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星浆体现在不是应该和天元同化了吗,怎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甚尔显然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简简单单地揭过去,“不然的话,就只能杀了她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但回过神来,还是想要接着往前走。
“没有这么非黑即白吧?”她小声嘀咕,说实话没什么底气,“这个星浆体是个怕死的废物,宁愿世界毁灭也要自己活下去,就别管她了。事后她到底是独自逃跑还是被天元派的人抓回来强制同化,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关心!”
“是吗?”
这话说得如此咬牙切齿,还非要宣称自己毫不关心。甚尔知道她在逞强,只是懒得指出这份言不由衷罢了。
而且,很快他自己也受到了来自五条怜的“审判”。
“你不是也没顺利杀死咒灵操使吗?”
她抬起手,一指躺在破碎地面上的夏油杰。
他的手指还在颤动着,顽强的生命力可不是掏空内脏的鱼会有的那种条件反射。
甚尔连瞄都不情愿瞄一眼,轻哼一声,以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百年难得一见的咒灵操使,我怎么舍得杀死?我可是很惜才的。”
五条怜皱着脸,表情复杂:“……说人话,禅院甚尔。”
那就说实话吧:“要是杀死的话,他收服地那些咒灵就会全部变成无主的失控状态。到时候要一个人对付一大堆咒灵,会很苦手。”
“苦手?不会吧。”五条怜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帮忙祓除咒灵啊。”
毕竟她以前就成功祓除过嘛,甚至还不止一回。
“别说大话。”甚尔拍她脑袋,顺利把她那点幼稚的骄傲感从心里赶出去了,“那里头可是有特级咒灵的。如果你连这样的对手都能搞定,你就是真正的咒术师了。但你不是。”
她被拍得晕乎乎:“……对你来说,我不是咒术师更好一点吧?”
“当然了。”
“那就好。”
要是站在了甚尔的对立面,她可不乐意。
这么想着,烂透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藏在心里的一角阴霾也可以继续顺利地隐藏着,只要不可以去看,就一定不会再感受到那种磅礴的难以压制的痛苦吧。
五条怜低下头,戴上理子的发带,将灰白色的发丝尽数拢在掌心里,准备编成辫子。
其实对她如何捯饬头发并不在意,但甚尔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别忘了。”他提醒五条怜,“就算是编了和星浆体一样的发型,也能一眼看出你不是她——发色差太多了。”
“我知道,但没办法嘛。”
计划是今天才唐突更改的,她也忘记早早做好准备,所以根本没有来得及随身带上假发。她当然也明白自己和理子多么不同,编起长发也纯粹只是谋求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待会儿,你会把我装在丑宝的身体里,送到盘星教本部,对吧?”
甚尔慢悠悠点头,与她一起跨过来时的拱廊,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没错。”
“那你要赶在丑宝把我全部吐出来之前动手了,否则会被发现的。”
“我知道。倒是你,待会儿从丑宝的身体里出来的时候,记得先把脚钻出来,而不是脑袋先出来。”
“哦……”想了想,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就是脑袋先出来的?“是为了防止对方一看到我的头发就意识到不对劲吗?”
“当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五条怜了然般点点头,“那就是用难产的方式登场。”
“……什么东西。”
好奇怪的比喻。甚尔忍不住笑起来,于是五条怜也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笑着笑着还非要拍一下他的后背,真恼人。
坐着电梯回到地面,走出薨星宫时,仍是午后的晴天,刺眼的日光让人忍不住想要眯起眼睛,于是眼前的那个人影也被挤压得无限渺小,却如此不可忽视。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五条悟。
活着的,五条悟。
地上的那滩血迹尚未干涸,被风吹出粘稠的褶皱,似乎还在诉说着“五条悟已死”的这个事实。而本该死去的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以很平静的表情,好像无事发生。
啊……他还活着,他果然没有死。
心脏不受控地狂跳,昨天喝下的洗手液此刻也剧烈地翻滚起来,一定冒出了很多草莓味的泡泡,多到让她倏地弯下腰,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五条怜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依然在笑,明明现实不值得发笑,因为甚尔告诉她,她必须后退。
“……诶?”
为什么?为什么要后退?
“不要有这么多问题。”甚尔拿出了一把她从未见过的小刀,“现在,后退。”
“我——”
根本来不及说点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一股莫名的力量忽然推着五条怜朝后而去,她猛地被推到数十米远的薨星宫内部,破碎的门扉和整个身体都被撞进电梯轿厢里。
……真痛。
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挤压了一遍,从头顶直到脚尖都充满了迟钝的刺痛感。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五条怜怀疑自己失去了意识,因为她几乎快要感觉不到疼痛了。还好最后恼人的痛楚总能将她唤醒,没想到疼痛居然也能算是好事一桩了。
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电梯似乎是感应到了乘客的存在,勤勤勉勉地这就合拢了门,楼层指引也自顾自亮起来,将要送着她回到地底。
挣扎着起身,五条怜疯狂按着操纵面板上的按钮。这台电梯太老旧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才比较好,好在进行得还算顺利,电梯倏地改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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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方向,重新回向地面,而沉重的电梯门则是一如既往开得缓慢。她烦躁地恨不得用手扒开电梯门。
冲出电梯。迈过破碎的门,忽然映入视野之中的光线让目之所及一度变成了难以窥见的苍白,而后又是一道刺眼的紫光,伴着狂风一起扑过来。五条怜不自觉地缩起身子,她好像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有了预感,就一定会成真吗?倒不一定,至少五条怜不希望预感成真。
可算得上是坏消息的消息是,她的好的预感从来没有灵验过,而糟糕透顶的预感总能像是找到了落脚点似的,轻轻松松地落在她的身上。
正如现在。
最先看到的是五条悟——或许是担心他会再度死去,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注视他——但他就好好地站在那里,带血的衣襟敞开着,依然是那副很平静的表情。
再然后,就能看到甚尔了。他也站着,万里锁垂在地上。
五条怜松了口气,朝他跑过去。想要呼喊他的名字,可是话语卡在了喉间,因为她看到了。
看到流淌的鲜血,从甚尔腹部的大洞里渗出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甚至能够听到这种很可怕的声音。
该说是头皮发麻吗,还是被恐惧攫取了心神?五条怜顿住的脚步几乎要害她摔倒在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呆愣地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重伤的甚尔,像个窝囊废。
回过神来,她朝甚尔跑过去。
距离拉近了,腹部那个骇人的大洞也变得更加骇人了,能更清晰地听到血液的声音。
一定也听到了胃里的草莓味气泡接连破碎的声音。五条怜颤抖着伸出手,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甚尔……”
指尖触碰到他肩膀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坍塌的多米诺骨牌,甚尔倏地倒在地上。她有点慌,得伸出手臂想要去扶住他的身体,却被沉重身躯带动着一起摔在了地上,好狼狈的模样,但她也顾不上了。
他死了吗?他还活着吗?
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奇怪的小人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但阴霾似乎依旧存在着,五条怜不愿去想——否则就要掉眼泪了,现在眼泪可派不上用场。
那么,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做的?
五条怜试着捂住他的伤口,但创面太大了,她甚至能看到他的脏器。被血濡湿的双手黏腻潮湿,她忽然很害怕,俯身去听他的心跳。
存在,但很微弱。
能听到五条悟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回过神来,她已经握住了五条悟的手,颤抖的双唇挤出嚅嗫的话语。
“我什么都会做的!所以……所以……”
啊啊,真是丑陋,可怜得不像话。
这甚至不是第一次向别人这么哀求了。
上一次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这一次是为了……
“所以,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第117章 血淋淋的手、(或许已经)死去的生命、悟与怜
血淋淋的手、(或许已经)死去的生命、五条悟与五条怜。这样的组合,并非今日才是首次上演。
在许久之前——久到五条怜还在五条家的时候,她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那已经是自己的意义彻底消失无踪之后的事情了。家主让她跟着家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学习弓道,但并不在意她自己是否真的对此喜欢。
事实是,她真的不喜欢这种演绎性质高于竞技性质的运动。
比起射出的箭是否真的能够命中靶心,更重要的是射出这枚箭矢之前是否已经做完了应该做的所有礼数,譬如是否抬起右脚迈出了三步,又或者是否在恰到好处的时刻恰当地颔首。
五条怜不喜欢这样,穿上了弓道服的自己就像是奇怪的另一个人。这种感觉太不自在了。
所以那天,跪坐在道场,她的思绪正在飞向五条家之外。虽然也想不到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但思维还是在分外自由地放飞着,或许已经来到了很久之前曾经造访过、却也没有好好地游览过的京都吧。
不多久,就轮到她的回合了。
起身,颔首,向前迈出三步。我开始变得更加不像是自己了。五条怜忍不住在想。
紧接着起身,把箭矢搭在弦上,把弦拉满,箭的最尖端指向靶子的最中心。她知道自己能够射中的。
振翅声。
一只黑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箭靶上。
仔细看看,其实并不是一只黑色的鸟。它只有翅膀和背部泛着浓重的漆黑色,腹部却是纯白的,挺起羽毛丰厚的胸膛,像是很得意似的站立在那里,用喙梳理着羽毛,好自在的模样。
真是……美丽的鸟儿。
五条怜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鸟,但她总觉得在阿悟送给她的百科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小鸟。或许,它的名字是叫做喜鹊吗?又或者她记错了,其实这不是喜鹊?
答案并不明了。
唯独很明了的事情是,她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拉满的弓弦再也承受不住拉满的压力,猛得松垮下去,推着箭矢往前飞。
应当算是意料之中,箭矢落在了她的视线所注视的方向,因为她视线的落点正是箭矢的终点。
像是作弊那样,把咒力同时固定在箭与视线所及之处,最后再将两处的咒力连接起来,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能够精准地把箭矢送到靶心。
此刻,她注视着那只美丽的小鸟,所以箭矢朝小鸟飞去,很轻松的、也很理所应当地,刺穿了那骄傲挺起的胸膛。
没有什么临死的绝叫,也没有挣扎的扑棱声,最多就只是“咚”的一下,也只不过是小鸟落地的声音。
五条怜愣在原地,随后头皮发麻的感觉才追上来,罪恶感则是更晚一步,是直到她撒腿朝靶子跑过去了,才伴随着仓皇的脚步一点一点浮起来的。
老师在后面大声喊她,其他人似乎也在冷眼看着她,昨日雨后泥泞的道场也濡湿了她的袜子,好难受。但这些全都无所谓了。
她冲到箭靶前,小鸟就掉在这里,白色的胸膛此刻完全被血浸透,也很快就染红了五条怜的手。黑羽的脑袋耷拉着,了无生气。
啊啊,是她害的。
她杀死了一只鸟。
想要尖叫,但是叫不出来,只余下额角冒出了难以遏制的冷汗。她的手还在颤抖,就像是放开弓弦那一刻的颤抖。
怎么办?不知道。
老师的呼喊已经停下了,大抵是觉得她劝不回来,索性让后面的人继续接着射箭。一支箭几乎擦着耳朵飞过去,也不知是谁射出来的,但一定充满了恶意。
停在这里是没用的。倒是这一点还算清晰。
她捧起小鸟,跑出道场。
快点,快点,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是无能的,但是五条悟不一样。只要能够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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