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上班了。
倒不是她贪恋权势,实在是没人告诉她要走这个流程啊。
小状元江芸出身商贾,父母都不懂这些,族亲兄弟也不亲厚,倒霉孩子在京城做官没几天就被打发去琼州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也没待几天又滚去兰州了,回来后没多久又去徽州了,别看做官时间很久了,但在京城的日子可实在不多,家中也没个长辈教导,她完全不懂这个虚伪客套的流程。
怪不得骂她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大家都觉得他在贪恋权势,是个大坏人。
江芸芸心事重重地咬了一口大馒头,然后把手中的废话折子扔到一边去。
老生常谈批评她的,她是一概不听的。
另辟蹊径骂她的,她也是不看的。
她一直在找对她的政策提出意见的,不管好坏都先放在一侧。
若是第一次看就很有道理的,就贴上红条,到时候仔细研读。
江芸芸这工作做的很快,三日时间,原本还堆得比她人还高的折子就被她扔到只剩下五六十本了。
谢迁吃完饭回来,捡起地上的折子,看了一眼,抬眸似笑非笑:“你倒是狂妄,凡是骂你的,一句不听,直接黜落了。”
江芸芸一看那封面就理直气壮说道:“这个李御史骂得毫无道理,我说要清丈土地,他说我祸害百姓,可见他就是一个死读书的,百姓到底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可见未来是做不得一地主官的,免得祸害到百姓还不自知。”
她说得颇为刻薄犀利,谢迁一听就连连摇头,身后赶来的李东阳脚还踏进门槛,远远听到,手就先举起来了,面无表情问道:“说什么昏话。”
江芸芸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
“行了,让他处理自己的事情去。”前头的刘健揉了揉额头,“士廉的折子来了,南方清丈土地的问题也不少,有些官员为了应付钦差,和当地豪强勾结,有些则为了政绩,多加了数千亩土地,明年收税,可是要压垮百姓的。”
两位阁老也跟着看南边送来的折子,脸色越看越严肃。
江芸芸的脑袋从叠起来高高的折子上冒出来,大眼睛扑闪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刘健一眼就看到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随口问道。
江芸芸坐直身子,认真说道:“我原先在琼山县的时候,到最后都是一个个核对过去的,不过那时是只有一个县,尚有余力,后来在兰州的时候,我是随机抽查的,兵分两路,一队直接去衙门拿账本,另外一队去某个县然后随机选择田圃,随机测量土地,最后核对账本。”
“是这个办法,但也有个问题,那个时候距离都不远,还能做到悄无声息,要是我们这边的钦差队伍派出去,立马就会被沿途的人传递消息回去。”谢迁想也不想就说着。
江芸芸想了想:“就地去密信给都察御史或者各级长官。”
“第一不知他们的立场。”刘健说,“第二人多泄密。”
这事江芸芸没考虑到的,一脸深思地低下脑袋。
李东阳看了蔫哒哒的小师弟,露出一丝笑来:“不过江学士这个办法也略有点可取之处。”
他把手中的折子翻开,指着其中一处:“这里说浙江嘉兴情况最甚,不若我们敲山震虎,就狠狠治一治此处。”
刘健一想,果断下了决断:“是个办法,木斋如何想?”
“那就需要一个能人了。”
刘健脑海中人员翻滚,不经意抬眸,猝不及防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撞上了。
“你想去?”他问。
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都听阁老们的意思。”
谢迁无奈摇头:“几天不见倒是会说客套话了,陛下可要说我们带坏你了。”
江芸芸咧嘴一笑。
“你自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好呢。”李东阳下巴一抬,“这一叠的东西还没扔完呢。”
江芸芸兴冲冲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右边的折子:“有点说法,可以看看。”
她又拍了拍左边的折子:“真知灼见,仔细看看的”
左右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几本,但叠起来也是厚厚的一列。
“你觉得他们说的对,你的不对?”谢迁好奇反问。
“那不是。”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说道,“是他们提出的问题,确实非常符合具体处理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譬如扬州王知府的土地论,倒也不是骂我的,而是实事求是点出全国大面积推行可能产生的问题,十点问题都是要我们解决的,不是为了攻击我而攻击我,所以我觉得一地一推行,很有调研的必要。”
“调研?”刘健不解。
“就是通过各种实地调查,收集客观全面的信息,再加以研究分析,最后对未来的发展予以预测,为发展方向做准备。”江芸芸解释着。
“好新奇的说法。”谢迁坐直身子,“那浙江的事情也能这么做。”
“对。”江芸芸来了兴趣,背着小手,来来回回走着,“我之前清丈的时候,发现有些时候反而是百姓不愿意清丈土地,为什么,因为衙门那边总是会缴纳重赋,比如衙门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就要收十分之五,但他们要是拿自己的田投了乡绅,乡绅只要十分之三,多出来的钱,这笔买卖,正常人都会选吧。”
“略有听闻。”刘健问,“但这样可就成了贱籍了,不是更受人欺负。”
“不,现在时代变了。”江芸芸站直身子,“如今的乡绅谁家里没几个秀才举人,只要谈好买卖,有的是本事让子孙顺顺利利,真有出息的子孙,对乡绅而言也是未来的助力。”
三人脸色大变。
“这才是人人渴望的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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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芸芸低声说道。
“够了。”李东阳大声打断她的话,“真是越发胆大妄为了,回去坐着。”
江芸芸被骂了一顿,也不生气,溜溜达达回了自己的位子坐下,装模作样拿起笔,开始整理这两叠的折子,顺手抽出其中一个折子放在第一个位置上。
三人收回视线,然后开始商量手中的折子,一时间也是争论不休,主要是人选确实不好找。
要有勇有谋的,要胆子大的,要位高权重,镇得住其他人,最后是真心支持这项工作的。
最后挑来挑去选中了远在扬州的知府王恩。
“是了,我突然想起来,王知府在扬州的清丈土地做得极好。”李东阳记性很好,一下子就翻出了六七月时,王恩递上来的折子,“而且此人性格刚强,原先也是浙江做过事情,想来对浙江的民情格外了解。”
“你之前说王恩弹劾你的折子……”谢迁扭头去问江芸芸。
埋头写字的江芸芸头也不抬,只是用左手把放在第一本的折子递了过去。
谢迁接了过来,仔细研读片刻后抬头:“确是个人选。”
—— ——
江芸芸还是第一个下班回家的小刺头。
不过绕是第一个下班,外面的天也都快黑了,整个内阁灯火通明,守门的小黄门看着她走过来,连忙笑着起身:“江学士又第一个走啊。”
江芸芸笑:“是啊,哎,你在看书啊?”
她眼尖,一眼就看到椅子上的东西,随口问道。
小黄门却慌慌张张地藏了起来,不好意思说道:“就是随便看看,都说宰相门口七品官,我这个内阁守门的,字也不认识几个也太丢脸了。”
江芸芸笑:“好事啊,不过识字要从千字文开始的,论语有点太够深奥了。”
“这样啊?”小黄门尴尬搓了搓手,“这个要去哪里买啊?”
“我家里好像有,之前给乐山学过的,他都舍不得扔,我回头看看他愿不愿意割爱给你。”江芸芸笑说着,“里面还有他的注解呢,你看了肯定有用。”
小黄门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好啊,我肯定给钱。”
“那我问问。”江芸芸笑说着,“这里天黑,别看书了,小心坏了眼睛,得不偿失,白天的时候看就可以了。”
小黄门哎哎应了几声,殷勤把人送出门。
江芸芸回家没走几步,突然就被人拦下了,一抬头,还是个熟人——谷大用。
“殿下找我?”江芸芸下意识左右张望着。
——四处黑漆漆的,太子殿下不是能忍自己吃亏躲起来的性子。
——应该不在!
谷大用点头:“原来江学士还记得殿下啊。”
江芸芸摸了摸鼻子,为自己狡辩着:“是詹事府没排我上课。”
谷大用又点头:“毕竟江学士也升官了嘛,自然也是顾不上的,詹事府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江芸芸哪里听不明白,无奈说道:“殿下不高兴了。”
“那没有的,殿下在刻苦读书呢。”谷大用认真说道。
江芸芸没说话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谷大用看。
谷大用一看,声音一软,立马叹气:“殿下最近听到一些流言了。”
“什么流言?”江芸芸不解。
“说您不想当他老师了。”谷大用看着他一本正经说着。
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真的?”
“真的!”
“可无风不起浪……”谷大用欲言又止。
江芸芸胡说八道:“许是有误解,我最近忙着内阁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很怕耽误殿下教学的,但我知道殿下已经学完论语了,梁学士不是还夸了殿下聪明好学嘛!我心里也是格外高兴的。”
谷大用这才终于露出笑来:“原来江学士也很关心殿下的事情。”
“那肯定啊!”江芸芸大声说道,“殿下的事情我都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好好好。”谷大用连连点头,“就要这样,也不枉费殿下一直惦记您。”
“我特别想着给殿下上课,我回头就去詹事府提提意见。”江芸芸拍着胸脯保证着。
谷大用笑得更开心了,恭恭敬敬说道:“就不耽误江学士回家吃饭了。”
江芸芸笑着点头,然后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谷大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这才恭恭敬敬去了某处,这条甬道原本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朱厚照正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站着的几个长随被夜色吞没,唯有他的面容在月光下似有些明亮鲜活之色。
谷大用悄悄跪在他面前也不说话。
十岁的太子殿下已经有抽条的模样,脸上的稚气被缓缓抽离,如今沉默坐着还真有点东宫的威严。
年轻的太子殿下跟着一群老师读书,又跟在爹身后学习,时间久了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见到的一切。
若是江芸芸在这里就会惊讶发现他的变化。
——太子殿下真正的长大了。
一群长随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站着,像个木偶。
“愿意骗我也行。”朱厚照坐在黑漆漆的庭院里,捏着手指,小声说道。
—— ——
江芸芸一回家,乐山就端上滚烫的面。
“咸菜肉丝面,少吃点别撑着了,也好早点休息。”他笑说着,“今日出门还看到有河虾在卖,也买了一点,放了五只呢,您瞧瞧,肥得很,剩下的我打算晒起来,可以吃的久一点。”
内阁是包午晚两顿饭的,午饭还算体面,两荤两素,时不时还有水果,不过晚饭就磕碜了,因为内阁的人都讲究晚上少食,晚饭大都是稀饭馒头,吃个半饱就不吃了,但江芸芸不行,她还年轻饿得快,每次回家都要吃碗夜宵。
她接过面呼啦啦吃了两口,然后才把千字文的事情说了。
“你愿意借吗?”江芸芸问。
乐山连忙说道:“自然是愿意的,有人愿意读书,多好的事情啊,我这就去拿来,免得明日忘记了,让人生了误会。”
江芸芸看他匆匆离开了,把剩下的面斯斯文文地吃完。
“对了,有信吗?”乐山出来后,她又问道。
“有的,这几日一直盯着的。”乐山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看上面画着兰花呢,我就怕被人拿走了,早早就去等了,又怕被人偷了,一直放在袖子里。”
江芸芸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记笑了笑:“是密信。”
“两位公子神神秘秘的,这是做什么?”乐山不解问道。
江芸芸用小刀小心裁开信,随口说道:“门已经被我踹了一脚,瞧着都摇摇欲坠了,我打算再努努力,但我现在准备先开个窗,让他们转移点注意力,免得我踹门不顺利,开窗也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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