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放下手，盯着训练室上方的钟乳岩。
提姆尴尬地将脸埋进掌心。
“是啊，这就是问题。”提姆嘟嚷着，“到底我身上的哪一点让你们以为我不是嫉妒的类型？我只是不喜欢像你或杰森那样表现出来。”
说得对。达米安在内心赞同；早在提摩西拿着相机、在夜里跟着他们只为了拍照时，他就该看穿这点才是。
事实是，提摩西的情感发育绝对不比达米安自己健康到哪。
“控制你自己，提摩西。这是命令。”达米安干脆下令。
“哦。”提姆操控轮椅，慢慢、慢慢后退，直到他退出训练室。
达米安靠着墙，缓缓滑到地上。他发现自己还拿着水瓶。
头真疼。
第36章
现在
事后回想起来，达米安就知道、在睡前想着凯莎会成为他最大的败笔。
招致梦境的主因显而易见，这儿没什么能辩解的，从梦的内容到做梦的原因都不无辜。
考虑到他本不是个容易做梦的人（除了尸山血海的噩梦，伴随拉撒路池的荧光绿、和拉斯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达米安会想知道，当他根本不想获得一个和凯莎有关的梦境时，现实发展的方向、和他的期望全然背道而驰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
他的基因确实是被设计来统治世界，对吗？但现在他连自己的梦境都控制不住。
不，这不是什么墨非定律。不，达米安不接受这种胡说八道。
但……达米安没有任何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何他梦境里的凯莎、会横躺在画室的法式贵妃椅上，穿着他的浴袍，浴袍半解开来，所有达米安不曾亲眼见过的地方都被他的想象力（和他拿了满分的人体解剖学）完美补空。
达米安甚至拿不出一个好的理由来解释凯莎为何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这很愚蠢。
这说明了许多问题。许多达米安还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关于他曾有过的错误人生抉择，诸如此类。
不论如何。
如果达米安花了多过于他平时耗费在冲凉上的时间来冲凉，没人需要知道他在淋浴时做了什么。去死吧，真相。他可以继续粉饰太平，直到达克赛德再次决定侵略地球的那天。
承上述，当达米安结束冲凉，围着毛巾走出浴室时，他最不希望发现的会是什么？
不错，当然是一个站在他卧房门口的凯莎。
“你想要什么？”达米安问。
这不是一句合宜恰当的招呼语，但反正他没有要和凯莎打招呼。
“嗯，你也好，下午安，”凯莎干巴巴地回道，目光保持在达米安颈部以上的位置，表情平静而中立，“不知道你会在这时候冲凉，我晚点再过来。”
达米安拧起眉，下意识将右手放在门框上。
“不必。”他说，又问一次：“你想要什么？”
凯莎快速眨了下睫毛，直视着他的双眼，问：“上次，你说我还是可以借用你的画室。”
“是的，我说过。”达米安微微扬眉。他不想做任何假设。
“所以我在想，既然今天我不方便出门、你也不用进公司，”凯莎说着，偏过头，朝达米安展示她脸颊上被包起来的那片区域，“择期不如撞日？”
达米安目光闪烁。他仍然对凯莎脸颊受伤的事实感到内疚要是当时他能更快抵达……
“除非你有其他计划？”凯莎补上一句。
达米安偏转目光。
“不，今天就挺好。”他说，认为自己不必向凯莎交代、今天傍晚他本该陪本月封面女友去购物并进行一次晚餐约会，并给媒体们拍照的事实。
那不重要，只是交易，毫无感情，全属于平民身份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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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的一部份；此外，他完全能用一张卡打发掉对方。
凯莎点点头，仍然将目光定在达米安脖子以上的部份。
“那我下楼等你？”她问。
达米安本想说好。可转念一想，凭什么在这儿只围一条毛巾的人是他，感到慌乱的人同样是他？这不公平。所以他说：
“不，进来等我。”并侧过身，留一道空间让凯莎进入他的卧房。
达米安走回浴室继续更衣。
当他把自己套进一件黑色、半高领的薄针织衫时，达米安突然明白了，这整件事就是个圈套。
毕竟，尽管达米安曾二度提出，凯莎显然是不打算真的和他借用画室。
达米安有眼睛，他能看出这点事实。此外，就他所知，早两天前凯莎已解决了她那套‘需要绿意盎然’的房子。
这儿没有理由能说明凯莎为何突然想借画室了。
除非这是个圈套。
达米安从容地整理衣袖，想：圈套不是个问题，问题在于这是个怎样的圈套。多年来，他已经习惯家里熊孩子们时不时就恶作剧，实际上，要哪天恶作剧停下来了他恐怕还会担心。
这次他们又背着他搞什么鬼了？
是杰森在怂恿，还是斯蒂芬妮主谋？
不论如何，他会成功反制这场即将发生的恶作剧。达米安想着，走出浴室，对凯莎偷偷摸摸的样子丝毫不感到意外。这就像狐狸变成人，却忘了把尾巴藏好。有一瞬间，达米安几乎要出声提醒凯莎她是个糟糕的骗子。
他忍住了。
“有找到任何你喜欢的东西吗？”达米安问，双手在胸前交叉，斜着身子倚在浴室的门框上，好笑地目睹了凯莎被吓着而颤抖的瞬间。
那，达米安能肯定，绝对是心虚。
“我，嗯。”凯莎打直背脊，转过身来，雄辩道：“注意到你的衣柜设计是很特别很有趣的。”
“猜想如此。”达米安干巴巴地附和，完全是在反讽，“所有人中也就只有你能看出这衣柜是个有年份的古董家具。”
“它是哦？”
凯莎微微睁大双眼，看着达米安再看着衣柜，居然就真信了。
“它是古董？那它是不是会有点特殊的暗格设计什么的？”凯莎问，已经控制不住地要对达米安的衣柜上下其手，“能不能让我观摩观摩？”
看着凯莎歪头歪脑、认真研究的模样，达米安抿住嘴唇，差点没忍住笑。
“不，你不能。”他冷淡地宣布：“因为它根本不是古董。”
凯莎愣愣地回头，困惑又无辜地望着达米安，眉毛都拧了起来。
“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你刚才？”
达米安叹了口气。
“这是新衣柜，是我又回到哥谭后才添置的，那也就是九年前。一个家具活了九年以我们家的情况而言，算是寿命挺长，可我认为，这与古董家具的客观定义仍有一段相当漫长的距离。”
凯莎皱起眉，看着他，再看着衣柜，又看着他。
“可这衣柜看起来”
“像古董？”达米安好心地帮凯莎说完。不，也不真那么好心。
“是啊，那都是为了配合庄园原有风格做出的高超仿旧设计，而它竟然成功骗过你的眼目。也许你会想认识当初帮我做衣柜的设计师？他在米兰。”
凯莎恍然大悟。
“你唬我。”她放下双手，拉平表情，用最直白的眼神，瞪他。
达米安耸了耸肩，在内心大笑。“我怎么会知道你就真信了呢？”
凯莎直直怒视他，伫在衣柜旁，动也不动。
达米安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等你生完闷气了就下楼吧。”他说，走过凯莎身旁，拍了拍凯莎的肩，不是安抚，是想进一步惹恼对方，因为凯莎生闷气的模样实在好好玩，“我会在画室等你。”
凯莎歪过头，怀疑地盯着他。
“你要放我一个人在你的卧室里？”
达米安在门边停下脚步，侧身，和凯莎对视。
“是啊。”他反问，语气近乎是亲切，“有什么理由是我不能信任你、不该放你独自一人在我的卧房里的吗？请告诉我，我会想了解。真诚地。”
顿时凯莎变得面无表情。
而达米安能看穿凯莎藏在面无表情底下的惊慌失措。
事实是：当达米安这么说的时候，所有事就都变得如此之一目了然。不论是凯莎的别有目的，或是他们正在玩的这些心理游戏。
有几秒钟左右，他们都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
直到凯莎瞇起双眼，骄傲地昂起脸的同时、又满是防御地抱住自己。
“要是你以为我会一头栽进这么低级的圈套，”她说，大步走向达米安，和他擦身而过，“那你就大错特错。”
达米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就知道激将法对凯莎总是有用。
第37章
事后回想起来，凯莎就知道她在睡前想着达米安会成为此生最大的败笔。
她该逼自己放下手机。她该逼自己睡觉。
可她没有。
相反地，她拿起手机，给卡西发短信，点击下载影片。
她看了影片一次。二次。又看一次。再看一次。
所以现在，她在这儿，在达米安的画室内。
可以说这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也可以说这是为了填补她多年来、怨念深重造成的庞大精神损失，但假如，假如事情真如卡西所说的，达米安，为了她，从太空带回一朵玫瑰（天啊，真是个浪漫又深情的小王子，不是吗？所以又是谁再三警告他们所有人、万万不许从太空带回任何东西的？这个伪君子），而这些年来达米安都不曾将花送给其他人。
那么很高的机率花就还藏在庄园里。
不是在达米安的卧房，就是在他的画室。二选一。
这……可能不是个好主意。这可能会成为白忙一场。毕竟，天知道外星玫瑰会不会有保质期，搞不好达米安没把花成功送出去的原因就是花早就烂了。
但要是如果。
要是如果她能把花找出来，那她就能向卡西证明……
证明什么？
凯莎还没想好。
也许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自我满足，也许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在晚上说得更好，可以再也不用担心会梦到达米安和玫瑰花。
倒不是说这就是凯莎对噩梦的定义。可她不想梦见这个。
早上七点半，在整夜的巡逻、和历经一场攸关生死的战斗、并得到好几个大小不一的伤口，又跟斯莱德吵架1)、再跟姊妹们抱怨，情感上先对提姆深感失望、再对达米安燃起希望后，凯莎做出决定。
她有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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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是：她要潜入达米安的卧房和画室，找出那朵该死的外星玫瑰。
就像是杰森每次都挨骂，可每次都还是决定要炸掉大楼一样；凯莎知道她想找出玫瑰的决定基本上就是毁灭性的。
这绝对不是个好主意。这会成为彻头彻尾的事故现场。她甚至已经能听见达米安愤怒的咆哮，在她的想象中。
可她还是要这么做吗？
此外，要是有人想对她提出关于个人隐私和边界的质疑，那些人可以先去和蝙蝠侠深入谈谈。看在哥谭的份上，蝙蝠们表达爱的方式就是监视和监听。
而她是只货真价实的蝙蝠。
承上述；凯莎在早上八点半敲了达米安的房门。开始进行她的计划。
直到目前，事情都进展顺利。凯莎已经确认过，玫瑰不会被藏在达米安的卧房，没有适合的空间可以藏匿。
那么剩下的就是画室了。
考虑到这儿堆满了各样藏品，要从达米安为数众多的收藏中找出玫瑰会很困难。她需要导引，更需要达米安不在场。
凯莎暗自盘算，心不在焉地挨着被摆放在画室中央的法式贵妃椅坐下。
“你要介绍一下这整个空间吗？”她问，抬起头，却发现达米安的表情古怪，“……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
“你的表情，达米安。你刚才用很怪的表情看着我。”
达米安站在窗边，挪开目光的方式令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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