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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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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裴璋藏进洞,又让他倚靠于山壁暗处坐下。

    山洞内一片漆黑,他们躲在深处,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阮窈也累得双腿发软,这会儿暂且脱了险,总算能够略松口气,一身热汗随之冷下来,中衣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疼吗?”裴璋嗓音很低,手掌虚虚抚上她的腿。

    “不过是磕了一下……”阮窈想要摇头,忽然想到此处太黑,他并不能看到,便伸手想去握住他的手掌。

    然而先前隔着衣衫尚不觉得,直至此刻碰到裴璋,她才陡然察觉到了异样。

    他掌心很热,热得有些古怪。

    阮窈摸索着用手指去探他的额、他的唇,然后摸到了一层细细的汗,接着是他温热的嘴唇,唇上燥得起了干皮。

    她的手忽然有些发颤:“你发烧了……”

    这一夜她的心神都紧紧绷着,此刻又似是闻着了淡淡血腥味,心中顿时一慌。

    裴璋周身都在发烫,却又时不时打着寒噤。冷热交替间,人愈发晕晕沉沉,只得靠咬舌尖来维持神志。

    见阮窈惊慌,他想要出言安抚她,可还不待说话,眼前蓦然一片昏黑,耳边只听得见嗡鸣声,随即沉沉栽下,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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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厥了过去。

    *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阮窈没了法子,她不敢出去,只能守在裴璋身边。他臂上伤口还在朝外渗血,衣衫也脏破得没个样子,看着比她还要凄惨上许多。

    阮窈扯下裙裾上的布料,草草包扎了一番。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她的双目几乎已然习惯,能够稍稍看到些近处的事物。裴璋气息微弱地闭着眼,长眉紧锁,可额头热度迟迟不退,没有半丝将要醒来的模样。

    山洞外久无声息,她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这半夜漫长得像是半辈子,她心中既有些害怕天亮,却也害怕天久久不亮。

    手掌覆着他滚烫的面颊,阮窈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试图在这山洞四周寻找水源,哪怕是结了冻的积水也好。

    这一回与以往不同,何时才能获救还不好说。如若裴璋一直这样发高热,即便死不了,怕是也要烧成傻子。

    她围着这洞穴转了半圈,再往深处去时,耳边忽然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声。阮窈几乎怀疑是自己听岔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安静倚靠石壁昏睡的人,又费力把他往暗处藏了些,才又循着声音走过去。

    愈往下方走,这水声便愈清晰。山穴内别有洞天,似是某种天然生就的石隙,曲曲折折。

    直至滴答滴答的水声几近触手可及,阮窈探出脑袋看去,眼睛陡然睁大。

    *

    再爬上来的时候,阮窈裙角被扯得七零八落,布料都浸满了水,令她连步伐也不禁变慢了。

    然而到底是挂心裴璋,她半路险些被绊倒,幸而堪堪扶住山壁,摔倒是没有摔,可手掌却被蹭掉一层皮,痛得她险些低呼出声。

    好不容易匆匆跑回原处,阮窈却陡然愣住,呆呆望着山壁那块凹处,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成了冰。

    原先依靠在这里的人,不见了。

    她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心都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颤着声音去唤他。

    “裴璋……”

    她忍住眼泪,嘴里低呼他的名姓,却又丝毫不敢扬高声音,生怕引来什么不该引来的人。

    阮窈下意识觉得他是被人抓走了,甚至是被人杀了。如若是获救,裴璋绝不会扔下她,绝不会一言不发就留她一个人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

    冬日昼短夜长,她顾不得掌心火辣辣的痛,只想要哭骂为何天色还不亮。然而心里越是慌张,就越是走得磕磕绊绊,几次都险些摔着。

    直至快要接近出口处,前面忽然传来些动静,似是有什么人急急也朝她走来。可这步子凌乱,半分不似他往日的沉稳和缓,阮窈下意识便感到陌生,继而害怕起来,想也不想就又往后面退。

    那道身影高大而消瘦,见她要跑,似乎更是加快了脚步,随即踉跄一下,整个人恍如玉山将颓,猛然摔在地上。

    阮窈迟疑了一会儿,大着胆子多看了两眼,这才蓦地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蹲身去扶他。

    “你去哪里了?”她被吓着了,话语里难免有怨气:“怎的不出声,我还当是谁……”

    裴璋自知狼狈,仍在费力地撑着手,双臂微微发抖。直至一双温热的手臂再度扶抱上来,他动了动唇,嗓子被烧得沙哑极了,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我醒来见你不在……”

    “你以为我又跑了?”阮窈盯着他的脸,有濡湿的发贴在他额前。她忍不住替他拨开,低声道:“我只不过是去找水。”

    她说着,想要扶他起身。而裴璋像是某种小兽,慢慢用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

    阮窈的手掌被他鼻息一烫,下意识想要回缩,可又生生停住了,转而将手心轻轻贴在他的额上。

    一热一凉,却严丝合缝。

    下一刻,她听见一句极轻的话,低哑得像是呓语一般。

    “并非是……跑。我害怕……你被人抓走。”

    阮窈想着方才自己所感知到的恐惧慌张,眼里忽然一热,连视物都变得有些模糊。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费劲浸过水的布料丢了大半,连找也没法子找。

    裴璋由她扶着,勉强倒还能走。阮窈与他说了下方的情形,二人便缓缓下到石隙中。

    分明是在寒冬,这山洞底处却并不算冷。一泉池水正缓缓氤氲着白气,池中偶有气泡,噗噜噜往水面上冒。

    口鼻间呼着湿润润的水汽,让人连四肢的酸痛也不觉缓和上几分。

    她取来水,令裴璋饮下,又打湿衣料帮他敷额。

    二人略略擦洗一番后,阮窈从袖袋里翻出在城隍庙时未吃完的松果,互相分吃,以补充体力。

    山洞下连天光也不得见,更不知时辰是几何。

    汤泉边本就温暖,她被裴璋抱在怀里,二人肌肤相贴,更觉着热,忍不住推了推他。

    他病中正睡着,只皱眉哼了一声,将她揽得更紧,甚至将脸埋到了她的颈窝里。

    阮窈渐渐也困得睁不开眼,睡意朦朦胧胧涌上来,最后迷糊睡去。

    第93章 “你今日是不是吃什么药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四肢隐隐作着痛,又酸又涨,周身身松软得像快棉。

    一丝天光入洞,汤泉白雾氤氲,深深浅浅的光线在眼里糅杂着,令她有一瞬的迷茫,不知今夕是何夕。

    坐在水边的人影略显模糊,墨发倾泻而下,似是只着了件白色里衣,正微微低着头。

    她揉着眼爬起来,裴璋很快便察觉到,侧过脸看着她。

    “醒了?”他话语里有一丝浅淡笑意,嗓音仍带着沙哑。

    待阮窈走近了,一眼便瞧到放在石头上的吃食。松子、鸟蛋,还有她并不识得的果子。

    “是重云吗?”她极快就反应过来,这些东西只能是从外头送进来的。

    裴璋点头,轻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坐下。而阮窈下意识就探过身子,去用手背轻触他的额——

    热退了。

    然而他瞧着仍是虚弱,轻咳几声,眼角便微泛着红,发丝也披散在肩头,湿漉漉的。

    阮窈迟疑了一下,问道:“外面……怎么样了?”

    “仍有叛军尚未除尽。”裴璋顿了顿,仿佛寻常也说话也须得费力气:“不出意外……再过几日便可离开。”

    她有意令自己不去回想昨夜的血腥与火光,低声问:“你为何会将自己搞成这样?其他兵士呢?”

    裴璋低下眼看她,平静道;“大军要去驻守盛乐,我能够带在身边的人不多。”

    阮窈听了愈发不解,皱起眉来:“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眸光缓缓落下,在她发辫上凝了凝。她下意识抬手去摸,脑袋上除去头发,只剩下一条脏兮兮的发带。

    阮窈不明白他的意思,盯了他一会儿,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狐疑。

    若非她亲眼瞧见两军交战,几乎又要以为是裴璋在算计着什么,否则他这样的人,怎会以身犯险,使自己如此狼狈。

    他似乎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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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她在想什么,没有出声,而是从衣中取出什么,缓缓向着她摊开手掌——

    肤色苍白,而绢花娇红。

    只是花瓣早变了形,甚至连花蕊也被压扁了,不复往日被簪于她发上时的鲜妍。

    阮窈下意识疑惑道:“怎么……”说到一半,她蓦地愣住,剩下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裴璋并没有要瞒住她的理由,轻声道:“这绢花被叛军送到营中,我以为……你出了事。”

    她顺着他的话想下去,不由得哑了口,目光却无法从他手掌上移开。

    绢花的红成了这片暗色里唯一的鲜亮,令她眼眶都有些发酸。“你是个傻子不成?他们行事不正并非是一次两次,若我真落在他们手里,你这样涉险也……”

    也未必有用。

    然而望着裴璋乌黑的眼睛,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愈来愈低。

    他睫羽颤了颤,轻声道:“从伪君子变成傻子……也未尝不可。”

    阮窈忽然觉得有些后悔,可一颗心还是被他的话沉沉拉扯着,犹如浸在一坛子浓醋中。她张了张嘴,想要努力将这股酸涩咽下去。

    有人待自己如此的好,她应当感到欢喜才是。然而裴璋当真是偏执得像个疯子,可也偏偏是这样一个疯子,才会不论生死,都不肯放开她的手。

    阮窈眨了眨眼,似乎眸中也进了雾气,他的面孔随之变得朦胧。

    彼此纠葛至今,爱与恨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了。

    像是二人同在山寺所度过的那场春天,雨水如丝如缕,绵绵不绝。她越用手去拂,雨线便落得越密,将她浑身淋得湿漉漉。

    裴璋眸中映着一池波光,并不催促她,可又分明在等待着什么。

    她忽然为自己无可回避的心软而感到烦闷,不禁恼声道:“这都是你的错……”

    而后对上他苍白的面色,阮窈又说不下去了。

    紧接着,她便听见裴璋缓声接过话:“……是。若非是我,你便不会在驿站受袭。若非是我,你也不必设法躲去盛乐,是我迫你在我与他之间做选择。”

    听着他的话,她也不知为何,泪珠渐渐在眼里打转。

    裴璋顿了顿,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语气里含着安抚,轻声道:“窈娘,是我的错。”

    满腹心绪都被他全然看透,眼前的人,却再不似从前那般居高临下问询自己。

    意识到他当真在向着自己认错,阮窈手指忽地攥紧了,然后微红着眼,别开脸去。

    *

    凭借透入石隙的几丝天光,他们勉强分辨日升月落。

    重云不知从何处寻了点烛火来,总算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勉强可以辨物。

    阮窈问过两回军营的事,在确信兵士不得不北上预先战备后,神色难掩失落。

    在这洞穴下待了两日,说不上多苦,只是夜里睡得不好,连带着一颗心也怎么都定不下来。

    裴璋告诉她,此番来寻她之前,他便着人递送书信给有所交情的望族求援,且薛将军所率的兵马亦会途经此道回盛乐。叛军早是强弩末矢,否则何须以她的名头装神弄鬼。

    他们藏身于此,快则三五日,慢则半月,必定会有接应。

    阮窈从他的话里听出抚慰之意,然而即便是这样,她却若有若无地察觉到,裴璋虽则对她极尽安抚,可也并非真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她素来要比他性急,而他常像是一潭沉寂无波的池水,如今却也隐隐添了好几道暗流。

    她猜测着,裴璋兴许是因战事而焦心。他到底是将领,如今兵马远在盛乐城外,而他们不得不被困在这儿,他较之自己,必然要心切得多,便也乖巧地不再问。

    无趣到几乎要发疯的时候,她就唧唧咕咕不断同他说话。

    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多是些琐碎的絮叨,她用这种方式来疏解情绪。可裴璋暗暗藏好的急躁,仿佛也会在这时反过来被她所慰藉,继而抱住她,轻吻她的额头、鬓角。

    他退了热,手臂上的伤口也总算没有再渗血。阮窈也悄悄为自己鼓劲,毕竟二人此刻的处境还不算太差,一切应当都会好起来。

    手掌与小腿的伤口渐渐不再那么痛了,她便生出想要沐浴的心思。

    可泉旁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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