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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表态她顶喜欢他的照顾——或者说是服……
过了五更,飘起了一场细雪,天是濛濛的阴灰。
徐复祯觉得脸上凉浸浸的,睁眼一看,屋里点了一盏暖黄的油灯,霍巡已经坐在床边,拿着一方冷帕子给她敷眼睛。
见她醒来,他微微笑道:“监察使大人半夜哭鼻子把眼睛都哭红了,回到真定可怎么服众呢?”
徐复祯慢慢地坐起来,不好意思地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按在眼睛上,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那件石青色的氅衣,上面缀着半化的雪粒,周身泛着冷意。
“你刚刚出去了?外面下雪了?”
他“嗯”了一身,起身从床头的架子上取过两件衣裳放在她身边。“快换上吧。”
她这才发觉自己只穿着素绢中衣,连忙裹上锦被,只露个头出来警惕地看着他。
霍巡淡笑一声,转身走出了屋门。
徐复祯忽然想起昨夜好像就是他抱着她睡的。可是她已经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只记得昨夜睡得很深很沉。
这么一想,她方才的戒备确实显得有些多余。
徐复祯讪讪地穿上罗衫,再一看霍巡给她的衣裳,一件淡粉间青绫夹袄,一件松花色织锦百迭裙。料子虽然一般,那颜色配起来却好看,朝气又不失庄重,应当是他方才出去临时买的。
她穿上一看,竟然意外地合身。床边放着一双新的鹿皮小靴,顺便一起穿上,也是非常合适。她在屋里走了两步,重又获得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屋里洒了一地的汤菜已经被收拾干净了,除了石砖上的深色印渍,几乎看不出昨夜的狼藉。她不由心情大好,走到门口一拉开门,凛冽的寒意铺面而来。
徐复祯探头出去望着立在廊下的霍巡,心想既然都抱着睡了,这样的回避是否有点不必要了?然而经由她口说出来又好像不太矜持,只好轻声对他唤道:“快进来吧,我穿好衣服了。”
霍巡转身打量了一下她,唇角不由弯起,说了一句:“真漂亮。”
徐复祯微微赧颜,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经由他口中说出来,那到底是不同的。
霍巡走过来,取过门口桐木架上的一件兔毛披风罩在她身上:“先回你落脚的屋子去吧。我出去备车马,晚点有人送早膳去给你,用过早膳我们就回真定府。”
这么匆忙?徐复祯心想,按理应该去跟沈珺道个别。不过,说不定霍巡就是不想见到沈珺才这么早出发呢?那她当然不会忤他的意。
徐复祯先回了她的屋里。里面一夜没住人,透着冷清的寒意。她顺手点了一盏烛灯,豆点般的火光带来了一丝温暖的人气。
徐复祯把手
放着火光上取暖,一面想着霍巡这趟过来,他把皇上安排妥当没有?她敢放心跑来河东,有一半原因是霍巡在京城看着,出不了大乱子。像她先前昏迷那一个月,她知道没有霍巡在中间调和的话,太后和成王早就闹起来了。
对此她心中是分外感激的,然而他这趟又是被成王派来河东,因此她不得不防——河东是她碗里的肉,谁也别想来分,霍巡也不行。
她正这样胡思乱想,外头天渐渐亮起来,冲淡了烛火的光芒,可周遭还是阴沉沉的。
一个厨娘端着早膳送了进来。
那厨娘知道这是真定府下来的贵客,可看她是个姑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笼统地唤道:“徐姑娘大人……奴给您送早膳来了。”
说着,把那早膳往桌子上摆开,垂手立在一旁等她示下。
徐复祯谢过厨娘,往桌子上一看,见早膳是一盅羊肉羹,一碟白肉胡饼。
她嫌那胡饼和肉羹油腻,莫名想起昨夜吃剩的半碗馎饦,其实那味道是真好,只是那时她忙着给霍巡示好,剩了一半没有吃完。
她便对厨娘道:“这个撤了吧,另上一碗馎饦给我就行,就昨夜做的那个红丝馎饦。”
厨娘应了一声撤走早膳,往外走两步又回头,迟疑着说道:“昨夜没做红丝馎饦呀。送过两位大人的晚膳我们就放工了。”
徐复祯“唔”了一声,又道:“那还是吃这个罢。”
那厨娘巴不得不折腾,又把早膳原样地在她面前摆开。
徐复祯吃了两口,那胡饼果然是有些油腻,可她嘴角的笑意却下不来。
回真定的路上,徐复祯坐在马车里头想着早膳的事,忍不住探出头去问:“昨夜那碗馎饦是不是你的手艺?”
霍巡在外头驾着马车,朔风迎面刮过来,因此只简短地“嗯”了一声。
徐复祯感叹道:“你会下厨呀!手艺还那么好,比起天香楼的掌勺也不遑多让。”
“生存的手段而已。”风领罩住了他的口鼻,透出来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徐复祯又道:“那屋子的地面也是你清理的么?”
她昨夜在屋里睡着,他应该不会让别人进来。
果然他又“嗯”了一声。
徐复祯于是喜上眉梢,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怎么那么贤惠能干呢!”
“……贤惠?”他轻咳了一声,“不是这么用的罢?”
徐复祯笑道:“贤惠是美德。你要是像我姑父那样,那我肯定看不上你。”
隔着车帷,似乎听到他轻笑了一声。
徐复祯放下心来。她就怕霍巡一个不高兴,想起要她解释来河东的事。
好在许是外头风大的缘故,他一路没说什么话。
回到真定府,天色刚刚擦黑。
进入官邸,他们回到各自厢房里歇下。徐复祯因是女客又有官身,因此被安排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正房里。
官邸先前派了一个妇人过来服侍徐复祯,那妇人三十上下的年纪,是这里一个胥吏的妻子,名叫秀竹。
徐复祯问她:“那位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他呀。”秀竹对霍巡印象深刻,“他是初十那日天黑前到的,一来先问了小姐你的去向。听说小姐去了麟州,他直接就骑马走了。”
徐复祯纠正她:“我此行任河东路监察使,你可以喊我徐大人、或者徐监察。”
“嗳,监察大人。”秀竹喏喏。
徐复祯心里琢磨:
初十那日一早她去了麟州,正好跟他错过。他从真定到麟州通宵赶路,还得在城门等上一个时辰才开门;到了麟州官邸,偏偏她又出城去了军营。
他在军营外等了那么久,晚上又被她一搅和,夜里估计就睡了一个时辰;今日又驾一天的车回真定,就是个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呀。
她问秀竹:“霍大人那边有人伺候么?”
秀竹笑道:“他们大老爷们比不上您娇贵,哪里用得着人伺候?”
徐复祯摆摆手:“我也用不着。你去看看他那边有什么需要吧。”
秀竹吓了一跳:“这、这不合适吧?妾身嫁了人的。”
徐复祯无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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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地看了她一眼:“那让你家夫君去看看。”
她想霍巡如今这样的身份,完全配得上几个差使的人,可他做事好像惯常地亲力亲为。不过这何尝不是贤惠的一种体现,等将来他们成了婚,倒可以叫他顶了水岚的位置。
想到这里,徐复祯抿嘴笑起来。不知为何,她顶喜欢他的照顾——或者说是服侍。她以此确保自己还处在这段感情的上风。
夜里徐复祯睡不着,立在半开的窗边朝外看。半凝的雪花飞进屋里来,前头影影绰绰地亮着几间灯火,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的那一间。
她这样出神地看了半晌,后来还是秀竹过来关的窗。
次日起来她便觉得声音有些沉闷,许是昨夜着的寒气。那着凉的缘由说出去实在傻气,然而今日她要跟霍巡一道去转运司,为避免他的关怀,她一路上沉默寡言。
连霍巡都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偏过头问她:“昨夜没睡好么?”
徐复祯摇摇头。
他又道:“怎么不说话?”
徐复祯肃然道:“公事怎么能在路上谈?”
霍巡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微笑道:“原来徐大人跟下官只有公事可谈。”
徐复祯也忍不住笑起来。她来河东那么久,竟然只有他主动喊了她大人。其他人见她第一面,要么喊她“小姐”,要么喊她“姑娘”,实在是令人郁闷。
到了转运司衙门的议事厅,承安郡王已经在内等候。
代州的战事吃紧,这一趟他们是来商议新政下的那四成税银如何调配。
承安郡王身为转运使率先给出他的方案:“今秋入库的三十四万两税银,本王打算响应新政,取十万用于民生、二十万用于军饷。”
他的手又一指霍巡,再一指徐复祯:“余下的四万两,刚好副使、监察使、本王还有安抚使四人,咱们一人一万两。如何?”
说罢他满意地捋着胡须。
“一人一万两?”徐复祯攒起了眉。
承安郡王以为她嫌少,迟疑道:“……那,二万两?只是如今战事吃紧,我们拿这么多不太好看罢?”
徐复祯幽幽道:“按本朝律令,官员贪污过千两者流刑千里,过万两者抄家问斩。且不说我监察使正是隶管此处,就是王爷面前这位副使,还兼任着御史中丞,王爷就不怕他回京参奏你?”
承安郡王也不是吓大的,他不以为然地说道:“徐姑娘,你就放心拿着吧。这部分银子不算我们贪的,届时会算进火耗里头。”
徐复祯吃了一惊,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朝野上下贪腐成风。她不由沉了脸:“旁人怎么算暂且不计,我眼皮底下不许有这样的火耗。”
承安郡王小心地问道:“那徐姑娘打算怎么分配?”
徐复祯心中一早就有了安排:“前方战事吃紧,那三十四万自然是全部用来打仗。届时二十万送入安抚司,转运司留下十四万购置军需送入代州。”
承
安郡王犹疑道:“可是新政说了要用于军事和民生……”
徐复祯不耐烦了:“那新政就是我定的。”
承安郡王半信半疑。
她于是转头看霍巡:“你说是吧,霍大人?”
霍巡只是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郡王知道霍巡是成王的人,他们应该不至于沆瀣一气来坑骗他。
他惊得声音一颤,再没有方才的底气:“这个,徐大人……其实我和安抚使平时也不贪,就是怕我们不拿,你们也不好意思拿,所以才象征性地分一点,哈哈。”
徐复祯也不揭破他,只是道:“那税银就照我的方案来调配,王爷没意见吧?”
郡王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那副使呢?”徐复祯慢转秋波看霍巡。
他清咳一声道:“有。”
徐复祯睁大眼。
霍巡不紧不慢道:“开支大头在军需粮饷,因此最好转运司留足二十万,十四万送安抚司。”
徐复祯松口气。他要是敢在河东的事上跟她唱反调,那她说什么也得把他调回京城去。
敲定税银的事,临行前徐复祯又不怀好意地朝郡王道:“王爷,看在郡王妃的面子上跟你说一件事:明年朝里要严查贪赃。王爷虽然不贪,可要管好手下人,免得到时受牵连。”
承安郡王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两个现成的银子都不要,原来是提前收到了风。他还以为是年轻人自命清高呢!
出了议事厅,霍巡问她:“我怎么不知道明年朝廷要严查贪赃?”
徐复祯慢悠悠道:“那你现在知道啦。”
霍巡停下了脚步,一手搭在栏杆上看着她,戏谑地说道:“这么快就准备拆周家和彭相的台?”
徐复祯看出了他眼中的揶揄之意,不悦地说道:“难道成王就不贪么?”
霍巡微微收了笑,转过话头道:“难得下午闲暇,你想不想去外边逛逛?”
徐复祯见他说到成王就要转移话题,偏是不依不饶:“你以为辅佐成王能有出头之日么?”
她想起前世成王独揽大权的时候,靠着霍巡这把锋利的剑铲除异己,别提多风光得志了。那时的霍巡也几乎位极人臣,是最烈火烹油的时候。
她从前不懂,只当他从此高枕无忧;可自己入了朝后,才知道那位置最是危险——成王不是有容人之量的人,等成王扫清了异己,那他就是成王的异己。
原来前世的霍巡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而这一世自太后摄政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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