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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了。
她终于看清步孚尹是什么样的人。他心中诚然喜爱她,但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远远凌驾在这微薄的感情之上。
她并不是他不可舍弃,在血仇面前,至爱亦可杀。
彤华学会了这一点,在他夺取她性命之前,她先下了杀手。
那时候正是她两百岁的生辰之宴,步孚尹的死讯自三途海上传回,席上那些盼着他殒命的神仙终于再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们高举起酒杯,贺她生辰之喜,贺她诛杀逆臣之功,而后在推杯换盏之间,笑她自断一臂,笑她自毁生路。
他们等着她失去步孚尹之后只能坠落的那一日。
但彤华没有如他们的心愿。
他们以为她一直还是从前那个空有身份却无权力、满心只知道小情小爱的愚蠢神女,在步孚尹死后,便再也无力掀起任何风浪。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步孚尹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他的死亡给了彤华足够的理由,让她一寸一寸从平襄和昭元的手上撕下属于自己的势力。
她锋芒毕露,再不见任何谨小慎微之色,行事愈发狂妄,有理时得寸进尺,无理时仗势欺人,直发展到如今天庭都对她忌惮的程度。
这一路走来并算不得容易,那种挣扎多时之后依旧被人背叛的窒息感始终在她背后逼迫着她。
而今日陵游也绝然站在了她的对面,仿佛这些年来一切都没有变过,无论她如何想要挽留,都无法阻止对方的转身和离别——
陵游听见“两仪山”,脸色倏然白了半分。
他守在彤华身边,当日一直有心阻止她争斗,可是见势不妙,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本就是彤华手里最锋利的一柄剑。他分得清是非黑白,也愿意为她染上一身血污。如果一切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当彤华选择了敌人,他也就会毫不犹豫地出鞘。
他一直是彤华身边最后的一道防线,但在她出战两仪山的时候,他却被步孚尹拦了下来。
他相信了步孚尹口中的“另有安排”,也错过了两仪山上发生的一切,直到他得知彤华没能从两仪山回来,才意料到这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才明白步孚尹根本没有向两仪山增派后手的打算。
这一点实在是事实确凿。死去的使官都是他多年同僚,英灵殿里的每一个名字他都认识——他没有任何可以替步孚尹向她辩驳的余地。
彤华看着面前的陵游,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是他先背叛了我,想要我的性命。”
陵游无法解释两仪山发生的一切,但心里仍旧相信步孚尹,所以此刻也坚决地同她道:“即便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你,他也绝对不会。”
彤华纤细的眉尾微微向上一挑,有一抹讽刺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又重新变得冷寂:“他说恨我的时候,你见过吗?”
她还记得当初,他卸下了温和的面具,用满目的恨意望着她道:“我生平如此,最恨之人,舍你其谁?”
他也将恨意付诸行动了。他恨不能杀了她,与她直至你死我活。
陵游同样无法反驳。
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和步孚尹感同身受,那么一定就是陵游。他坚信他爱意的同时,也理解他的恨意。
彤华心中终于泛起不忍,面上却半分没有流露。她垂下头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顺势收回沉光,将长簪别回发间,对他轻轻道:“走罢。”
陵游的眼眶泛红,喉咙干涩,拒绝的话语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彤华似有厌倦之色地错开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她的使官围绕着她,守护在她的四面八方,每一道气息和目光都可以被她轻易捕捉感应。
只要她愿意,心声也同样。
那些忠心的、不忠的,全都混杂在一起,再被她清清楚楚地分开。
他们都在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彤华回过头看着陵游,他的情绪已经冲到最前,顾不得别的什么,所以此时,也不是她再与他多言的好时机。
她微微顿了顿,将手腕一转,别开了他握住她的那只手,抽离之前,手下却用了些力,反在他的手腕轻轻捏了一下。
她一瞬间便松开了他的手,只口中冷漠道:“你既为他鸣不平,今日之后,我等着你来为他索命。”
陵游见她如此决绝抽离,听她只甩下这样泾渭分明的一句话,心里的委屈和难过愈发翻涌。她好像可以毫不犹豫地割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就此轻松翻过。
他执拗地发问:“从前……你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他终于看清,她是想要迫不及待地逃离从前,但他仍旧困在过去,还盼望着她也不要遗忘。
可她没有满足他这一点微薄的希望。
她站在在清晨微寒里回答他道:“不过是少年相识一场而已。”
所以,也不过只是比旁人难忘一些,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
彤华双手交叠于身前,微微屈膝,向他颔首行了一礼:“这些年,多谢照顾。”
她抬起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就此走远。
周遭使官现身,站在四面八方向他沉默着行礼,敬谢他在璇玑宫的这许多年,而后全部果决转身,纷纷追随彤华而去。
陵游孤身站在原地,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山间林木萧萧,风声过耳,终究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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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无相 他口吻微微无奈,如此温柔地唤她……
陵游低着头,发尾扫到脸颊,目光下落,看到了地上那截细细的发辫。
他在大荒的时候,就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鬃毛,即便是恂奇与他打闹也不行,他非要把恂奇按在地上痛殴几下才罢休。平日里化成人身,他就随便拿发带扎个马尾,别人也不说他什么。
等到了定世洲,他依旧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头发,可定世洲到底讲究形容,他戴玉冠不趁手,气得直接把冠砸了。
那时候那冠砸在正要进门的彤华脚边,吓了她一大跳,他慌忙凑过去给她赔不是。
后来她便让内廷给他制了各式各样的精美发带来。他束高了长发,干练又利落,还有旁人都比不得的俊俏之色。
她是唯一一个能动他头发的人。
他发间那几条细细的辫子,就是彤华无聊的时候抓他头发编的。他散发时就解了,她闲着无聊自会来抓着玩儿,这还是头一回,他没解,发却散了。
陵游躬身将发辫拾起来,随手插在腰带里,而后又拿起长剑,在地上挖起坑来。他没有用法力,费了好久的工夫,才挖出一个足以埋下火眼轮回兽的大坑。
他埋葬了它,然后再抹去了坟茔的痕迹。
许多年前,他离开大荒神洲,含着泪在夜色里与恂奇拜别。恂奇紧紧抱住他,嗓音微哑,低声同他道:“小游,以后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而不是,小游,以后在外面,若是受了委屈,就回家来找我。
火眼轮回兽在禁海之滨埋着头阖着眼,陵游不知它是真睡还是装睡,那时却希望没人看到他偷偷抹掉的眼泪。
他不知道在自己转身离开后,火眼轮回兽站在了恂奇的身边,一起目送着他远走他乡。
他这一走,即是永远。他们都心知肚明,来日方长,也许来日不会再相见了。
如此过去很多年,大荒死战之后,他的族人没了,家也没了,河流干涸,树木枯死。大荒神洲地处极西,土地因为失去水源而被落日彻底晒干,成了一片死地。
地势在失水的原因下开始倾覆,禁海吞没了大半个大荒神洲,之后这一千八百年里,早已彻底沉没。
他们彻底成了在外漂泊无家可归的孤人,守疆的巨兽内丹被剖,再也不能轮回重生,甚至无法被埋葬在故土之上。
陵游埋了火眼轮回兽,又去埋出野。他是狮子,凶狠惯了,一直不大喜欢猫。出野自打出现就不受他的喜欢,每每变成个少年模样蹭到彤华怀里撒娇撒痴,他便气上眉梢,提着剑喊他:“我看你是想死了。”
今日出野死在了这里。
陵游有些迟钝的麻木。在今日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出野居然与步孚尹有过联系,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想不通他们有过怎样的交集。
出野不过是个几百岁的小妖,可步孚尹已经死去太久。
但他不再去想了。
他在这一刻才散去了昔年里对出野的芥蒂,步孚尹的名字终于还是将他们串联在了一起,仿佛冥冥之中他们也有了一分相同的联系。
陵游艰难地辨别着方向,走下山去,从蒙山下流淌不绝的淇水之中捞了两条鱼上来,又重新向山上走去。
那只猫最爱吃鱼,他原本打算将他带下来,就葬在淇水旁边。但是他又想起孤独的火眼轮回兽,心里又生出些自私的念头。
轮回兽已在此处孤单地驻守了这么多年,那只猫儿活泼,将他们葬在一起,还能做个伴。
至于那猫儿的口腹之欲,大不了他来弥补就是了。
陵游拎着鱼往回走去,但一直在无意识地打着转儿。明明之前众人一起上山时,他一直沿路留有标记,下山时也同样做了记号,但是此刻他却发现,那些标记全部都变得十分混乱,即便是他这样擅长追踪的人,也几乎无法辨明方向。
他一路摸索着那些标记,艰难找路,走深了之后渐渐看到被红英标记过的树木。
他在出野坟前将鱼放下,转身检查那些树木上的痕迹。分明方才刚被红英越过,但此刻已有不少树木生长出了新的枝干,甚至于连树干上的痕迹都渐渐消失。
这样怪异的生长速度,让他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火眼轮回兽为保护此地防人发现,才用致幻之能设下禁制,可如今轮回兽已死,禁制却还在。
这里的树木一定是有问题的,但在经历过霸道的红英神火之后,居然还有这样旺盛的姿态,这实在是太过诡异。
陵游下意识皱紧了眉,躬身仔细检查了这些树木的根系,起身时腰间的发辫因他动作而掉了出来。
他心里有些急,随手将它拾起来塞进护腕之中,这一塞却让他立时顿住。
他的手指勾着那里面的东西缓缓取出,入目赫然是火眼轮回兽的完整元灵。这一颗小小元灵掩藏了柔和的光芒,收敛了所有气息,静静地躲在了他的身上。
他忽而想起彤华方才拨开他手的动作。
他霍然看向彤华离去的方向——
彤华原本也觉得,此处的禁制应当是火眼轮回兽设下的。可她走了没多久便发现,那道禁制依旧存在,并且还在不断误导着她的方向。
她站定在一棵树前,倾身嗅了嗅,这棵树散发的气息,也与旁边的几棵树木不同。
她放出神火,是想要利用红英标记。其他树干表面颜色都会变得深一些,但这一棵树木上遗留的香气却很淡,模样也几乎未变,又或者是已经消弭了红英的影响,重新长回了原先的样子。
她对着身后的使官吩咐道:“在红英蔓延范围之内,保持联系,分开去查。”
她指了指面前那棵树的痕迹:“就查这一种。”
使官得令,四散而去。
蒙山可说是大昭境内最大的木材供给地之一。这里的树木异常粗壮,茂盛得几乎有些不合常理。彤华取下发簪,在那棵树木的枝干上狠狠一划,裂缝的边缘却没有任何被红莲火灼烧的痕迹。
金克木,木生火而克土,可红英火和红莲火在此都没发挥原本的力量,而蒙山上土壤也肥沃殷实,此处竟是与五行相生相克之道相悖。
一切皆非真实相,恐怕这地下藏的不是别的,而是那棵传说中不知扎根何处的古树无相。
彤华大概能想通了,此处的禁制与她那位长姐昭元逃不了关系。
昭元一直想要把手伸到她的地盘上来,之前在苍北提前于她找到那半血狐族是一件,如今在蒙山发现无相木又是一件。
无相木当初从天界被步孚尹一剑劈落,本以为离了神族环境,便早该枯死。可是它在此处藏匿多年,居然一直好好地存活,还有余力散发幻象使人难以靠近。细究其中,必有原因。
昭元不会想不到这是无相木,却也必然被幻象所迷,不得靠近,所以便干脆在此处再设下一道禁制防人窥探,而后再引她前来,让她替她做一回探路先锋。
彤华扯了扯唇角,不知是赞许还是嘲弄的意思,冷笑道:“步孚尹可真是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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