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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2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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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眉头皱得更紧,柔声道:“别哭,告诉姐姐哪里疼,是肚子吗,还是下腹?”

    小孩说话的声音细弱,哭音也是,像只快病死的小猫。

    “肚子……肚子好疼,像是石头,压死了……”

    “不对,这是……”月台按在她高挺肚皮上的手一僵,语速兀然快了起来:“你告诉姐姐,你吃了什么?”

    “吃……吃了……白泥,大家都吃……饿得不行了……”

    小女孩蜷缩着细瘦身体,张着嘴,疼得喉咙里“嗬嗬”吸气。

    白泥……

    各朝有记载,大饥时常有走投无路的灾民食白泥充饥。可白泥虽然能缓解一时的饥饿腹痛,带来饱腹感,但没有营养,会把人越吃越瘦。

    更可怕的是,白泥排不出去。吃的多了,白泥梗阻在胃袋肠道中,会把人活生生胀死。

    虽说天河堰崩塌致使多地受灾,可并未波及临州城。甚至本该收容的灾民,大半都由褚巍接手,安置在城外临州营中。

    何至于到此等地步,竟逼得小儿吃泥充饥。

    这和杀人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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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州收容灾民还不到千人,竟将百姓抚恤成这幅样子?”心性最淡漠平和的孟长盈面对此景,都面露愠色,斥喝出声。

    褚巍更是脸色难看,沉沉呼出一口气,一字一顿,“临州牧,好得很,当真以为我褚巍是个好说话的。”

    小女孩还在细声地呼痛。

    孟长盈气得不轻,嘴唇发白,一时竟喘不过来气。她猛地咳嗽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赵秀贞和星展吓得赶紧一人扶住她,一人抚着她胸口,哄着她:“慢慢喘气,别气,别急……”

    好半天孟长盈才缓过来,一张小脸苍白如纸。

    褚巍面庞隐含担忧,抬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肩,“我先去找临州牧好好算一算账。你们慢行,把这小孩安置好。”

    孟长盈点头:“放心。”

    双目交汇,褚巍收回手,没有一丝犹豫翻身上马,带着崔绍郁贺和部分人马先行。

    月台已脱下最外面的袍子,将衣着单薄的女孩裹住,抱入怀中。

    “主子,她情况不妙,得找个医馆。”

    星展上马,跑出去快速转了一圈,扬声道:“这边!”

    月台

    立即带着小女孩冲过去,剩余人马护着孟长盈,也跟着过去。

    孟长盈后脑还针扎似的疼,走得很慢。

    田娘扶着她慢慢走,刚走进医馆,就听见星展微微颤抖的嗓音。

    “没救了吗?”

    孟长盈抬目,女孩仰面躺在小床上,瘦弱如枯枝的身体上,肚子圆滚滚地耸起。

    孟长盈缓慢走过去,女孩没有再喊疼,瞳孔微微扩散,晶亮泪水沿着黑黄皮肤滑进鬓发。

    医馆中一片静寂。

    孟长盈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女孩似乎感受到什么,脸蛋微微侧了下,依偎进孟长盈的手掌,嘴唇翕动,不知在唤谁。

    她就这样在孟长盈掌心里,停止了呼吸。

    一直到手臂酸痛,孟长盈都没有把手收回来。

    良久,医馆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

    “最近城里很多小孩都是这么死的,父母亲先没了,就没人管,饿得挖白土吃,吃着吃着就撑破肚子了。”

    “官府呢?临州牧呢?都是死人吗!”赵秀贞咬着牙,反手握住背后长枪,燥得只想给谁一枪。

    老大夫被赵秀贞一身的煞气吓到。但看到车队还插着临州军的棋子,老大夫的心又定了定。

    临州军不会欺压百姓。

    “谁知道呢?老百姓不都是这样,上头说怎么过,我们就怎么过。只盼着什么时候不打仗了,没准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了,就不会有人吃不上饭了。”

    老大夫说得慢,半是希望半是无奈。

    可惜这话赵秀贞没法回答他,聪明如孟长盈也没法回答他。

    她曾对万俟望说出笃定的两年,可此时此刻,面对黎民百姓最朴素的一问,她竟难以作答。

    策尽蓍筮卦,难算救世法*。

    月台去将无名小女孩寻了地方安葬。

    孟长盈走出医馆,日头刺目,她闭了闭眼,身体微微一晃,像是一片从枝头坠落的叶。

    赵秀贞手臂拦在她身后,稳住她的身子。

    孟长盈还闭着眼,哑声道:“若一条路太长,长得似乎究其一生都走不到尽头,如之奈何?”

    就算今日能救回那女孩,就算能扶起一人,天下还有陷在泥泞里的千千万万人。

    北朝还有她亲手扬起的烽火硝烟,悲辛离乱。

    从外祖到父亲再到她,这条路真的好长、好长。

    赵秀贞紧皱着眉,烦躁情绪几乎压不住。她用力抓了一把耳边短短的断发,恶声恶气。

    “想那么多做什么,老天爷给你发工钱?”

    孟长盈垂落的睫毛抖了抖:“怎么能不想呢?”

    身处局中,这些念头想抛都抛不开。那些东西,不似大山沉沉压在背上,而是如缠绵薄雾萦绕。

    一呼一吸,一行一止,永不退去。

    直到窒息、死亡。

    默了半晌,赵秀贞突然嗤笑一声:“孟长盈,你知道你有个毛病吗?”

    孟长盈或许在听,或许没在听,应了句:“嗯?”

    赵秀贞挑眉,凑到孟长盈面前,手指拨了下她眼尾的长睫。

    “你太傲慢了。”

    孟长盈睁开眼,确认似的重复一遍,“……傲慢?”

    “聪明人的傲慢。”赵秀贞后仰,摇摇头,又笑了,“你把人都当棋子,把天下当棋局,把自己当执棋手,不是吗?”

    寒风侵人,日头散发出稀薄热度,街道明亮又萧索。

    赵秀贞的话直白如刀锋,明晃晃地刺人。

    孟长盈唇珠抿得发白,竟犹豫了下,才道,“并非如此。”

    “原来你也会有不肯承认,逃避问题的时候?”赵秀贞一手抱胸,一手捏着短短的参差发尾打转,“别总用俯视悲悯的眼光来看人了,你又不是菩萨。这些事可以管,但怪不到你头上。”

    “你的话我明白。只是命途如此,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孟长盈别开眼,不与赵秀贞直直看过来的凤眼对视。

    这一把嶙峋病骨,难免被明亮而极富生命力的东西灼伤。

    “做些什么?包括赶走月台?”赵秀贞毫不客气地反问回去。

    在她这里没有交浅言深,她想说便说了。

    孟长盈闻言,冰凉手指蜷了下,贴上还有余温的掌心,微微一抖。

    “阿贞,我活不久。月台还有很长的一生,她不该被绑在我身边,更不该把我看得那样重。”

    “是吗?凭什么要按你说的来。”赵秀贞抬抬下巴,“若我是月台,我才不管你怎么想。我想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愿不愿意,就算耍赖我也不走。”

    孟长盈闻言,似乎想笑,可僵硬的脸却笑不出来,只抿了下苍白的唇。

    “可一时的愉悦会引发来日更多的痛苦。早早预见了这一点,又怎能不顾忌呢?”

    “你问过月台吗,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用这一时换来日呢?”赵秀贞叉着腰,语气凶巴巴,恨铁不成钢似的,“谁说你认为的愉悦就是她的愉悦,你认为的痛苦就是她的痛苦?”

    “什么来日,全都是空话假话骗人的话!”

    赵秀贞说到气急处,看孟长盈还怔怔看着她,直接一把拉起她的手,用力咬了下她的手指。

    孟长盈吸气,却没反抗。

    “你做什么?”

    “你说!什么感觉?”

    赵秀贞磨磨牙,还捏着她冰凉的手指,搓了搓那处红牙印。

    孟长盈眼珠乌黑,吐出一个字:“疼。”

    “疼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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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这才是真话,这才是此时此刻的你和我,而不是你口中的什么来日!”

    赵秀贞又用力捏了下那根冰凉柔软的手指,凌厉凤眼看起来很凶。

    “以后谁都说不准,将来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无常。你现在以为的万全之策,没准就是来日想补救都找不到气口的追悔莫及!”

    孟长盈手腕上筋脉一跳,被捏得狠了,有种烧灼似的热感从指尖沿着手臂慢慢爬上来。

    “你说得有理。”孟长盈眼睛缓慢一眨,轻声道:“你比我豁达。”

    “……”

    赵秀贞突然有种拳头陷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

    “或许……”

    话未说完,被月台匆匆赶回来的身影打断。同时州牧府也派人催,不能再耽搁了。

    孟长盈抽回被捏热的手,藏进袖口里。

    “好了,先做正事吧。”

    赵秀贞手掌握拳,看起来还是很不爽快。

    月台虽眸色郁郁,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星展。

    星展面色有些复杂,迟疑着说:“她们……吵了一架……”

    月台:“……啊?”

    孟长盈这样的性子,能跟人吵起来?

    紧赶慢赶,终于不至于太迟入宴。孟长盈一行人走进来,立即收获不少打量的视线。

    与宴上众人锦衣华服、脂粉白面的模样相比,赵秀贞都显得极有气概,也更格格不入。

    主位之上的六皇子荣锦笑着迎了过来,细眼眯了一条缝,不着痕迹地打量孟长盈,又笑得亲昵。

    “这是长盈表姐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仙人之姿不如如此。我们这些人同表姐比起来,竟都成了俗物。”

    他唤孟长盈表姐,是随褚巍来算。

    褚巍还有一层身份,他母亲是荣氏家族的小姐,也就是南雍皇帝的亲妹妹。当年胡人入关时,荣家南逃,而荣夫人随褚父留在北朔,断了关系。可若真细算起来,褚巍也有南雍皇室血脉,算是皇家子。

    或许正因为如此,褚巍的军功名望才显得如此碍眼。

    孟长盈行礼,面色淡淡:“六皇子安好。”

    荣锦面色微滞,笑了下,向前张望,“庭山表哥怎么还没到?”

    说着,又变了脸色,斥道:“临州牧去哪了?怎么也不见人,竟敢如此怠慢,皮痒了!”

    并不怎么遮掩的指桑骂槐,孟长盈正要开口。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猛地撞开,砸到墙上。

    众人皆色变,一回头,只见褚巍拎着鼻青脸肿的临州牧,正逆光站在门口。

    “不怪州牧,是我寻他切磋,这才误了时辰。”

    荣锦眉头抽动一瞬,半晌后,露出个笑来:“原来是这样。”

    褚巍松了手,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临州牧一下被松开,跌了个踉跄,嘴边一圈白土渣簌簌掉下来。他咂巴了下嘴,白泥的苦味还在。

    回想起刚才褚巍的凶残模样,他不敢出声,也不敢擦掉嘴边的白土。”

    表哥真是客气,来,快入座。”

    又是一番寒暄,众人这才依次落座。

    丝竹声声,雅乐飘扬。

    临州牧胆战心惊地坐下,半天才回神。转头看众人皆跽坐于筵席上,面前小案都未设,赶紧吩咐下仆:“还不快为各位大人置席!”

    下仆低着头,支支吾吾:“大人,这……”

    “这什么这,你干什么吃的!”

    刚骂完一句,席上荣锦一挥手:“欸,今日既是为我接风,我自然也得稍做表示。临州多战,皆是仰仗表哥和各位大人,我等远在建安才能高枕无忧啊。”

    褚巍只笑笑,其余人等又是一阵奉承。

    万喜在赵秀贞后席,悄摸打了个呵欠。这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听得她直犯困。

    星展倒是很有精神,笑嘻嘻地东张西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荣锦一个拍手,帘后数位娇美女子鱼贯而出,皆着绫罗绸缎,发上珠翠环绕。人人手上端着一道菜肴,迈着婀娜步子围上前来。

    原本该放置食案的位置,多位美人压低身子柔软交缠,手中高举食盘,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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