻底将沉白术的视野覆盖，入眼可见都是疯狂搅动的浑水，她没能抓住钟然。
“沉白术！！！”钟然狠狠推了沉白术一把，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她身上。
然而这不过是徒劳的，只延缓了两秒钟，沉白术也被漩涡给吞没了。
最后一刻，她终于听到了能给她安全感的女声，可此时，她褪去所有情感，变得麻木机械：
“检测到入侵者，考核选拔出现重大错误，考核终止……考核无法终止，考核继续，传承人备选面临生死危机，启动最后保护程序…… @$@ ％＃＆程序启动失败……”
黑塔发出一声巨响，碎片飞溅出去，搅得空间愈发混乱，明亮的灯光彻底熄灭。
远处华丽恢宏的龙宫开始模糊，一寸寸远去，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
＊
“操！那娘们翻脸无情！”
“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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