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放过分毫，调动灵力改变瞳珠的位置以便能更好的观察，画面视角不断变换。
身着浅蓝色锦袍的男子此刻倚靠在顾九肩侧，眼眸低垂，眸色暗淡无光。一时的失神发愣，疲惫困倦突破层层伪装，萦绕在他眉宇之间。
清冷月色之下，那人清隽面容上血色稀薄，惨白到近乎透明。
一抹腥甜涌入他喉头，血痕溢于唇角，映衬得他本就发白的唇色更淡。
那人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又再次恢复常色，沉默地施展着清洁术，将唇角的血迹消除，抹去所有痕迹。
沈淮川眸中情绪由错愕愣神，逐渐被愠色所取代，修长指节几乎要嵌入身侧扶手中，眉头紧锁面含怒气地看向沈朔，出声呵斥道。
“旧伤尚未完全愈合，便这样以损害身体为代价大肆消耗灵力，沈朔你脑子是被妖兽吃了吗？”
“她这祸害怎么可能会轻易地被梦鲤弄死，最多喝点湖水而已，值得你这般糟践身体赶回来吗？你还要这样做几次，真当自己不会死吗？”
沈淮川胸腔起伏，怒气直冲天灵盖，额头上青筋起伏，脑中似被钝刃折磨，密密麻麻地泛起疼。即便指尖按压，握拳捶打也无法缓解，只能闭目等待着身体适应疼痛逐渐麻木。
过往记忆纷纷扰扰，尽数涌入沈淮川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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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彼此之间不断冲击碰撞，走马观花似的飞速放映，令人眼花缭乱头昏欲裂痛苦不堪。
沈淮川缓缓睁眼，眸中浓郁愠色逐渐褪去，扶额低叹，神色恹恹看向画面中那二人。
然而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视线朦胧一片似被雾气所笼罩，重影交叠叫人看不真切，思绪纷飞。
倘若当年的自己能早些看明沈朔的心意，倘若自己能够及时阻止顾九走上那条离经叛道的路，至少别让她闹到那般无可挽回的地步，他们二人之间会不会……
脑海中消散的纷乱画面又再次翻涌，重叠，交错，融汇，只是末了都化成沈朔方才唇角的那抹刺眼血迹，似烧红炙热的烙铁落在沈淮川心口处。
白烟袅袅，生肉化熟，同七年前雨夜那幕一起落下无法抹去的烙印，令沈淮川再无法喜欢雨，也无法不带恨意地看向顾九。
可即便恨到想将顾九亲手刃之，令其挫骨扬灰，自己又能怎样呢。
沈朔喜欢，很喜欢。
只这一点，仅此一条，却偏偏似一道瞩目红线横亘在沈淮川心上，令堂堂玄天宗宗主不敢动手。
一记无可奈何的低声幽叹自沈淮川喉咙中发出，他好似浑身力气被卸去般，此刻无力地瘫软在美人榻上。
同七年前那次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依旧选择了妥协，沉默地将手中喧嚣奔涌的灵力原数收回。
沈淮川将手握成拳，闭目平息着情绪，待到自己逐渐恢复正常，这才缓缓开口。
“擅自闯入幻境中协助弟子进行历练，将取消该弟子的所有成绩。沈朔你是玄天宗的少宗主，当以身作则不可妄自行动。”
“何况她现在并无生命危险，也未曾主动要求放弃历练，她并不需要你在旁协助。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立
刻从幻境中出来，莫要逞强，好好休息等她出来。”
“若再这般待下去，即便你从始至终都未曾协助过她半分，但只要被幻境中的弟子所发现，她的成绩将会立刻作废。”
沈淮川慵懒的声线自手环中传来，裹挟着幻境中微凉的晚风，落入二人耳中。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沈淮川的声音时，顾九神色有些恍然，目光微滞。
若说诺大的修真界中，谁最想铲除她这毒瘤祸害，玄天宗宗主——沈淮川能轻松排到前三。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时间会改变这么多，当年那位提剑砍她比谁都狠厉的人，此刻竟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谈论着她，而不是提剑冲入幻境给她捅个对穿。
沈叔叔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顾九神情微惊，却并未做声，脑中斟酌着沈淮川方才所提及的成绩作废一事。
协助弟子历练视为作弊这项规定，并非他为了吓唬人胡乱杜撰。早在当年游学时，这项规定便已作为入幻境前的规则宣讲内容之一。
年年宣读，这次进入幻境前也是如此，即便自己摸鱼没怎么认真听，脑中也残留留着些许印象。
顾九侧身，借着清冷月华，向周遭环境看去。
彼时四下寂静，她所在之处除了沉默的巨大植株，隐没于丛林间窸窸索索的夜间生物声，以及遥远之地偶尔传来的弟子奔走呼救之声外，并没有其他弟子的踪迹。
顾九松了口气，好在自己并未遇到需得沈朔出手相助的危险境况，而且这里也只有她与沈朔二人，未被其他人发现，一切为时不算晚尚有挽回的余地。
顾九将沈朔揽在她腰上的手扒开，并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试图向后退去。
“沈朔你先出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受伤的。锦州事态复杂，所费时日多，你也莫要再耽搁，快些去继续处理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同时完成任务，一起回院子去。”
“所以别担心我啦，听沈叔叔的快些出去吧。”
顾九话音落下，静静等待着沈朔的回应。
可面前那人却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再次牵起她的手，举于身前。浅棕色眸子低垂，视线落在她手上，目光缱绻好似看着一件绝世珍宝。附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泛起酥麻微痒。
沈朔长睫低垂，浓密睫羽在眼尾落下一片阴影，掩盖住其中情愫，声音比平素低一些，带着沙哑。
“小九现在是在赶我走吗？”
对上沈朔看过来的目光，顾九瞬间愣在原地，神色茫然，唇微微张着，一时不知从何开口，试图向他解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没有要赶你走，我的意思是……”
可是话语却无法连贯，莫说逻辑清晰地解释，顾九此刻就连将一句话完整说出都成问题。
她的脑子在看见沈朔眼尾微红，眸中水光萦绕的那刻，便已彻底宕机，只愣愣地看向沈朔。
那人神色淡然，眉间轻蹙，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她苍白无力的解释。
见沈朔点头，顾九松了口气，因仍旧挂记着分数一事，越过沈朔向他身后看去，时刻注意着周围是否有弟子出现，正欲找到合适机会再次开口时。
沈朔却先她一步，道。
“锦州之事已处理完，不必忧心。”
“不过小九，之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你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那人轻柔将她额前的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轻轻擦过她脸侧，抬眸看向她，眸色晦暗不明，目光直白地对上她的眼眸，等待着她的回答。
顾九秀眉轻拧，有些不解。
“我回答了啊，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和他是同一个人，自然是一样喜欢的。”
却见沈朔睫羽轻颤，眸中光亮微黯，良久才再次恢复往日的淡然平静，缓缓摇头抬眸看向她。
“小九，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顾九眉间疑惑之色加重，不是这个答案，那是什么，正思索之时，手环中却再次传来了沈淮川的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慵懒散漫，带了些催促意味。
“沈朔莫再耽搁，快些出来，附近有弟子正在往这里赶来，若是被他们看见，顾九的资格会被立刻取消！”
闻言，顾九视线立刻向茂密幽深的林间看去，屏息凝神，试图越过层层树叶，从交叠的缝隙中探明对方的具体方向，直至听得西南方向传来的几句人声。
随着距离的不断缩进，对方的脚步声与彼此之间的交谈声，越发清晰明显地落入顾九耳中。
手环中沈淮川的话还言犹在耳，只要被弟子发现沈朔的存在，自己便会被取消成绩，失去本次历练的资格。而再次开启幻境则得等上几个月，入铸剑冢的时间也得依次往后推。
虽对自己而言并无什么影响，但能早些得到没必要再推迟。
可面前那人仍旧看着自己，未有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那群弟子离这里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到了无需灵力，顾九便能听清对方的交谈内容的程度。
顾九蹙了蹙眉，目光越过沈朔肩侧，向西南方向看去，不肯错过丝毫风吹草动，眉间渐起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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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用力，一边试图将沈朔推向旁边的密林，将他藏起来，防止在离开前被弟子发现，一边见缝插针抽空解释道。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喜欢。”
然而沈朔却不为所动，依旧不是他满意的答案。
“小九，答案不对。”
顾九咬着唇角，视线越过层层的密林，借着皎洁月色向那方向看去。神色谨慎，听着胸腔中心跳似擂鼓般怦然响动，生怕那行人突然出现。
见四周尚算安全，顾九踮起脚尖，双手捧起沈朔低垂的头，吻在他唇上。
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浅尝辄止。
“他们马上要到了，沈朔你先出去好不好，关于这件事我后面再慢慢和你解释好吗？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会认真回答，不会敷衍你的。”
耳侧那行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对方衣袂飘动的声响，彼此交谈的声音。甚至隔着茂密的树林，透过树叶交叠形成的缝隙能够依稀看清对方的白色弟子服。
一桩桩一件件都令顾九无法忽视。
对方的速度很快，只要越过那处抵挡的树影，便能清楚地看见她和沈朔。
就在对方白色弟子服衣角略过树影，即将迈步抬眸看过来之际。
顾九手腕纤细，其上佩戴着那枚入幻境时所分发的手环。
手环自刚才起便一直发出滴答声，即便透过衣袖也能看清手环闪烁的红光。而此刻手环却忽然没了声响，就连红光也同时消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安静地戴在她手腕上。
而那群即将靠近的弟子，分明越过那处树影便可看见他们二人，现在却不见踪迹，只能听见对方交谈的声音似隔着厚重的屏障传入她耳中。
一道结界将二人与周围世界分隔开，就连方才盘旋于头顶的瞳珠也被阻拦在外，令其无法看清结界内发生的事情。
沈朔低头，微微俯身吻了下来，加深着方才那个清浅的吻。
识海中再次传来熟悉的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40，灵脉恢复值68.19%。’
沈朔抬眸，目光灼灼看向顾九，声音微哑，带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意味。
“不好。”
……
第73章 第73章告诉我好不好
月上中天，长空如墨，繁星点点缀于其间，璀璨闪耀。
夜晚的空气中流淌着林间草木的清新味道，微凉，伴着晚风轻轻拂过二人脸侧。
一道结界横亘在二人周身，同外面的世界分隔开。
手环的光亮熄灭不再传来声响，先前的那群弟子也早离去，此刻四下寂静。
微风轻拂，顾九只能听到彼此微乱的呼吸声，胸腔中怦然的心跳声。感受到沈朔俯身低头吻她，加重着方才那个清浅的吻，唇齿间交缠裹挟着情愫。
他此刻情绪似乎有些波动，并非如表面那般冷静理智，某种情愫正在疯狂增长，逐渐有了侵占理智的趋势。
即便他努力克制，那种情愫仍旧自他微颤的指尖，凌乱的呼吸，以及微红的眼尾处暴露出来，悉数落入顾九眼中。
顾九秀眉轻蹙，抬眸看向沈朔。
为什么他这么不安。
或许是月色太过清冷的缘故，月光洒在沈朔周身，令他平素本就显得有些清冷孤寂的身影越发落寞起来。
不知为何顾九总觉得，今夜沈朔眉间那枚红痣的颜色，比起往日暗淡了几分，整个人瞧着白得有些透明了。
可自己寻了一周，也却并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伤口，打斗后留下的痕迹都未曾发现。
也是，沈朔这么强怎么可能会轻易受伤，毕竟这诺大的修真界能伤得了他的屈指可数，锦州的事虽然麻烦，但不至于能伤到她。
想来应当只是因为路途遥远，来回奔波处理事务，消耗灵力后尚未完全恢复，有些累了而已吧。
以及……咳，被她气的。
识海中的加分播报似乎还言犹在耳，顾九心虚的抿唇看向身前那人。
那人此刻唇微微张着，呼吸微乱，长睫低垂，落下一片阴影，令她无法窥得眸中情绪，只能知晓对方在看着自己，等待着她给出答案。
顾九咽了咽喉咙，心里发虚，侧身低头试图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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