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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0-8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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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齿,但她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是回魏国, 还是留在陈国。一个是她真正的故国, 一个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一个有她的兄弟儿子, 一个有谢律。

    她想,一切还是要等到见了谢律再说, 别人说的都不信, 她要谢律亲口告诉她,两城宴上的“世子”不是他。

    背负了这么多,这么重的负担,谢律是怎样一步一步将自己逼疯的,韶音公主固然有错, 当年她毫无犹豫地相信了假谢律,这些年来竟丝毫都不怀疑,也不是对的。

    “我……”官卿的迟疑, 让卫队懂了公主决定动身的去向, 但并不失望。

    他道:“相公让卑职递一个口信给公主, 若公主决意留下, 他不会反对公主的决定,只是他将先行回国了。”

    官卿犹疑点头:“也好,我一定会回魏国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官卿便乘车,往淮安方向而去。

    趁着夜色未浓时分,她驱车入城,转道向王府。

    天色漆黑,道路两旁的垣墙被投下月光斑驳的清影,拉得老长,黄狗在深巷里发出幽幽的嗷声,官卿的车停在谢府门口石狮子旁,她跳下马车,举步上了踏跺。

    正在这时,官卿发现门口有一道张望的身影,不禁脚尖一顿,那背影,官卿登时失声道:“菱歌?”

    菱歌也没想到,早已离去的娘子居然去而复返,怔了一怔,身体快速地一拧,只见夜雾吹起,官卿身着素衣,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她也呆滞地道:“娘子?你怎么回来了?”

    官卿迅捷地迈过了门槛,仔细将菱歌从上看到下,直至此刻,仍未完全相信,“你不是……”

    她不是被谢律加害了么?因为菱歌的死,她过不去,沿途辗转反侧,谁知又在王府里见到了她。

    菱歌晓得自己与世子两人联手骗了娘子,实在很不光彩,心下戚戚然,还是解释道:“娘子,菱歌从一开始便是骗你的,我和世子只是,联手做了这一出戏……”

    官卿不解:“为什么要这样?”

    菱歌见她似乎并无怪罪,反而很欣喜自己还活着,便也大着胆子硬起头皮道:“世子说,娘子已经不爱他了,若是不爱,只好让娘子恨着,他时日已无多了,自己辞世之后,娘子多半便和方相公恩恩爱爱地在一处了,他却偏要让娘子记着,娘子曾经有他这么一个人。”

    官卿呼吸滞涩:“你说什么,谢律时日无多?”

    菱歌摆摆手:“我瞎说的,我也不知道,可是……”

    正要说,她有好几次看到李圣手为世子处理伤口,端出去一盆盆的血水,再联想到世子的反应,心中便有了猜测,身旁迅捷的影子如鹞鹰一般闪过,定睛看去,是卫笈从府中踅了出来。

    菱歌拥上去,要解释娘子回来了,卫笈已经看到了缩在角落之中宫灯照不见的阒然晦暗处,喉头一哽,官卿见他有什么似欲直言,又最终忍下,正要询问,卫笈口吻不善地道:“昭阳公主是来看世子的笑话的么?”

    不知发生了什么,卫笈脸色奇差,嗓音也喑哑无比,透着一种宁静的绝望。

    官卿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会这样想,不信你去看看,我只一个人来的,没有一个魏人跟着我,你可以放心。”

    “放心?”知道她不是,卫笈却冷嘲了一声,“我放什么心,陈国放什么心呢,我们就要亡了,魏人南下攻城,我们只有亡……”

    这一句话,连菱歌也是心头一跳,“发生什么了?”

    她扯了扯卫笈的衣袖,咬唇道:“你、你别对娘子这样凶,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么?”

    卫笈一指官卿,喝问:“好好说?世子都要死了,我能好说什么!”

    官卿的耳膜如雷鸣一般轰闪,她近乎呆滞地掀开了眼皮,随后猛地瞪大了眼:“谢律怎么了?”

    她等不到卫笈的回答,只看到一缕讽刺的笑意挂在他的嘴角,官卿的心霍然抖了起来,谢律,谢律……他追来时,她对他说了什么?

    官卿拔步便往里冲了过去,菱歌叫不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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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跟着去,被卫笈一把拉住了,菱歌顿步,柳叶弯弯的细眉皱着,“卫笈,你是故意刺激娘子的是不是?”

    卫笈脸色惨淡,轻轻将她拢入怀中,哑声道:“世子不行了,他撑不下去了。”

    重伤从魏国回来,两箭在背后,一簪刺心头,都在水里泡成了烂肉,能活下来都已是神迹,他偏偏还火攻两城,不信命地将昭阳公主从魏国掳来,可他的伤势却在一日更甚一日地加重溃烂,放出的血比养出来的更多,人不是铁打的,血肉之躯,终究难抗。

    何况,世子万念俱灰呢。

    但愿这昭阳公主回来,让世子能见上最后一面,便也了无遗憾了。

    官卿一路狂奔,几乎喘不上气来,不逼自己一把,她这辈子都不知道,她原来可以跑得像一阵风一样,在台阶上被绊了一跤,可膝盖凿在地上,丝毫感觉不到疼。

    她看到花木娑婆的深处,那间透出了明黄灯光的红柿居小院寝屋里,围了许许多多的人,提着灯笼守候着什么,官卿连滚带爬地逼迫自己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冲向了那间小屋。

    谢律曾经说,他只有这间小院了。

    他还是在这里,和她预料的一样。

    为什么此刻突然有了这样的默契,官卿眼酸地支撑起身体来到了房门前,初始跑得如疾风一样,而真正到了房舍门前时,全身的力量都在望见那盏风中招摇的油灯时被抽干净了,官卿任由自己迈过了门槛,无人阻拦,她得以顺利步入房中。

    李圣通守候在谢律的床前,帘幔扯了半幅下来,遮住了里头的光景,只能看见他安静地睡着,轻薄得如一片雪,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当官卿的脚步声响在身后的时候,李圣通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官卿用目光询问,李圣通起身退了下来,对官卿作揖行礼:“昭阳公主。”

    官卿的指尖拨开帘帷,看到病榻上再无一丝血色的冰冷容颜,沉然入睡着,宛如银灯熄灭,陷入了不见希冀的泥泞深渊,官卿的心霍然被揪紧。在陈国的这段日子里,谢律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她为什么明明看见了,可是从来都没有问过一句,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如今,她只有抽抽噎噎,哽塞地问了李圣通。

    李圣通道:“世子,已经耗干心血,油尽灯枯了……”

    怎么会这样?

    官卿跌坐在地,痴愣愣地望向榻上的男子,他睡着了,那样安静。

    官卿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捧起,指尖似触碰到一件硬物,她慢慢拨开他的指,露出掌心一枚小小的染血的木雕。

    看到这个缩小的自己的木雕的一瞬间,官卿堕下泪来。

    原来那天谢律追上来,不是要阻拦她回魏国,他只是想把这个亲手雕的小人送给自己,好让她回到魏国也不要忘记。

    谢律……我曾以为你心狠冷漠,你自私决绝,可是你爱我更多更多,我却爱你,少得可怜。

    没有你的时候,我一点也没堕落,我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擦掉眼泪走了出来。

    可没有了我,原来你活不下去。

    李圣通还在她身后娓娓说着,官卿好像听见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伸手够了够榻上的人的侧脸,他的面庞都是冰冷的,雪玉般的皮肤,不见一丝红润的血气,就如同李圣通说的一样……油尽灯枯,心血耗竭。

    “谢律。”她试图去晃了晃他,可榻上的人不会再给她一点儿反应了……

    谢律是那么可恶的一个人,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么恶劣,他最好给人下绊子了,看别人出糗,看别人被他玩弄得团团转便是他此生最大的乐趣。官卿曾经不止一次地对着谢律那恶劣的微笑,恨不得撕烂了他的嘴。

    可是她又太喜欢他的脸了,总是不忍心焚琴煮鹤,糟蹋了这种珍稀之物。

    “谢律。”她与他十指紧扣,小心翼翼地呼唤着他的名。

    她已知晓,他没有背叛誓言,没有抛弃她。而这个傻子,傻傻地以为她喜欢上了别人,害怕她为两城宴憎恨他的母亲,把自己装成了锯嘴葫芦,却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在介怀什么。

    “谢律。”她拿下了那枚精致的木雕,攥在掌心握住。

    没有上漆的木雕,有些磨手,或许是来不及,匆忙之间便要给出。而她,却不留情面,看也没看,便将他的心意打进了尘埃,正如同重逢以来,她一直百折不回地做着的事一样。

    醒过来,谢律。

    官卿的眼睛又红又热,她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心中一片凄然,在魏国时,谢律受了多少苦头,此刻全都化作无形而连绵的锋刃,一剑一剑地捅在她的心尖上。

    我不许你死!

    她突然坐了起来,趴在他的床头,重重地唤他的名字:“谢律,你起来!”

    官卿用力地摇晃他的肩:“你起来,我还有话对你说,谢律!你不许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还有好多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告诉我……”

    官卿嚎啕失声,掩面哭泣,泪水沿着脸颊簌簌地掉落,一颗颗珠子坠落在他的锦衾上,渗进细腻的丝线中,洇开一大片,将被上刺绣的白芍药濡染得愈加朗润鲜妍。

    李圣通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官卿,心知昭阳公主此番是特意撇开方既白赶回的,只可惜,世子大抵是不需要了。

    他沧桑道:“世子不想让昭阳公主看见他死的情状,公主如今也看过了,便请回吧。”

    既然官卿在此,那方既白也必不会远,她早该随着那位尚书左仆射回到魏国,继续做她风光无两的公主的。

    至于她的那个皇帝兄弟,知晓陈国无人,世子薨逝,多半很快便会打来了。

    他们这些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不能以死殉国,便只能改旗易帜,将来并入魏国罢了。

    陈国,没有世子的陈国,哪里还是陈国啊……

    李圣通望窗外,老泪纵横。

    官卿的哽咽声稍暂,李圣通的话让她呆滞了片刻,她忽然回过眸,望向这个已过花甲的杏林老者。

    “谢律怎会变成这样?求你告知。”

    李圣通凄恻笑道:“世子啊,早就在魏国掏空了底,胸前和背后的几道利刃贯穿的伤势在坠江后被脏水泡发,腐烂深入,须以每日放血疗愈,那夜昭阳公主逃脱,世子追去以后,不知昭阳公主对他说了什么,世子回来以后,在这座院里的柿子树下孤零零站了很久,谁劝都不动,天明时,他呕了一地血,人便倒下了,直到今天再也没起来过。”

    那天,他面带喜色地追来。

    她说,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谢律早就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他以为她爱上别人了,可能是将这句话听岔了意。又或者只是她学艺不精,胡乱说的罢了,谢律不知道,他当了真。

    谢律的情形,官卿是亲眼看见的,她在红柿居养病的期间,气色日渐恢复,而谢律却日渐苍白消瘦,其实有几次她是想问问他怎么了的,可是想到菱歌的死,她几次都忍住了,她害怕,这又是谢律博取同情的诡计,害怕因为自己流露出一丝关心,他便会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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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厉地囚禁自己。所以纵有疑问,她也从来不问。

    他是希望她问的吧。

    可是他总是隐藏,不经意地转过头去咳嗽,笑得那样坏,她一看见就堵心的那种坏。

    他该多难过……

    他胸口的那道伤,他的催命符,居然是她亲手种下的。

    官卿的指尖颤抖地拨开他的衣领,露出蝉翼般轻薄的内衫子下狰狞外翻的血肉,官卿忍住刺目作呕的刺激,不敢再看一眼。

    疼么,谢律。

    我以为那个晚上,当我看到你掉进江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后悔刺了你一簪了,没想到后悔之上更有后悔,还有懊恼和自责,心痛和埋怨。谢律,我从没有爱上过别人,这么多年,我心里始终放不下的,一直只有你一个,爱是你,恨是你,怨是你,思念,都是你啊。

    可指尖下不经意触碰的肌肤,那缓慢而微弱的心跳,却突然静止了。

    再也感受不到那种轻微的搏动,官卿猛地掀开眼皮,整张素容瞬间失去血色。

    作者有话说:

    进入尾声啦。

    推一波预收文《银灯映玉人》,一句话简介:我和皇帝互为外室。

    总之,是个甜饼,稍稍治愈一下火葬场被伤害的小心灵。

    ? 第 75 章

    谢律犹如置身茫茫大雾里行走, 四周都是混沌而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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