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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县城专门存放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地方找到人。
这里的气味很难闻，桑景英就没进去，而他正打算喊人，就看到了洪玥和洪旭。
桑景英惊讶万分：“洪旭，洪小姐，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洪旭看到桑景英也有些吃惊，想了想才道：“桑大哥，我听闻王老太孙子孙女的尸体在这里，就想拿点钱，给他们买口棺材。”
其实是王画求他姐，他姐又来求他，他才带着他姐出来。
只是他的爷爷和父母交代了他们，让他们不能把王画的身份告知别人，他也就没提起。
“你们心肠真好！”桑景英开口，“我也是来做这件事的，无需你们出钱，我来出钱就行。”
“你们家搬去租界，开销应该不少……”洪旭有些担心。
桑景英道：“你放心，这钱是别人给的，谭少友情赞助。”
桑景英给了那个收尸人十元钱，让收尸人把那两个孩子收殓了：“你给他们买两口小棺材，若有多余的钱，再买点香烛纸钱。”
那收尸人连连点头。
桑景英已经给够钱，洪旭就没有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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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许久没见桑景英，因而拉着桑景英说话。
桑景英道：“洪旭，我赶着时间去上学，不能跟你聊了！”
他说完就跑。
跑出一段路以后，桑景英突然想到，洪玥似乎瘦了一些。
曾经那个胖乎乎一团孩子的气的小姑娘，现在瞧着已经是个大姑娘。
这也正常，洪玥已经快成亲。
桑景英这天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不过他成绩好，老师也就没计较。
租界，《上海日报》编辑部，却又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一个编辑将之打开，然后发现里面又是东兴的稿件。
他连忙将之交给高汉林。
高汉林在刊登东兴那篇骂姜老二的文章的时候，是做好了接下来被姜老二的人针对的准备的。
他甚至给手底下的编辑放了假，免得他们受到伤害。
这还跟黄培成有关。
那天早上，一直跟他不对付的黄培成，专门让人给他送了一封信，信里写了姜老二对《新小说报》的编辑动手的事情，让他小心。
因为这个事情，高汉林非常紧张，但他没想到，姜老二突然就完蛋了！
要是姜老二和那个官员没出事，他们报社肯定要被追究责任，但现在这两人出了事，他们报社也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高汉林还挺高兴，然后，他又收到了东兴的稿件。
这次的稿件，是骂鸦片的。
这篇文章说得非常好，后面写的那个完全没有鸦片的世界，更是让高汉林心生向往。
“主编，这篇文章要刊登出去吗？”有人问。
高汉林道：“我觉得要刊登，你们觉得呢？”
那些人纷纷开口：“我也觉得要刊登！”
“必须刊登！”
“东兴先生写得真好！”
……
高汉林有些理想主义。
他开的报社招的编辑和记者，也就跟他一样，有些理想主义。
他们一致决定要把这篇文章，刊登在明日的报纸上。
桑景云并不知道高汉林的决定。
她打算好好“养”东兴这个笔名，但这件事得慢慢来，现阶段，还是写《一个士兵》更重要。
东兴直接骂鸦片，写得再好，人们看过后也会忘记。
但小说，却是可以感染人，潜移默化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的。
桑景云相信，现在已经有很多人，意识到鸦片的害处了。
桑景云想得没错。
租界那个家里富贵，儿子娶了很多姨太太的老太太，最近就在着急鸦片这事儿。
这个老太太的儿子不抽大烟，但她孙子抽！
之前看《无名诀》的时候，老太太就觉得鸦片不好，但她舍不得孙子受委屈，就没想着让孙子戒。
她还想着，他们家有钱，就算一直抽也没事，反正供得起。
但现在看到《一个士兵》里的詹姆斯吗啡成瘾之后，干出许多混账事情，老太太突然就有点心慌。
她孙子也越来越不像样了，这孩子将来，会不会也变了一个人似的？
但是戒鸦片，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害人的东西，怎么就越来越多了？”老太太抱怨起来。
她记得她小时候，不，哪怕是她年轻的时候，都是没这么多大烟馆的。
可现在，她儿子待客，竟然专门准备大烟。
她孙子，就是因为她儿子不把大烟当回事，才染上的，现在小小年纪，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躺在榻上抽大烟。
那些姨太太看了书，也觉得大烟不好，但她们不敢乱说，就只奉承着老太太，努力把话题拉到故事上。
尤斯塔斯非常聪明，他和其他人一起设计，利用战争害死了管着他们的底层军官。
詹姆斯成了新的军官，他们不再缺食物，日子越过越好。
这个故事真的很好看，一个她们完全不了解的世界，就这么展现在她们面前。
这些姨太太心里，还升起对云景的无限崇拜之情。
云景先生真的很厉害，懂得也多。
也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一定是个迷人而又伟岸的男子！
桑景丽和陆盈就读的女校里，也有人在聊《一个士兵》这本书。
陆盈和桑景丽转学来读一年级的时候，一年级的学生已经上了很多课。
但陆盈还是可以轻松跟上。
一来她以前学过一些，二来……对成年人来说，一年级学生学的内容，是很简单的。
比如数学，也就是学一学加减乘除。
陆盈以前虽然没读过书，但也会算东西，这些算数对她来说并不难。
至于语文，虽然她识字不多，但一年级那些很短的文章，回家让桑学文教一教，她也就会了。
桑景丽年纪小，想要跟上倒是有点吃力，但也在一点点追赶。
他们不要求桑景丽考第一，她慢慢学，总能把小学内容学会。
这会儿，母女两个正和同学一起吃饭，而她们的同学，突然聊起《一个士兵》，还说起姜老二的事情。
云景写的小说竟然成真了！这件事很惊人，也让很多人崇拜云景，这些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觉得云景很神秘，很厉害。
她们聊着聊着，突然有人低声开口：“云景先生真厉害，也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若是他没有成亲就好了，我将来想要嫁给他！”
“我也想嫁给他，看他写的《真假千金》，就知道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云景先生真的很好！”
……
陆盈一直没说话。
她的同学想要嫁给她的大女儿，她无话可说。
她还要看着小女儿，免得小女儿乱说话。
第112章 《真假千金》出售
在陆盈曾经的观念里, 一个女孩子说想要嫁给某个男人，是不知羞耻。
她年幼时，很喜欢亲戚家一个小哥哥, 就有人逗她，问她将来要不要嫁给那个小哥哥。
当时的她还不知道“嫁人”的意思, 听他们说嫁人后可以一直在一起，就说了“要”。
然后, 她爹勃然大怒，她狠狠地挨了一顿打。
那时她才三岁。
她不记得自己三岁前的事情, 也不记得自己三岁后的许多事情, 但对那天发生的事情, 记得特别清楚。
毕竟在之后很多年里，她父亲一直用那件事来“教育”她。
也因此, 她从来不敢与外面的男人接触。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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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自己的同学说想要嫁给云景先生，她的心情很复杂。
原来还能这样？
原来她们是可以说这样的话的？
陆盈好奇地看着自己那些不过十来岁的同学, 她在这些孩子身上, 看到了女孩子可以过的, 跟她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过这样的生活。
嗯，她的大女儿的人生，已经不需要她操心, 她只要看着自己的小女儿, 让她好好学习就行。
陆盈眼神柔和地看着桑景丽。
而就在这时, 校长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陆盈抬起头，就见校长眉头紧皱，一脸的不赞同。
校长的脸跟陆盈记忆里, 她父亲冷漠的脸重合，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恐慌之情，下意识缩起来，抱紧桑景丽。
桑景丽有些不解，那些聊天的女孩子也有些害怕。
她们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说这样的话，是不对的。
她们不该说想要嫁给某个男人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而这时，校长再次开口：“你们崇拜云景很正常，但你们应该做的，是努力成为云景这样的人，而不是嫁给云景！”
校长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
那些在聊天的女生眼含震惊，她们感觉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她们面前打开。
至于陆盈，她受到的冲击，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来得大。
这几个月，陆盈虽然不曾制止自己大女儿的一些行为，但总觉得那是不合适的。
现在，听到校长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大女儿，在做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
校长多厉害啊！现在，校长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成为她的大女儿那样的人！
这时，校长再次开口：“很多女人，都以嫁一个好男人为目标，但我希望你们不要这样，你们读了书，学到了很多知识，你们的价值，不只是为男人生儿育女，你们完全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校长说了很多，还提起李清照。
她希望自己的学生，成为李清照这样的人，而不是某个诗人或者词人的诗词里提到的妻子。
陆盈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想把校长说的话都记下来，但她记不住那么多，她认的字，也没有那么多。
她不敢去找校长要文字稿，就在回家后，给桑学文复述，让桑学文帮她写出来。
桑学文把陆盈说的全都写下来，又读给陆盈听，陆盈听完，却觉得写得不够好。
她道：“你写的，连校长说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桑学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盈以前一直很崇拜他，现在竟开始嫌弃他。
桑景云下楼吃晚饭，看到这一幕，好奇地询问起来。
等她弄明白原委，就道：“娘，这文章我来帮你写！”
桑景云知道《真假千金》这部小说，有很多女读者。
这个时代以女性为主角的书很少，有女性看了书之后非常喜欢，对作者心生向往，也并不奇怪。
但她和那位校长一样，觉得女性不应该抱有嫁给作者的念头，而应该努力成为跟作者一样的人，或者像金月季这样的人。
桑景云组织了一番语言，写了一篇几百字的文章给陆盈。
这篇文章里的字，陆盈并非全都认得，就让桑学文给她读，然后她一点点背。
桑景云瞧见笑了笑，想到了什么，又道：“娘，这文章你别拿去学校。”
陆盈闻言连连点头。
她已经知道之前姜老二私底下找“云景”，想对云景动手的事情。
为了女儿的安全起见，她坚决不把女儿的手稿拿去学校，这篇文章，她在学校里提都不提。
桑景云不让陆盈把文章拿去学校，却不是怕被人发现什么。
她其实是在写完这篇文章之后，意识到上面的内容，可以写到自己的小说里，或者用东兴这个笔名，专门写一篇文章说这个事情。
就用东兴的笔名去写吧，她现在正在写的小说，不适合插入这么长的一段话。
桑景云想写这样一篇文章，但没有马上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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