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
就在乔夏要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晏云西说：“不要动。”
乔夏马上停住脚步：“到底怎么了？”
晏云西闭上了眼，几秒钟后，复又睁开。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说：“乔夏，之前我还在说，我不懂你，现在我懂了。”
他一字一字地说：“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你的系统任务。”
“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来接近我，为什么要引起我的注意，为什么给我做饭，为什么和我住在一起，为什么和我上床，为什么答应我的求婚，为什么要——离开我。”
“原来是因为任务啊，因为你有任务在身。”
他说：“乔夏，我以为……我以为你爱我的。”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乔夏，眼里是一片荒芜旷寂、浩瀚无边的深海，深不见底：“我三岁的时候，有个小男孩来骗我，哄我走进了地狱里。”
“乔夏，现在你要哄我走去哪里？”
第53章
半个小时前。
晏云西冷静了一些，开始反省自己今天的情绪的确有点问题。
明明是自己做错了，是自己欺骗了乔乔，搞出了“心理医生版求婚”的无语事件，刚刚哪儿有脸去质问乔乔的。
想到乔夏被气到捂住胸口泪流满面的样子，晏云西简直后悔到不行，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他也不知道晚上和大嫂的聊天，乔夏听到了多少。那句“我不爱他”，乔夏又到底听没听到。乔夏突然让自己说句“我爱你”，是因为这个吗？可如果真的听到了，乔夏又怎么会那么冷静？
心中乱成一团，患得患失。
晏云西起身，去小冰箱里拿了杯冰，放在嘴里慢慢地嚼，整理思绪。
却是越理越乱。如同面对一团纠缠在一切的毛线团，晏云西找不到线头。
片刻之后，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仿佛是周围的整个空间，都传来了一阵水波纹一样的涟漪。
那一瞬间，晏云西觉得自己被从这个空间里抽离了，在用另一个超出维度的视角，看着这个世界。
同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光屏，一行行绿色的字符在上面滚动，写的是：
【任务者：乔夏】
【新手任务：成功地吸引晏云西的注意。任务奖励：1000积分。】
【初级任务1：让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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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记住你的名字。任务奖励：2000积分。】
【初级任务2：晏云西觉得你清纯不做作，和其他的妖艳贱货如此不同。任务奖励：3000积分。】
……
【中级任务3：晏云西近乎强迫的行为，让你产生了暂时离开他，独自清醒一下的念头。你留下字条求晏云西不要找你，搭乘火车，离开A市。任务奖励：20000积分。】
……
【中级任务10：晏云西向你求婚。你为了迷惑他，选择了同意。任务奖励：50000积分。】
与怀孕相关的内容都被隐匿了。
而每一条任务，后面都有一个代表任务完成的对号。
所有的内容，就这样被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赤赤.裸裸地呈现在晏云西面前。
晏云西眼前黑了片刻。他看不清任何事物，听不见任何声音，失却了所有感知，他的大脑无法运转，好像他整个人，他的心跳、他血液的流动、乃至于他的时间，都在此刻停滞凝固。
慢慢的才缓过来。
他伸手攥住了胸口处衬衫的布料。
他问：“你是谁，这些任务来自于哪里，积分有什么用处？”
开口才发现喉咙已经哑了。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或许这也……不再重要。
电光石火间，晏云西已经想清楚了一切。
他一直疑虑的、纠结的、想不清楚的那些事，突然都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
大嫂说“乔夏”这个人看起来很割裂。
他经常觉得乔夏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乔夏会有一些无法用逻辑解释的行为。
还有……
乔夏为什么来接近他，为什么吸引他的注意，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什么给他做饭，为什么哄他睡觉，为什么和他上床，为什么哭着求他又让他继续，为什么会走，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任务，积分。只是为了这些而已。
求婚啊……他们的求婚到底是什么？
他用了心理医生提供的对白，乔夏为了完成任务说了同意。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求婚”吗。
他曾经以为乔夏爱他，爱惨了他。
现在他知道，所有他认为的爱的事件，背后都是任务，都是积分，明码标价。
他是超市柜台上的商品，游戏里待攻略的NPC，供人取乐的棋子，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乔夏爱我”，这曾经是一切的基石。现在，那基石动摇。
一切轰然倒塌。
一切灰飞烟灭。
晏云西就坐在那片满目疮痍的废墟里。
片刻后，乔夏来了。
甚至于乔夏此刻身边就显示着一行文字：
【未完成任务：你最终选择离开。任务奖励：200000分。】
难怪，难怪。
难怪乔夏随时准备离开。
他会走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甩在身后。
那一瞬间，晏云西心中剧恸。
乔夏，乔夏……
“原来是因为任务。”
他孤零零地说：“乔夏，我以为……我以为你爱我的。”
四目相对。
乔夏难掩心中惊愕：【502，什么情况！？】
502：【在查了在查了！靠，真的是世界本身开放了一部分高纬度视角给他，惩罚居然是这玩意！晏云西看到了任务，只是不包括你有孩子的部分——宿主，他状态不对劲。】
乔夏：【这还用你说，他眼睛都红了啊肯定不对劲啊！】
晏云西看着乔夏的表情，只觉得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子砸过来，大脑都眩晕了一下：“你又走神了。你在跟谁说话？你的任务发布者吗？你的任务辅助者吗？他们一直都在，是吗？我们……我们上床的时候，他们在指导你吗？指导你怎么取悦我，让我上瘾，让我食髓知味，让我离不开你，是这样吗！？”
他直直地看着乔夏，一边说，一边朝他走，声音在发抖，眼神里太多的情绪翻涌。
乔夏心中骂了一句“草”。
他说：“晏云西你不要这么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云西，我们来聊一下这件事。没有什么指导，没有！我们上床就是我们两个的事！我的确有任务，我最开始接近你也的确都是因为任务，但——我爱你。
“我做的一切都是源于这个，否则我根本就不可能跟你上床，也不会答应求婚。我有一万种方式规避，我不可能为了任务把自己搭进去！
“你冷静一下，你想一想，好吗？”
晏云西已经走到了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乔夏又一次嗅到了那种冰霜的味道。两人明明这么近，却又像是横亘着漫长的无止境的距离。
晏云西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骗我。”
乔夏：“我没有——”
晏云西：“可是我看到了求婚的任务。那个任务说，‘晏云西向你求婚。你为了迷惑他，选择了同意。’乔夏，这个任务，你是完成了的。”
乔夏：“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当时让我不要再离开，可能……可能那一瞬间，我的确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也没办法给出承诺。我想逃避，所以我要快点回答，但是我说了我愿意就是因为我真的愿意，甚至不是因为那些你心理医生写出来的话，不是因为你几千万的戒指，不是因为什么积分什么任务，只是因为求婚的人是你。”
乔夏上前一步，直接望到了晏云西的眼睛里：“你不相信我吗？你真的不相信我爱你吗？”
晏云西站在那里，显得孤独，又显得摇摇欲坠。
明明是强大的人，却又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说：“那你会走吗？你会因为任务要求，又一次，离开我吗？你会吗？”
乔夏的唇微微张开。
他最后疲倦地说：“云西，我不能不走。”
晏云西的手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柜子晃了晃，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掉落。
一地狼藉。
乔夏的肚子在疼，像是腹中的宝宝在抗议这场令人伤筋动骨的吵闹。
乔夏的手落在小腹上，他勉强道：“云西，我们可以商量一下这件事。分开只是暂时的，你等我，你等我回来，好吗？”
晏云西说：“你会回来。任务要求你回来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你嘴上说着爱我，却又把我当成一个任务，一个商品，一个机器，一串数字。这就是你的爱啊，乔夏。被你爱上的人到底有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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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夏晃了晃才勉强站住，大脑有种缺氧后的空白，他也不再控制情绪，怒道：“你不要这么说话，晏云西你别这么说！你到底是在侮辱谁啊，是我还是你自己？我没有办法，你懂吗，我没有办法！
“那你呢，你刚刚说‘我爱你’三个字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我也不是个傻子啊晏云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如果你现在被人用枪指着，说要么选离开要么选自己死，你会怎么选！？”
晏云西：“你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选吗？”
晏云西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选开枪。乔夏，我，选，开，枪。”
乔夏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突然一下子就泄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晏云西最后自嘲地笑了笑：“果然啊，没有人会爱我。所有人来到我身边，都是有所图。图钱，或是图别的。乔夏，你也不例外。”
肚子更疼了。
乔夏那瞬间脑子里滑过了一句话：“当我说‘你是我最心爱的人’，这也许不是真正的爱情；爱情就是，我觉得你是把刀子，我用它搅动我的心。”
他现在就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在搅动自己的心。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勉强说：“我们，我们先冷静一下。”
转身想走。
晏云西伸手把门推上。
卧室门带个电子锁，乔夏看他一眼，手指按上门锁。
门没开，显示读取指纹失败。
乔夏的指纹被删掉了。
乔夏回身：“晏云西，你什么意思？”
晏云西目光很沉，如一汪深潭。他说：“乔乔，我不想让你走。”
乔夏：“我肚子有点疼，要吃药，你让我出去。”
晏云西：“前段时间，你是真的得了jojo综合征吗？你是真的——会死吗？这是骗我的吗？”
乔夏：“我不会死，我跟你们所有人都说过我没事，我没骗你。云西，真的，我肚子疼。”
晏云西大脑又是一阵眩晕：“也是为了任务吗。为了那个什么‘晏云西很绝望、晏云西怀疑自己真的要失去乔夏’的任务，为了那任务的两万积分，是吗。我连……我连墓地都准备好了。我当时在想，你走了，我就陪你。乔乔，我真的这么想。”
“这太可笑了。我，太可笑了。”
乔夏靠到了门上。他真的就要站不住了。
晏云西打横把他抱了起来，放回到静音舱里自己的床上，又悉心地帮他盖好被子，动作温柔，只他的手在抖。
他说：“肚子疼就在这儿休息吧。你说的对，我要冷静一下，你等我冷静一下好吗？在那之前，乔乔，你先待在这里。”
然后他朝门口走。
乔夏的手死死攥紧：“你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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